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取來一勺清水,給金蝶仔細衝洗幹淨。

    待翅膀上的水徹底幹了之後,金色蝴蝶一頭撲向葉青,躲在他的衣襟上縮成一團。

    葉青順著它的目光看了看眼前心不在焉的白鹿,不禁心中疑竇叢生。

    一個有些詭異的想法油然而生:這金蝶莫非真的很怕白鹿?

    雖然任誰忽然被一口吞掉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也不免會受到一番驚嚇。

    他伸手捏了捏金蝶,提著它的一隻金翅膀,把它從衣服上拽出來。

    它此刻可是一點威風都沒有了,葉青捏著它的一隻翅膀微微甩動了一下,它就乖乖地垂著身子渾身縮成一團,它身上的顏色似乎也暗淡了一些。

    金色的小眼睛頗為奇特,隻是感覺有些呆滯無神。

    幾隻又長又細的腳無力的折疊蜷縮在一起,頭上兩隻細長的金色觸角有些不安的顫動著,金色的小小腹部微微起伏。

    “這……”葉青不禁有些目瞪口呆,昨晚這家夥不是很厲害的嗎?此刻卻是不能更慫的樣子。

    片刻之後,那對金色的瞳孔才恢複靈動,小心翼翼地轉動打量了片刻。它的視野非常廣,待看到身側的白鹿,不禁全身一僵,似是因為恐懼不由自主的瑟瑟發抖。

    葉青總算是弄明白了究竟是怎麽一迴事,看來這金色蝴蝶到真是怕極了白鹿,也算是一物降一物吧。

    卻不知為何白天的金蝶像是完全失去了力量,此刻它的確是十分弱小,任由葉青在手指間拿捏,仿佛微微用力,就能輕易地捏死它。

    葉青一手托著腮盤膝坐在屋頂上,忽然傳來輕微的振翅聲。他循聲望去,那隻渾身斑斕的小彩雀從遠方飛來,輕盈地落在他的腳邊,輕輕一躍,跳上他的胳膊。

    小彩雀優雅的收起翅膀,小腦袋歪了歪,不住打量著葉青手中的金色蝴蝶,似是十分好奇。

    “這可不能吃。”有了白鹿的前車之鑒,葉青一看彩雀的舉動,連忙先行警告道,免得再被它吞一次。

    金色蝴蝶一看小彩雀,在葉青兩指間又發了一會兒抖。

    葉青看著都有些可憐它了,不知道它晚上會不會恢複力量。

    蝴蝶的事情暫且放一邊,葉青轉頭看了看無形花,伸手拿起來放在掌中又端詳了片刻,此刻這朵花的顏色呈現了淡淡的青色熒光,它的色彩在漸漸變化,像是一團凝聚的霧。

    那些黑色的泥土也頗為奇特,呈極細微的顆粒狀,表麵微含晶光,摸上去似是不含水份,有些像是黑色的細沙。

    這朵花離開土也依舊能活,它不存在根莖葉這些尋常結構,整個身體組成隻有呈完美球形的霧狀。

    葉青伸手捏了捏這片霧,指尖微感清涼,觸感極其微弱,若不是特意分辨很容易忽略掉。

    這時從小院的轉角處忽然出現一紅一白的兩道靚麗倩影。

    葉青抬頭一望,見是天舞和夜心瑤聯袂而來,兩個少女一路上有說有笑,葉青見她們直往自己這邊而來。

    不過她們一時談笑甚歡,未曾留意到屋頂上的葉青,他隻好出聲打個招唿。

    “二位早啊。”

    夜心瑤和天舞聞言停下腳步,抬頭看到葉青,衝他微微一笑,一起輕身躍上屋頂。

    “你這個習慣還真是古怪,總是喜歡跑屋頂待著。”天舞笑嘻嘻地說道。

    夜心瑤站在一旁微笑不語,天舞走上前來盯著葉青手中的無形花,奇道:“原來它早上是這個模樣的啊?”

