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安平被槍擊,在上海沒掀出一朵浪花來。


    畢竟,他不是張世豪,也不是張曉……


    但在該知道的人耳中,這可就值得玩味了。


    鄭耀先:


    這家夥這次中槍一丁點的動靜沒鬧出來?有鬼!肯定有鬼!


    徐百川:


    好端端的被槍擊了?還這麽低調?不對勁!


    王天風:


    怎麽搞的?處座又得找我……張安平啊張安平,你可真是個瘟神啊!


    錢大姐:


    安平被槍擊了?這麽平靜,我怎麽覺得有隱情?


    沈飛:


    張長官對我失望了,連麵都不見我了……該死!聽說是個姓張的政府職員為岡本平次擋的槍?漢奸!他是漢奸!


    因為張安平住在日本醫院,以上這些人肯定都是見不到張安平的。


    錢大姐卻心裏掛念,不得已隻好給曾墨怡發出見麵的信號——此時的張安平,已經搬家了,他在徐母手中買下了隔壁一棟屋子,搬了進去。


    完美的完成了從租客到有房一族的轉變。


    在收到了曾墨怡的信號後,錢大姐以遠房表姐的身份找上了曾墨怡。


    錢大姐開門見山的問:


    “安平同誌到底為什麽會被槍擊?”


    曾墨怡道:“他是在岡本平次處受到槍擊的,聽岡本平次說,是為他擋了槍!”


    曾墨怡是知道薑思安身份的——但她隻知道薑思安是張安平派其打入日本人中的,並不知道薑思安的另一重身份。


    而為了薑思安的安全,她從來不會喚“薑思安”三個字,而是直唿其日本名字。


    錢大姐聞言,立馬浮現了一個念頭:


    “老實”了大半年的張安平,終於又鬧出幺蛾子了?


    ……


    張安平一開始是躺在虹口的日本醫院的。


    但在民國26年的8月9日,兩名日本海軍陸戰隊的士兵作死跑到了虹橋機場挑釁,被負責機場守衛的保安總團士兵擊斃後,中日間本就籠罩的陰雲,一下子就更盛了。


    被擊斃的這倆二貨不同於張安平披著馬甲找抓日本諜報人員。


    諜報人員在國際公約中受保護程度不如其他職業,且很多時候間諜所屬國也不會承認——張安平幹掉的不少日諜,明麵身份都是中國人,這種情況下,日本人不可能把這種事放到桌子上說事。


    但被擊斃的這兩二貨就不一樣。


    也不知道這兩二貨是吃了什麽膽,在平津淪陷、國人仇日情緒高漲時候全副武裝來軍事重地作死。


    但他們是正兒八經的日本軍人,他們被擊斃後,中日之間的火藥味,頓時到了臨炸的邊緣。


    日本僑民在黑龍會的鼓動下,仇華情緒也暴漲了起來。


    在這種情況下,岡本平次也不敢讓張安平在日本醫院住下去了,趕緊將他送到了市立醫院。


    “重傷垂死”的張安平從日本海軍醫院出來後,終於能美美的唿吸幾口空氣了。


    但才轉院到市立醫院,各種事情便紛紛而來。


    首先是宮恕和李伯涵。


    “老師,行動隊所屬七個小組,已經全部潛入虹口的安全屋待命。請老師下令!”


    之前說過,張安平已經磨刀霍霍準備對日特務機關體係進行致命摧毀了——但因為這些人都是在冊的日本工作人員,他一直在等待的時機。


    宮恕行動組和李伯涵情報組,聯手完成了對他們的布控,此時已經是虹橋機場事件的第三天,兩人覺得完全可以行動了。


    “再等等!”


    張安平搖頭否決。


    大戰不發,上海特別組絕對不能率先動手,隻有大戰爆發後,才能動手。


    看兩人一臉的失望,張安平道:“三天!最多三天!到時候把這幫雜碎殺個幹淨!”


    兩人聞言一臉的激動,臉色的漲紅的應是——對日本在冊的特工動手,可比偷偷摸摸幹死一堆間諜要過癮啊!


    這兩人才走沒多久,林楠笙和薛景宗就組團來了。


    林楠笙的情報組已經舍棄了私鹽網絡,重新建立了新的體係,此時他過來匯報,主要是為了鹽關。


    “老師,鹽關的分紅已經三個月沒給了,那些饕餮已經忍不了了,我聽到風聲,他們要扶持新的鹽梟。”


    林楠笙請示道:“要不,我派人把他們扶持的對象……”


    三個月前,張安平就指示林楠笙以查賬為由停止私鹽的分紅,那些饕餮三個月沒拿到分紅,果然是憋不住了。


    張安平露出一抹冷笑:“不用管。繼續盯著這些饕餮,等我命令!”


    我張安平的錢是那麽好拿的嗎?


    早就給你們記了小本本!


    你們是不是以為這一次上海的情況,頂多還像一二八那遭一樣?


    做夢!


