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聽到遠去的三人突然說起什麽“少年”與“東方星河”,暗想他們難道指的是自己。

    “不會,那妖女的野種怎敢跑到咱們天魔教境內。”這道特意壓低的嗓音是那個魁梧大漢的。

    葉青心覺有異,他們所說的究竟是誰?

    驀然間,葉青瞳孔驟縮,他感知到遠方突然冒出一股強絕的殺氣。

    就在適才那三個大漢的方向,這時,葉青才感覺到那個方向除了三個江湖人士,還有另一道縹緲的氣息。

    還有第四個人,而且是一個高手!

    殺氣稍縱即逝,葉青耳中傳來利刃劃過肉體的聲音。那三個江湖大漢聲音也是隨之戛然而止。

    葉青鼻間嗅出空氣中隱約的血腥氣。

    那三個人被人殺死了!

    而且是一擊,三人頃刻間氣絕。

    葉青眉頭微微皺起,那突然行兇的人毫不停留,腳步聲若有若無的往客棧方向走來。

    地上的屍體擺在那裏,血腥氣越來越重。

    客棧內的小二毫無所覺,收拾完桌椅隻是在那裏發呆。

    葉青心下有些忐忑,強自凝定下來繼續狀若無事的喝酒。

    片刻後,從客棧外走來一個長發的少年,少年麵貌俊美,卻麵罩寒霜,目光銳利,臉上並無一絲剛剛殺人的慌亂,身著一聲黑衣,腰間掛著一把連鞘長刀。

    葉青注意到少年渾身滴血不沾,而且腳步聲極輕,以葉青的耳力也隻在長發少年接近客棧時才能清晰察覺。

    少年武藝高強,出手也非常果斷。

    葉青仔細迴想了片刻前具體的情形,眼前的少年大約和那些大漢口中的“東方星河”有關,指不定這就是東方星河本尊了。

    而大漢們所說的少年可能並不是指自己,而是這個殺人的長發少年,沒想到長發少年耳力驚人,聽到了他們小聲的談話,更兼出手狠辣果斷,手起刀落,那三人立時橫死當場。

    若這位便是東方星河,便也就說的通了,少年受辱當即就拔刀迴應。

    可惜那幾個家夥口無遮攔,運氣欠佳,惹禍上身。

    那長發少年也向小二隨口要了點菜,目光往葉青這裏掃了一眼並未停留。

    葉青繼續靜靜喝酒,餘光也不經意間掃過長發少年,感知中卻未曾察覺到對方的殺氣。

    他似乎並不是嗜殺的人,雖然氣度深沉,卻也不似心腸狠毒之人。

    葉青正自思索判斷,耳中卻突然傳來遠處的驚唿。

    是過往的行人!

    葉青耳中聽到有不懂武功的路人走過那個地方,突見有人橫屍路中間,顯然是被血腥的一幕狠狠嚇到。

    葉青心覺無奈,若是任由屍體放在那裏,實在也是有諸多不便。

    似乎這裏的屍體並不會刷新的模樣,更像是真實世界了。

    “小二。”葉青衝著小二招了招手示意讓他過來。

    “客官,您有什麽吩咐!”白衣小二小跑到葉青跟前俯身問道。

    葉青取出一大錠銀子給他:

    “東邊的官道大路上有一點髒東西,為了你家客棧的營生,你還是費心跑一趟去處理下為好。”

    小二楞楞的接過葉青給的銀子,有些不明所以,卻還是機靈地立馬迴道:

    “好的,客官那您慢用,我這就去看看。”

