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點雨水,葉青已經感覺不到冷了,他仍是習慣性地抱著雙臂,片刻後又微笑著搖頭放下胳膊。

    公寓邊街道上有一些人在雨中歡唿,渾身淋得濕透,也不曉得撐一把傘。

    “他們在幹什麽?”零伸手指著下麵的街道,迴頭望著葉青。

    葉青笑了笑:“那是群笨蛋而已。”

    “笨蛋?”零微微歪頭,輕聲重複,卻無法理解這個詞,又抬頭望著葉青,“他們好像很開心啊。”

    葉青神情恍惚了一下,片刻後微笑著點頭,輕聲道:“嗯,他們很開心。”

    零望了他一眼,又迴頭看著街上的雨幕。

    雨勢漸漸變小,街上的人相繼離去,有些人迴到家裏,也有些依舊旁若無人的在雨中漫步。

    葉青上前捏了捏零的肩膀,“要不要下去玩玩?”

    “在雨裏?”零迴過頭來。

    “嗯。”

    “好!”

    葉青和零雙雙踩著拖鞋,走進電梯,下到一層。

    零抬頭仰望著無邊無際的漫天大雨,率先踏入雨中,她先伸出腳尖,白嫩的玉足被雨水打濕,接著是褲腳,似乎已經發覺雨滴並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她忽然鼓起勇氣挺身踏入雨中,一頭烏黑的秀發瞬間濕透,水淋淋地貼在肩膀和後背。

    少女直挺挺地站在雨中,忽然轉過身來,形容狼狽地望著葉青。

    葉青搖了搖頭,“果然是笨蛋。”這一句話卻放在心裏未說出口,隨後他也一步跨進雨中。

    清涼的雨水順著發絲滑落,葉青同樣瞬間濕透,視線被雨水模糊,天地間隻有淅淅瀝瀝的落雨聲,這是雨的世界,在這個世界裏人類是如此渺小。

    僅僅是站在雨中,就仿佛整個身心靈魂都被雨水洗滌一新。

    葉青情不自禁地展開雙臂,一如多年以前。

    體內的水元素在奔湧激蕩,葉青無意識地想控製住身周的雨水。

    但是在下一瞬間,葉青猛地睜開雙眼,目中是一片錯愕。他極為痛苦地微微弓身,張口劇烈喘息,劇痛如一波波浪潮在他體內席卷,仿佛下一瞬間身體便會崩解破碎。

    體內變故突生的一瞬間,葉青身周的雨水違背常理的忽停忽頓,以他為圓心,有時範圍隻有數米,有時數十米的雨水都詭異的在空中停頓。

    零第一時間察覺到異常,衝過來抱住葉青的胳膊,撐起他僵硬的身體,急聲道:“怎麽了?”

    葉青隻感到體內的元素能量在失控,無序的崩解凝聚,而且瞬間壯大至不可思議的地步,各種元素能量仍在瘋狂增長,令他痛不欲生。

    這樣下去他的身體非崩潰不可!

    葉青痛苦地說不出話,隻是勉力指了指公寓的方向。

    零瞬間會意,帶著他一躍來到電梯前,焦急地按下電梯。

    好在外麵大雨滂沱,沒人看到少女一躍如飛。

    葉青本能的運轉月華能量壓製體內紊亂膨脹的各種元素,兩股力量以他的身體為戰場,肆意破壞。

    拜此所賜,葉青感覺好受了一些,即便如此,詭異莫名的劇痛如潮浪湧,讓他覺得身體似乎已經不屬於自己。

    零半拖半抱著葉青走進電梯,葉青緊閉著雙目,臉色一片慘白,氣息是從未有過的虛弱紊亂,額頭的汗水混合著雨水,神情狼狽。因為運轉月華能量的緣故,他的肌膚開始浮現微弱白芒。