    到時候伱們吃掉的全給我吐出來!


    當然,這活張安平一個人幹不了,畢竟是從饕餮們的嘴裏掏吃的——但如果以蘇浙行動委員會的名義呢?


    哼哼,到時候不僅要吐出來,利息還得出!


    林楠笙不知道張安平的打算,但還是堅決服從命令。


    等林楠笙匯報完畢後,薛景宗匯報道:


    “老師,根據我們對汪芙蕖的監控,確認他和日本人有極深的瓜葛,我們懷疑他可能投靠了日本人,是不是可以對他采取強製措施?”


    “不用。”張安平搖頭,汪芙蕖是明樓的老師,以後還要靠他“提攜”明樓,這人暫時先留著。


    他問道:“明台情況怎麽樣?”


    薛景宗嘴角一抽,道:“老師,這個人……不好帶啊!”


    他有一肚子的委屈要向張安平匯報。


    但張安平聞言卻是失望的搖頭。


    當初特別組成立的時候,陳默群從自己手裏搶走了最能幹的幾個人,導致他在矮子裏麵拔將軍,最後選出了薛景宗。


    但薛景宗的能力真的是一般般,連個明台都搞不定。


    “讓明台情報小組轉下關係吧——林楠笙,這個刺頭你收不收?”


    林楠笙很自覺道:“全憑老師吩咐。”


    張安平一副不在意的狀態,道:“那就讓明台小組以後跟你吧——對了,你覺得餘則成這個人怎麽樣?”


    林楠笙和餘則成都是被陳默群先挑到上海區的。


    但林楠笙在許忠義“逃跑”,於秀凝被陳明兩口子被牽連後,從行動組跳了出來,空降到了b小組,而餘則成則依然在行動隊。


    餘則成和同學們關係都不錯,林楠笙當然不會說壞話:“則成是個很有本事的人。”


    “那這樣吧,薛景宗,讓餘則成到你們組當個副組長吧,他對電訊有研究,能幫你的忙。”


    薛景宗聞言快哭了。


    我不就打了個小報告嗎?


    怎麽就給我來了一個監軍啊——特別組麾下的情報組、行動組哪有副組長啊!


    現在好了,自己跟前來了個分權的!


    但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反駁,隻好強笑道:“是!”


    兩人走後,張安平還沒喘口氣,曾墨怡就悄悄在他耳邊說:


    “大姐來了。”


    張安平聞言嘴角一抽。


    剛剛還是一言定生死的大佬呢,現在……得挨批了。


    張安平要起身,卻被曾墨怡強行摁住,姑娘不滿的瞪了張安平一眼,道:“你老老實實躺著!”


    隨後她出去將醫生打扮的錢大姐領了進來。


    張安平趕緊掛笑。


    錢大姐一看張安平躺床上的“可憐”樣,怒氣倒是消散了幾分,走近後想安慰,但為了讓這小子長個記性,隻能拉著臉:


    “到底怎麽迴事?”


    “我說是……誤會,您肯定不信。”


    錢大姐一聽,得,肯定不是誤會。


    “說說吧。”


    張安平訕笑,道:“是我的計劃失誤。”


    曾墨怡悄悄撇嘴,她從沒見過張安平這般姿態——哼,在大姐跟前倒是會裝!


    雖然心裏誹謗,但還是主動離開病房去了外麵放哨。


    張安平則老老實實向錢大姐交代他“刺殺”薑思安的打算,順便還提了一嘴連槍都是薑思安自己帶進去的……


    嗯,主要是辯解當時南田在,為了不弄巧成拙,自己隻能含淚接子彈——他倒是想用手接,這不是沒那本事嘛!


    錢大姐聽完後恍然,但還是為張安平的弄險行為非常生氣——生氣過後,她注意到了另一個重點:


    “你是說他現在和南田廝混到了一起?”


    錢姐的神色很不善。


    薑思安的關係完全轉到了張安平手下,她雖然是名義上的上線,但在薑思安執行臥底任務後,就沒有和薑思安見過麵。


    人她交給張安平了,可你張安平怎麽連這種事都瞞著我!


    作為臥底,有時候確實是身不由己,但南田的身份太特殊了,特殊到極有可能讓薑思安出問題。


    而薑思安一旦出問題,張安平的安全呢?


    所以錢大姐極其的憤怒。


    要知道,張安平到現在都是睡地板——這才是真正的我黨黨員的做派!


    張安平替薑思安解釋:“他也是沒辦法。是金子總是要發光的,他……”


    錢大姐不聽張安平的解釋,不容反駁道:


    “薑思安這邊,你不要直接跟了!中間加個聯絡人吧!”


    張安平知道這是為了自己好,但他擔心多一個人多一份危險,小聲道:“我以後的身份還要靠他解決,直接切斷的話……”


    錢大姐不容商量道:“當兩件事去做,中間的聯係人不能少!”