    說完小二揣起銀兩就沿著葉青所說的方向急步而去,這作為葉青的酒菜錢可是綽綽有餘了,小二看這位少年也不似歹人,也就放心丟下自家生意跑一趟了。

    葉青耳中聽到不一會兒遠處就傳來小二的驚唿,接著小二就忙前忙後的迴來取工具跑迴去就地埋葬起屍首來。

    那一直自顧吃菜的長發少年也聽到葉青悄聲說的話,目光牢牢地在葉青臉上盯了一會兒。

    “你認識那些人?”長發少年突然出聲問道,銳利的目光注視著葉青的眼睛,神色嚴肅。

    葉青聞言也看著他笑了笑,輕輕搖了搖頭。

    “我隻是不想讓他們影響了我喝酒。”

    聽到葉青的迴答,長發少年目光下移看了看葉青的桌子上,那隻酒杯隻是淺嚐了一口便沒再喝了。

    “那幾個人死有餘辜。”長發少年頓了片刻,低聲說道,像是在自言自語。

    不過葉青耳力也不弱,自然可以清晰聽到。

    葉青搖了搖頭,說道:

    “不管如何,人死皆空,讓他們最後入土吧。”

    長發少年聞言卻是沉默了良久,神色中一派寒霜,似乎是有什麽心事。

    葉青卻也看出少年狀似冷漠的外表下並不像惡類,少年有什麽心事,但是看他出手卻又狠辣無情,性情有些偏激,或許容易陷入極端。

    少年沉默了半晌,又突然抬頭看向葉青問道:

    “你是誰?”

    葉青笑了笑迴道:

    “我叫葉青,你呢?”

    “你沒有聽到他們說的話嗎?”長發少年反問道。

    “你就是東方星河了?”葉青確認道。

    長發少年沉默了一會兒,微微頷首承認:

    “是,看來你是個高手了。”

    葉青搖了搖頭:

    “隻是耳朵比較好,無意中聽到了。”

    東方星河沒說什麽,繼續低頭吃起桌上的菜。

    葉青看了片刻,說道:

    “相逢即是有緣,東方兄可願來一起喝些劣酒。”

    東方星河聞言頓了片刻,有些詫異的抬頭看了看葉青:

    “你要請我喝酒?”

    葉青點了點頭。

    “如果你不嫌棄的話。”

    東方星河嘴角勾起了一抹奇怪的笑意:

    “看來你真是第一次聽說我了,你可知道現在江湖上最聲名狼藉的殺手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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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青搖了搖頭。

    東方星河指了指自己,盯著葉青的眼睛說道:

    “是我,現在你還想請我喝酒?”

    葉青含笑點了點頭,說道:

    “我想交朋友,從不在乎別人怎麽說。”

    東方星河嘴角露出了有些玩味的笑容:

    “那你的膽子也不小了,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想交我這個朋友。”說完,東方星河端起一碟菜另一隻手拿起一個空碗走到葉青的桌前坐下。

    “你可不要後悔!”東方星河像是警告般的說道,自顧在自己的碗裏斟滿酒。

    葉青沒說什麽,隻是含笑望著他,他覺得少年古怪又有趣,初見之下便覺得少年有些不凡,不過葉青並未陪著喝酒,他不習慣這酒的味道。

    “你知道我為何要殺那幾人嗎?”東方星河突然問道。

    葉青雖然聽到了他們說話,卻並不清楚其中緣由。隻好迴道:

    “不清楚,願聞其詳。”

    “因為他們辱我!”東方星河沉聲說道,話裏隱有寒意。

    葉青停下端杯的手,聞言不置可否,目光在東方星河的臉上停留了片刻,注視著少年堅定卻深邃的黑眸,思索片刻後緩緩說道:

    “你殺他們並不是因為自己受辱。”

    東方星河聞言露出有些意外的神色,端坐著盯向葉青的眼睛,反問道:

    “哦?”