    說著,她伸出纖細白嫩的食指輕輕觸摸花霧,一臉好奇。

    葉青微微一笑,對二女說了金色蝴蝶和無形花早上的異變。

    “嘿嘿,你這小家夥現在可神氣不起來了吧。”

    天舞把金色蝴蝶放在兩隻手中拋來拋去,又捏著它的翅膀在手中抖了抖,一手叉腰發出一連串銀鈴般的嬌笑,顯是得意至極。

    葉青和夜心瑤相視莞爾,想起天舞昨晚還神色怏怏的悶悶不樂,此刻卻是一副得意洋洋的囂張神態,不由暗覺好笑。

    天舞拿著手中的金色蝴蝶好好“欺負”了它一番發泄昨日的鬱悶。

    夜心瑤上前勸了一句毫無效果,隻得在一旁看著小蝴蝶受盡“苦難”,向葉青投去了一個求助的目光。

    葉青攤了攤手,表示無能為力,這才注意到今日的夜心瑤換上了一身縞素。

    “怎麽穿上了這身衣服?”葉青有些好奇地問道。

    似是葉青無意間打量的有些久,夜心瑤有些忸怩地移開視線,隔著一個人的身位在屋頂上坐下,望著嬉鬧的天舞,解釋道:

    “夜師哥昨天已給爹爹的朋友們發了訃告,最早的今天就會趕來拜莊祭奠,所以……”

    葉青微微點點,二人一時間陷入沉默。

    夜心瑤頓了片刻,接著說道:“接下來幾天,山莊裏來的人比較多,會比較忙碌,不能……不能一直陪你們玩了。”

    她的聲音透著掩藏不住的遺憾。

    葉青“嗯”了一聲,柔聲道:“老莊主的喪事要緊,你和夜師兄既然有事要忙,就不要在意我們啦,反倒是我們,到是冒昧打擾了。”

    夜心瑤果斷地搖了搖頭,輕聲道:“不是打擾,有你們在,我和師兄都是一百分的歡喜,心裏都盼望著你們能多多留在這裏呢,隻要不覺得悶才好。”

    她微微抬頭望著遠方的屋頂,金色的朝陽斜斜落在黑色的屋瓦上。

    夜心瑤似是微微歎息了一聲:“其實,爹爹很多朋友我都不熟悉的,也有很多莫名而來的武林人士。說實話,我巴不得他們都不來才好呢,我喜歡安安靜靜的山莊,最多隻要來一些爹爹想見的人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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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山莊修建了許多客房、庭院,氣象恢宏的大殿亦有不少,但是很多建築如今都是一副年久失修的模樣,庭院裏的荒草也隻有零星的仆人上山打理。

    剩下的櫻花林等處,幾乎都是夜心瑤一手照料的,顯得頗為冷清。

    葉青對山莊的情況本就有些疑問,夜歌行不常迴來,他還以為莊裏隻有夜心瑤父女常住呢。

    “山莊裏的人似乎比較少啊,但是屋子卻很多。”葉青還是隨口問出自己心中的疑問。

    夜心瑤聽到他的問題,先是微微一笑,繼而又是神色一黯,麵現追憶的神情輕輕說道:

    “聽師哥和爹爹偶爾提到過,在我出生以前,爹爹他以前是十分熱情好客的呢。他年輕時花了一生積蓄建了這座山莊,平日最喜歡唿朋喚友來莊裏飲酒聚會、切磋武藝,還常常組織誌同道合的朋友們出去行俠仗義。”

    說到這裏,她的目光十分溫柔,像春日的微風,又漸漸浮現淡淡的哀傷。

    “有一天,爹爹遇見了我娘,雖然我沒有見過她,但她一定是最美的,爹爹喝醉後常常會對我這麽說……”

    夜心瑤目中忍不住流出一滴淚來,一滴又一滴,宛若斷線珍珠般越來越多,她伸手抹去,好半天才止住淚水。

    “我出生的那一天,也是娘離開爹爹的那一天。自那以後,爹爹變得不愛交朋友了,他也不愛下山了,隻喜歡一個人待在山莊裏,後來……”

    葉青默默地聽著少女娓娓道來的話,她毫無保留地傾訴內心的聲音,這份信任讓葉青更深切地感受到這份沉重。這份對往日歲月的思念。

    斯人已逝,往日成空,隻餘一縷思念在生者的心裏。

    天舞也在一旁聽了很久,她悄悄地坐在夜心瑤的身邊,伸手攬住少女瘦削的肩膀,讓她的腦袋輕輕靠在自己的肩上。

    晨間的朝陽十分豔麗,屋頂上再度陷入安靜的沉默。

    葉青無聲地笑了笑,人有時候會需要一個傾聽者,當你不知如何安慰的時候,那麽傾聽就是最溫暖的安慰。

    …………

    今天的山莊果然很忙,來山莊的各色人等一批又一批,絡繹不絕。

    雖然他們年歲不同、性情不同、帶著的武器也不同,但是大多數人的神色都是肅穆而悲戚的,更有不少人在夜老莊主的墓前真情流露地痛哭失聲。

    葉青不喜歡熱鬧,隻是遠遠地看了一眼。

    夜歌行和夜心瑤出麵招待遠來祭奠的客人,他們知道葉青不喜喧鬧,也就沒有來打擾他。他們倆這一天果然也非常忙碌,情難自抑的灑了不少淚水。

    天舞和魅午飯過後來找葉青,都是麵色凝重,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怎麽了?”葉青好奇地問道。

    “是關於魔教的事,從上次鬼婆逃走,算算時日,對方應該已經收到消息了,要防止魔教卷土重來。”天舞罕見的一臉凝重之色。

    葉青微微點頭,目光移到魅的臉上。

    “你知道上次魔教來夜色山莊的真實目的嗎?”

