第62章 拉傷


    工作日的下午五點半,健身房裏的人並不多。


    但是像他們這樣形式的三人組,還是在健身房裏引起了不少人的側目:兩座健碩高大的山,一座混血一座黃毛,中間還夾著一個身上毫無訓練痕跡的謝以津。


    怎麽看怎麽詭異的組合,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謝以津請了兩個教練來上私教。


    賀嘉澤:“你平時熱身都做什麽?跑步?跳繩?”


    秦燦:“俯臥撐,關節活動,還有一些基礎的拉伸。”


    “要不咱倆別熱身了。”


    賀嘉澤左顧右盼,心急如焚地想要直接跑到器械區:“現在人還挺少的,我怕再等一會兒人就多起來就不方便了,咱倆直接到器械區碰一碰吧。”


    秦燦:“可以,隨你。”


    眼見兩人邁著步子就要往器械區前進,謝以津無聲地吐出一口氣,一手拉住一人的胳膊:“迴來,熱身。”


    在謝以津的監督下草草熱身完,他們總算來到無氧器械區,進入正題。


    賀嘉澤興致高昂:“你平時有什麽特定的器械順序嗎?要不先做臥推?啞鈴還是杠鈴?”


    秦燦微笑:“如果你需要小重量先開開胃的話,我也可以陪你來幾組啞鈴。”


    秦燦這話說得極委婉,賀嘉澤反應過來後暴怒:“我從我媽肚子裏出來之後就沒碰過啞鈴這種東西!”


    謝以津:“……”


    賀嘉澤咬牙切齒:“走吧,先去臥推凳那裏。”


    秦燦頷首,跟著賀嘉澤來到了放置著不同重量杠鈴片的架子前。


    賀嘉澤:“你平時多少重量開始?我一般是60到70kg。”


    秦燦:“和你差不太多,可能再多個小20kg吧。”


    賀嘉澤:“你”


    謝以津不明白他們兩人是如何把健身變成迴合製對戰遊戲的。


    年輕男孩之間的勝負欲?還是健身愛好者之間會有的攀比心理?


    但謝以津預感到這兩人今天的能量消耗應該不會太小,思索片刻,還是去旁邊的售貨區買了兩瓶運動飲料。


    等到謝以津迴來的時候,這場較量已經進入白熱化階段。


    賀嘉澤滿頭大汗,應該是才做完一組臥推,現在剛好輪換到了秦燦的迴合。


    秦燦在臥推凳上躺下,賀嘉澤站在他的旁邊,神色遲疑地幫他給杠鈴上麵加片,詢問道:“你確定加到90kg?我可真給你上了啊?”


    秦燦:“加。”


    杠鈴臥推,是對胸部維度刺激最大的器械運動之一。


    人需要躺在臥推凳上,手反握杠鈴,胸部挺起,推舉杠鈴的時候,身體呈現出自然反弓的狀態。


    同時肩胛骨需要收緊,肩膀下沉,盡量讓杆觸碰到胸部最高點。


    謝以津拿著運動飲料瓶的手不自覺地攥緊。


    他感覺秦燦確實很了解自己。


    他愛看,而且是那種目光根本無法從秦燦的身上移開分毫的愛看。


    秦燦的胸部緊繃著發力,腰身弓起,托舉杠鈴時有節奏地吐息,每個動作都做得極其漂亮標準,對自己身上的肌肉和力量進行著最為極致的運用。


    而他的神色始終專注,看起來是遊刃有餘的。


    大汗淋漓的賀嘉澤站在謝以津旁邊,一開始還是抱著“我看你能撐多久”的心態觀察著秦燦的動作。


    三十秒之後,賀嘉澤咽了口唾沫,對旁邊的謝以津說:“你這個後輩,他確實……確實有點東西。”


    謝以津:“嗯。”


    他們的音量不大,健身房裏背景音樂也十分的動感吵鬧,臥推凳另一邊的秦燦聽不到他們的對話,隻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自己的聲音。


    於是賀嘉澤看著看著,逐漸進入到了另外一種狀態。


    他直勾勾地盯著秦燦的動作,忍不住喃喃著稱讚道:“太標準了,90kg這種重量……還能每個動作都這麽標準地觸胸,發力方式也一點問題都挑不出來。“


    謝以津:“嗯。”


    到了最後幾個,賀嘉澤完全是一邊豔羨一邊歎息的狀態:”這身體條件確實是天賦,如果全職練個一兩年,絕對可以去試著參加比賽了,我……我根本比不了。”


    謝以津捕捉到了他話裏的關鍵詞:“所以你們現在是在比賽?”


    賀嘉澤一僵:“這是一種友好的交流,同時是我們健身人對自己尊嚴的守護,你不懂!”


    健身愛好者普遍都有的心理嗎?


    謝以津重新看向臥推凳上的秦燦,微微蹙眉:“可是在我眼裏,你們都已經足夠高壯了。”


    “你不懂,健身這事兒是沒有極限的,就像科研一樣。”


    賀嘉澤像是想起了什麽,小聲嘀咕道:“不過當年你走的時候,我還沒有現在這麽壯,甚至還沒有你高呢。”


    謝以津身子一頓。


    賀嘉澤抿了抿嘴,看向謝以津,繼續問道:“你一直都不打算迴家嗎?博後合同結束了也不迴去,就這麽……一輩子都不迴去了?”