    張安平無奈,隻能應是。


    看張安平應是,錢大姐的神色才緩和下來,思索了一陣後,指出:


    “這件事你錯的很厲害,而且非常的冒險!”


    “你已經有過兩次苦肉計了,如果被人獲知這件事是你操作的,很容易聯想到之前兩次的入獄事件。”


    張安平麵露苦笑:“意外,真的是意外,我沒想到南田在。”


    錢大姐思索起來。


    張安平的身份極其的重要,重要到絕對不能有任何的閃失——之前的兩次入獄事件,讓張安平“清清白白”,絕對不能被人聯想到什麽。


    思來想去,她道:“這件事,讓鄭耀先背鍋吧。”


    張安平搖頭:“這樣一來,他就會知道我身份了。”


    “這是沒辦法的事。”錢大姐歎息。


    按照組織紀律,就連鄭耀先的身份,張安平都不應該知道。


    但是,張安平的破壞力太強了!


    上海站的陳默群、王世安、吳敬中這三位站長,都是因為他去職的,鄭耀先好不容易成為上海站的站長,要是被張安平坑的也去職,她就真的欲哭無淚了。


    所以再三考慮後,她向張安平透露了鄭耀先的身份,但並沒有向鄭耀先透露張安平的身份。


    她不怕鄭耀先坑張安平,可她怕張安平坑鄭耀先啊!


    但現在,她卻不得小心些——如果鄭耀先不背刺殺薑思安的鍋,張安平暴露的可能就要多一絲。


    張安平太特殊了,不說他為組織提供的資金援助,不說他身居高位帶來的情報、不說他身為那位的外甥的身份,就衝名為盤尼西林消炎神藥,說什麽都不能讓張安平出問題!


    正所謂無巧不成書,張安平正裝著一副無奈的模樣,錢大姐思索該怎麽讓鄭耀先和張安平相見、相識的時候,曾墨怡突然咳嗽一聲,緊接著推門:


    “安平,鄭站長來看你了。”


    沒錯,鄭耀先來了。


    他雙手空蕩蕩的,戴著墨鏡跨步進入了病房。


    “張老弟,聽說你險死還生?老哥我就納悶了,像你這樣的狐狸,怎麽盡沾這種不幹淨的破事?”


    鄭耀先並沒有在第一時間認出醫生打扮的錢大姐,但因為有外人在場,說話倒是隱晦。


    張安平聞言,不怒反而憋笑。


    鄭耀先大步走到病床前,目光從站著的醫生身上掃過後,突然間愣了。


    哪怕錢大姐帶著口罩、帽子,當他看清眼睛部位後,還是認出了這正是自己的上級錢重文錢大姐。


    他和錢大姐見麵次數不多,主要是靠聯絡人,但有限的見麵次數後,他早已經將這位同誌的容顏印刻在了腦海中。


    但當著張安平的麵,他自然不敢相認,反而往病床上灑脫的一坐,以故意給張安平添堵的口吻道:


    “大夫,我這小兄弟還能活多久?”


    錢大姐聞言失笑,她沒想到這居然是張安平和鄭耀先日常的相處模式——當初在南京被鄭耀先抓了後,她還覺得兩人關係挺好呢。


    嗯,那是她和鄭耀先的第一次見麵,當時她和岑庵衍要為張安平辦入黨儀式,結果隱秘的交通站被黨務處掌握,要不是鄭耀先抓了她和岑庵衍,說不得要出大事!


    此時見張安平憋笑,又看到了鄭耀先這般模樣,她懷著一種說不得的心態,取下了口罩:


    “風箏同誌,注意點風度。”


    錢大姐的這九個字出口,鄭耀先聽到後,心念瘋轉起來。


    出事了!


    錢大姐投敵了!


    這是鄭耀先的第一反應。


    因為由始至終,他從沒有想過張安平會是自己人。


    他渾身緊繃,做好了絕殺準備,但嘴上卻無所謂的道:


    “呦嗬,這是哪出戲啊?張安平,你給我準備鴻門宴了?”


    “是不是接下來就該從周圍湧出一堆殺手了?”


    他似無意的擺手,但手卻在靠近張安平。


    張安平的身上很一般,這一點他非常清楚,所以他打算先拿下張安平。


    張安平這隻小狐狸,哪能看不懂鄭耀先的意圖?他趕緊說道:


    “老鄭,別激動,我可是個重傷員,你一動手我就嗝屁了。”


    “你就沒想過別的可能?”


    錢大姐這時候也知道自己唐突了——她剛才的舉動,其實主要是某種不可言明的心態作怪。


    沒考慮過這話給身處敵營的鄭耀先會帶來怎麽樣的聯想。


    嗯,錢大姐確實有些大意了。


    但這也不能怪她,要知道,她可是特務處上海的“負責人”……


    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後,錢大姐知錯就改,趕緊說道:


    “鄭耀先同誌,不要緊張。安平同誌是自己人!”


    (今晚估計還有兩章。哈,畢竟本月最後一天了,得表現一下自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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