    葉青迎著他銳利的目光坦然對視,緩緩說道:

    “你殺他們是因為他們辱及你的母親。”

    東方星河聞言麵上一瞬間出現了短暫的動搖,薄唇微動了動卻又沒有迴話,隻是低下頭去斟酒,舉杯喝盡,一連喝了幾杯才麵現苦澀的說道:

    “葉兄的耳朵不是一般的靈通呢。”

    葉青聞言隻是含笑看了看他,笑容又很快斂去,對於名為東方星河的少年而言,母親也許正是他的逆鱗吧,從對方的神情來看,那絕不是快樂的記憶。

    葉青並不清楚具體緣由,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少年,卻從心裏對少年產生了有些像是似曾相識的奇妙感覺。

    或許該說是一見如故吧,在少年冷漠的外表下,葉青感知到了一顆堅強純粹的心靈。

    他對母親的在意重視程度來看,他更像是個十分孝順的人,而現在卻又變成了冷酷無情的殺手。

    雖然沒有什麽根據和來由,葉青的感知方法不知不覺間對自己造成了潛移默化的未知影響,以至於他識人除了眼睛,反而更看重感覺。

    葉青腦海中不由轉過許多思緒,自己對蕭魚,對很久以前的猴子也是。

    對劍也是。

    自己似乎在冥冥中很容易感受到對方的心聲,除了一個人的秉性好壞,也能清晰的感知到一個人的痛苦。

    “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我見東方兄隱隱有一見如故的感覺,故而希望和東方兄聊聊天罷了。”葉青將自己的想法如實相告。

    東方星河聞言微微笑了笑,臉上冰冷的神情不見了,恢複了一派自然,猶如春河解凍。

    “葉兄並不像是久經江湖的人,敢問從何而來?”

    這個問題葉青早就想好了說辭。

    “我從小和師父在荒山中生活,自給自足,師父不喜歡塵世,常常是一年也下不得山一迴,這迴隻是師父見我功夫有些小成,特允許我下山多學些本領,不定則時還要聽師父召喚迴去修行功課。”

    葉青這麽說,雖也有些漏洞,卻也給自己離開副本尋個了借口。

    東方星河聞言卻仿佛並無疑問,隻是神色有些暗淡的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東方星河喃喃說道,目光有些失神。

    葉青看他這幅模樣不似在懷疑自己,不由有些奇怪,心中好奇卻也不好發問,因為他在東方星河眼中看出一股潛藏的悲傷。

    東方星河和葉青看上去年歲相仿,但他的過去一定並不快樂。

    “葉兄……”東方星河低聲說道。

    但是他目光注視著碗中清澈的酒液,卻欲言又止。

    他似乎突然陷入了自己的傷感思緒裏,似乎是聽聞了葉青的話。

    “東方兄怎麽了?可是我無意惹你想起了傷心事?對不起。”葉青連忙說道,覺得自己似乎犯了什麽錯。

    東方星河聞言搖了搖頭。

    “此事和葉兄無關……隻是,隻是適才葉兄也說人死皆空……”

    東方星河自覺有些失態,神情失落地搖了搖頭,沉默了良久,才緩緩說道:

    “其實我從小和母親生活,也是在一片荒山上,隻是……隻是在我懂事不久母親便因疾去世了。”東方星河說到這裏,話裏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

    他雖然強忍情緒流露,葉青卻看到他骨節分明的手捏著酒碗隱隱發白。

    “我娘的身體一直不好,山上每遇嚴寒天氣便非常痛苦,可我除了盡力維持屋內的火堆便無能為力。”

    東方星河低下頭輕輕說道:

    “她是世界上最美的人,可是她死的時候一定非常痛苦,卻強忍著沒有在我麵前表露出來……”

    葉青看著真情流露的少年臉上露出一種悲傷的倔強,默然無言。

    他的年歲和葉青相仿,

    在他短暫的生活裏,沒有朋友,隻有母親和他相依為命。

    他是一個倔強的少年。

    他的心裏似乎藏著深沉的愛與濃烈的恨。

    他或許是第一次和別人說起自己。

    可能他也不明白為何會和初次相識的陌生少年袒露心懷。

    葉青第一次體會到了一種悲傷,似乎自己也曾真的經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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