    謝以津沒有說話,隻是看著不遠處的秦燦。


    半晌後他說:“我的家就在這裏。”


    賀嘉澤皺了皺眉,隻以為謝以津還在慪氣。在他眼中,謝以津來倫敦才不過工作短短的一段時間,根本不可能把這種地方真的當成家。


    “而且你應該知道,哪怕我真的迴去了,你媽對你的壓力,以及謝楓課題組裏人對你的看法,並不會發生任何的改變。”


    謝以津平靜道:“隻有你才能改變你自己的現狀。”


    賀嘉澤睜大雙眼,下意識地想要反駁什麽。


    但他偏偏又比任何人都清楚,謝以津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對的,於是嘴巴又是一癟。


    比健身比不過別人,還被親哥戳了心窩子,眼看著小珍珠又要落下,賀嘉澤吸了吸鼻子,站起身別過臉,甕聲甕氣道:“……我,我突然想起來,嘉嘉姐給我的一堆資料我還沒有看,我先迴去了。”


    謝以津:“…… ”


    賀嘉澤走得飛快,身影近乎是瞬間就消失在了更衣間裏。


    謝以津有些出神。


    片刻後他迴過頭,發現秦燦已經結束了一整組的臥推,正躺在臥推凳上休息。


    他走上前,將準備好毛巾遞給秦燦:“你出了好多汗。”


    秦燦接過毛巾,神色看起來有些微妙。


    他用毛巾擦了擦額角的汗,眼神飄忽不定,像是在感受著什麽,片刻後才緩慢地“嗯”了一聲:“賀嘉澤…… 是走了嗎?”


    謝以津:“他要迴去看資料,剛才就走了。”


    秦燦無聲地吐出一口氣:“好。”


    謝以津盯著他的臉:“你還要再練一會兒嗎?”


    過了一會兒,他聽到秦燦沙啞開口道:“我想再休息一會兒,太久沒動了……今天有點累。”


    謝以津說:“好。”


    謝以津站在身旁耐心地站了一會兒。他開手機,檢查了一些郵件


    幾分鍾後,他合上手機,重新抬眸看向秦燦,有些疑惑:“你還沒有休息好嗎?”


    秦燦沒有說話。


    謝以津突然察覺到有哪裏不太對勁。


    他皺起眉,緊盯著秦燦的臉:“你怎麽出了這麽多汗?”


    秦燦還是沒有說話,耳根微紅,唿吸急促。


    秦燦剛剛已經用毛巾擦了一次汗,但這才沒過多久,他的額頭又布滿了一片細細密密的汗珠。


    謝以津突然意識到,這些不是因為運動而產生的汗水。


    而是因為疼痛產生的冷汗。


    謝以津:“你”


    “我的胸部……可能拉傷了。”


    秦燦冷汗涔涔,近乎是從牙縫裏麵勉強擠出來的聲音:“現在坐不太起來,你能不能……扶我一下?”


    -


    秦燦近乎因羞憤而死,


    運動多年,他比誰都清楚,健身最忌諱的就是在力量訓練上強行逞能。


    但他實在是看到賀嘉澤這小子就煩,看到賀嘉澤一邊舉鐵一邊時不時偷瞥謝以津的樣子更煩,看到他和謝以津交頭接耳說悄悄話的時候,心裏更是亂得不行。


    所以臥推到後半程的時候他才會心不在焉,沒有找準肌肉的發力點,加上太久沒上過這麽大的重量,等會過神時,已經疼出了一頭的冷汗。


    秦燦並不質疑謝以津和自己說的那些話。


    他相信自己是謝以津的第一個伴侶,但是他同時也能感受得到,賀嘉澤和謝以津之間的關係,絕對不是“學術會議上曾經遇到過的前後輩”這麽簡單。


    聽過頭疼腿痛關節痛的,胸痛是真的沒見過。


    而且這種肌肉拉傷是最煩人的,它不是那種劇烈的疼痛,但是它無處不在:抬胳膊會痛,衣服布料蓋在上麵會痛,就連輕微唿吸都會隱隱作痛。


    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出神時,秦燦感到自己胸口驟然傳來一陣涼意,差點一個鯉魚打挺直接從床上跳起來。


    “冰敷。”他聽到謝以津說,“拉傷後必須做的處理,你忍著點。”


    秦燦瞥了一眼自己胸口上的冰袋,重新,努力調整著唿吸。


    謝以津拉了一把小凳子過來,在床邊坐下。


    他沒有說話,隻是垂著眼,一隻手拿著冰袋,在秦燦的胸前來迴移動,換著角度幫他冰敷。


    其實秦燦大可以自己拿著冰袋的,他更清楚自己拉傷的位置在哪裏。


    但是秦燦沒開口,謝以津也沒說什麽,於是他們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屋子裏陷入了略帶尷尬的靜謐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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