    她還是第一次看到葉青如此虛弱的模樣,皺起秀眉卻又不知如何是好,漆黑的眸子裏是一片深深的憂色。

    “到家了!”零慌忙伸手搖了搖葉青的肩膀。

    葉青虛弱地睜開眼睛,伸手打開屋門,零托著他的身體走進屋內,將他輕輕靠在沙發上。

    “放心,我沒事的,關上門。”葉青的聲音依舊虛弱,卻已經恢複了神智,他盤膝坐在地上,全力運轉月華能量。

    經過最初的慌亂後,他迅速穩定心神,體內的月華能量如涓涓細流滋潤四肢百骸。他體內的元素亂流逐趨穩定,身體的劇痛也稍稍好轉。

    被元素蹂躪的身體也在月華能量的幫助下飛快複原,但是葉青體內的異變仍在繼續。

    異變忽然猛烈噴發如火山。

    方才他體內的元素能量突然暴走,令他的身體無法承受,有隨時崩潰的危險。此刻元素能量仍在迅猛增長,但同時他體內的月華能量竟也在飛快增加。

    這莫名提升的巨大能量同時在葉青體內匯聚,葉青無暇細思自己怎會忽然中了大獎,此刻隨著兩種能量瘋狂增加,隱隱有形成汪洋大海的趨勢,而葉青的身體卻仍是一葉小舟。

    葉青暗暗叫苦,他陡然間獲得了金山銀山,但是奈何這個送禮物的家夥也不安好心,給你金山銀山,卻不給你慢慢取用的機會,而是一股腦地扔給你。

    在接下金山銀山之前,他就會被砸死。

    月華能量雖然十分溫和,但也要分清時候,此刻它也有膨脹到葉青無力控製的趨勢。

    努力維持肉身的形態已經接近葉青的極限了,稍有差池,葉青便會直接化成純粹的能量,到時候八成會死,就算僥幸活了……

    不!

    葉青揮劍斬斷一切負麵情緒,

    他必須堅持到最後一刻。

    心神瞬間進入古井無波之境,葉青徹底將生死置之度外,置之死地而後生!

    思緒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飛馳,在下一瞬間,他已找出最優路徑,立刻下定決心。

    元素和月華兩種能量都在瘋狂增長,因為控製方式有所差異,他此刻隻能全神壓製引導其中一種,而另一種隻能放手讓它自由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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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瞬息間已決定全神壓製元素,讓月華能量自行發展。原因也很簡單,元素一向是個桀驁不馴的熊孩子,那是一點也放縱不得。反觀月華卻是個百分百的乖寶寶,葉青隻得賭一次它再瘋也不會拆家。