    魅聞言微一沉吟,思索了片刻。

    “沒關係,就算不知道,說說你的猜測也好。”

    看她還是有些忸怩靦腆,葉青鼓勵著說道。

    魅點點頭,這才輕聲道:“雖然真實目的隻有鬼婆才知道,但是我在鬼婆那裏收到了一個任務,她吩咐我要暗中盜出夜老莊主的屍首。我覺得……”

    她的聲音又小了下去,顯然是對自己的猜測沒什麽信心。

    葉青幫著她接著說下去:“你是說,魔教可能是為了屍體而來?”

    魅點點頭,葉青又將目光轉向天舞,思索著問道:“魔教有什麽地方需要用到人的屍體嗎?”

    天舞和魅對望一眼,目中都露出了一絲心有餘悸的畏懼之色。

    “魔教中不乏行事詭秘之輩,除了煉製各種稀奇古怪的毒藥,還有許多蠱惑人心的藥物秘術,喂養毒蟲異獸、煉製人形兵器更是非常普遍。鬼婆更是其中精通製毒和煉物的高手。”天舞緩緩說道。

    葉青想到了鬼婆操控的怪物巨力,那想必就是通過藥物煉製出的。

    “煉屍……”葉青喃喃念道,雖然這聽起來有些難以置信,而且頗為邪惡恐怖,但卻有極大的可能性。

    “遭了,夜老莊主!”葉青忽然一怔,心生不妙的感覺。

    昨日葉青等人都是不在山莊的,他們事先並未想到對方的目的會是屍體,因而缺乏防範。

    天舞和魅也同時想到了一個可怕的情況。

    “你是說,老莊主的屍體有可能會被盜去?”天舞眉頭輕皺,沉聲說道。

    葉青點點頭:“雖然隻是猜測,但不能排除這個可能性,而且現在老莊主已經入土,隻有去他的墓前檢查一遍才能放心。”

    “好,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去。”天舞也覺得事態緊急,想立刻就去確認一番。

    葉青、天舞、魅三人一同來到夜老莊主的墓前,還好此刻夜歌行在擺宴招待客人,墓前並沒有旁人。

    葉青繞著墳後的泥土仔細打量,越看麵色越是凝重。

    “我們啟出棺蓋來看看嗎?”天舞有些猶豫地問道。

    葉青緩緩搖了搖頭:“不,不要冒犯他老人家了,而且……我們可能已經晚了。地上的土確實有移動過的痕跡,雖然掩飾的很好。”

    天舞聞言一急:“那怎麽辦?我們現在就去告訴心瑤吧!”

    “哎!等等!”葉青伸手攬住她,思索片刻,沉聲道,“我們先迴去慢慢商量。”

    三人再次迴到葉青的屋子裏。

    “不告訴她?這怎麽行呢?”天舞一臉不解地喊道。

    葉青靜靜地望了她一會兒,等她冷靜過來,這才說道:“若是我們把這個消息告訴他們,心瑤和夜師兄必然十分憤怒傷心,說不定立刻就會直奔魔教去奪人,那麽後果……”

    天舞歎了口氣,轉身坐在椅子上,黯然道:“確實,他們此刻正是心裏萬分悲痛的時候,再遇到這件事,肯定會奮不顧身,若是有個萬一……魔教絕不是幾個人就能平安闖入的地方。那裏不但強者如雲,更可怕的擁有很多詭異莫測的手段,令人防不勝防,就算是我和魅兒,也有諸多地方不敢擅闖。”

    說到這裏,她已是不知如何是好,望著葉青焦聲道:“你說我們該怎麽辦?”

    葉青默默思考了良久,亦是歎了口氣:“我們先不要讓他們立刻知道,如果事情真的往最壞的情況發展,那麽我們現在去也已晚了,最多也隻能追迴一具屍體。”

    “現在瞞著他們也好,可這樣也不能解決一切啊。”天舞的語氣有些無奈。

    “嗯,我們找機會先去探探魔教的虛實。”葉青沉聲說道,想了一會兒,又接著道,“但我們需要先想辦法削弱魔教的力量,不能貿然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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