    時間在一點一滴流逝,對葉青而言時間從未如此漫長而兇險。

    零一直默默守在他身邊,目光始終牢牢盯在葉青臉上,忽然看到他的渾身流轉七色光芒,有時候通體赤紅如血,下一秒又全身漆黑,而他的身周溫度也時而灼熱如火,時而寒冷如冰。

    葉青的衣衫早已被蒸幹,慘兮兮地掛在身上,

    他的手掌忽然變成赤紅色,連帶著衣袖也瞬間燃燒起來。

    零反應極快,不假思索地伸手拍滅,她手速極快,及時阻止了火勢擴大,不過滅火後她的手心已是一片水泡,她全然不覺疼痛,隻是有些擔憂地看著手掌嚴重燒傷的葉青。

    下一瞬間,葉青的手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出新肉,零這才放心下來。

    她後知後覺地跑到洗手間取水,準備拿來給葉青降溫,豈知她剛一啟動放水開關,水流便化作利箭四射飛舞,她嚇得立刻關上水源,但是臉頰還是被水箭給劃出一道淺痕。

    她立刻判斷出此刻不能取水,隻好迴到葉青麵前默默蹲下,盯著他以防萬一。

    葉青的身體裏各種元素宛如兇獸般張牙舞爪,好在還沒有成心要破壞他的身體,可即便是撒歡兒般狂奔亂走的餘波,已經讓他遭受重創的身體不堪重負。

    葉青無暇理會終究過了多久,隻是忽然感到有一縷能量在自己的身邊安靜了下來,這就仿佛黎明前的曙光,是夢寐以求的希望。

    伴隨著第一縷元素能量的迷途知返,越來越多的元素也開始認清了現實,葉青開始反攻,收複失地。

    元素能量果然就如野獸,一旦發起瘋來六親不認,迅速冷靜下來後立刻認出誰才是主人,對葉青直接歸順降服,夾起尾巴拚命討好。

    葉青此刻終於轉變形勢,一鼓作氣,攜著元素軍團浩浩蕩蕩地席卷全身。就像是拿起棍棒教訓不聽話的惡犬,挨個敲下去,乖順服帖的就收下,仍舊冥頑不靈的就趕走。

    葉青此刻無暇殲敵,畢竟戰場是他的身體,一開戰倒黴的隻有他。

    待盡數分化歸攏好兩個群體,可控能量和無序能量分批列陣,彼此遙遙相望,各自齜牙咧嘴,下一步如何,此刻決定權便在葉青手中。

    戰自然不可,己方勢力遠遜於敵人,而且一打起來,能量碰撞的餘波立時會撕碎葉青的身體,

    和也不行,葉青家的屋子就這麽大,養不活那麽多能量,勉強塞進去隻會撐爆屋子。

    此刻已是箭在弦上,葉青萬般無奈隻能選擇放,留住性命是優先。

    安撫留住最大限度的能量,將剩餘的元素能量集結在一起,打開一個缺口,讓它們宣泄出去。

    體內天人交戰,立刻表現在葉青的身體上,隻見他陡然睜開雙目,轉頭望著窗外。

    外麵仍在下著淅淅瀝瀝的大雨,忽有一道七色流光如電般射向天際,直衝九霄,穿破雲層,緊接著便是雷鳴般的炸響,一瞬間天際的黑雲被炸出一個巨大的缺口。

    等人們聽到聲音再抬頭望去,隻會以為天上又響起一道驚雷。

    伴隨著這道落隊的“雷鳴”姍姍來遲,一同降下的還有五彩斑斕的雨滴,彩雨範圍波及方圓百裏,不到一分鍾已然恢複如初。

    這異色雨偶然落在人的身上,並未引起人們的注意。

    屋內的葉青毫無所覺,他的眼睛有數分鍾被完全剝奪了視力,此刻才略微好轉,他睜開眼睛對著麵前的零露出了一個虛弱而蒼白的笑容,“放心,我沒事……”

    他本想再多說一句,奈何力有不逮,身體虛弱至極,此刻他竟感到說話也是一件如此吃力的事情。

    零的神情卻不見輕鬆,她伸出青蔥般的指尖指了指葉青的身後,小臉上神情古怪。

    葉青勉力順著她的手指轉頭看去,卻被身後的一幕徹底驚呆。

    他這才反應過來,身體裏還有一股不可忽視的能量,此時竟一直潛藏著默默蟄伏,再乖也是有脾氣的。

    葉青的體表上散發著月華能量形成的光芒,已經猶如實質般透出他的肌膚,就像是給他披上了一件白玉外衣,更古怪的是他的身後,凝聚的能量形成了一條尾巴微微飄蕩。

    這可把葉青驚出了一聲冷汗,立刻仔細探查體內的月華能量。

    奇怪的是月華能量的表現過於古怪,它仿佛自動限製在了葉青能容納的極限,將剩餘能量盡數轉移到體外,形成了一條能量尾巴。

    葉青的腦海中瞬間轉過諸多過往記憶。

    他的吸攝月華之術是因緣際會下從狐狸小白那裏學來的,一路以來讓他獲益良多,莫非那套修煉之術並不適合人體嗎?身後的能量尾巴似乎和狐族有關。

    放棄月華修煉這個選項立刻被葉青排除了,他此刻隻能試著努力消化身後滿溢的能量,除了多條尾巴,他隱隱覺得再這樣繼續下去,自己的肉身也會緩緩出現變化。

    他可絕不能接受變成一隻狐狸,此刻他的眼睛恢複正常視力後率先開始變化,不但自動開啟了月華之瞳無法關閉,本是人類的黑色圓瞳也已轉變成了銀色豎瞳。

    體內的元素能量此刻變成了主力軍,葉青攜著它們的力量開始開拓疆土,沿途所見的月華能量紛紛主動歸降。

    乖寶寶就是乖寶寶,乖巧懂事又可愛。

    月華能量開始聽從葉青的調遣,全力重建家園,修補他滿目瘡痍的破爛舊居,同時興建更牢固可靠的新建築,一切竟順利的不可思議,外在表現就是葉青的身體機能再度增強,傷勢盡複之餘月華能量赫然倍增。

    身後的能量尾巴隨著時間越來越淡,最終消逝無蹤。

    在能量尾巴消逝的一瞬間,葉青的雙眼自行睜開,有銀色光芒在眸中流轉,聚攏成一圈亮銀色圓環。

    銀環很快隱去,繼而葉青再次成功的關閉月瞳,雙目重歸清明,恢複如初。

    他的腦海裏冥冥中響起了一段極為古怪的聲音。

    那聲音透著一股神聖之意,但是要說是某種語言,卻過於勉強。葉青發覺自己無法記住發音,也就無法宣之於口,更無法記憶,也不可理解。

    他隱約有所猜測,那段語音可能與狐族有關,也許是傳達出某些信息,可惜他是無法可想了。

    葉青此刻才得以真正地鬆了口氣,度過了生命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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