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


    王世安睜開泛著血絲的雙眼,開始慢條斯理的穿衣。


    一邊穿衣,他一邊道:


    “李崖啊李崖,不要怪我無情,實在是……我不想丟掉辛辛苦苦搏來的地位和權利!”


    地上,李崖正瞪著無神的雙眼,一動不動的盯著天花板。


    他死了。


    被放下槍的王世安,反手抬手一槍正中額頭給送走了。


    李崖到死也想不明白,王世安怎麽就敢滅自己的口!


    其實道理很簡單:


    王世安要甩鍋。


    可甩給黃再興不現實。


    黃再興後麵有黨務處,特務處無權抓捕審問,黨務處如果審黃再興或者由黨務處查,大概就是堂下何人為何狀告本官的結果,這鍋還得扣他頭上。


    於是,王世安想到了李崖。


    李崖的身份很玄妙:


    他是特務處的人,被特務處安排進入了地下黨。


    可他卻又被地下黨安排,進入了特訓班。


    那麽……如果是李崖背叛黨國呢?


    李崖背叛了黨國,徹底加入了地下黨——所以他才一手策劃了嫁禍張世豪的計劃。


    而他王世安王站長,被李崖蒙蔽後迷途知返,關鍵時候抓住了李崖的漏洞,一番詐唬後李崖見身份曝光,意欲殺他,卻被他反殺!


    而現在,他將以救世主的姿勢,將張世豪從黃再興的手裏解救出來——武力解救!


    因為他從未參與過審訊,“稱不上和張世豪有仇”。


    是他發現了李崖共黨身份,是他發現了李崖和黃再興勾結一起嫁禍張世豪,是他不惜以特務處和黨務處翻臉廝殺的代價解救了張世豪!


    最關鍵的一點,武力解救的話,出現點意外讓黃再興開不了口也不是不可能!


    黃再興說不了話,黨務處底下的人說的話,有可信度嗎?


    我王世安,可是張世豪的救命恩人!


    將自己的計劃從頭到尾再度思索一通,確認沒有問題後,王世安緩步離開了屋子。


    離開前,他特意又看了李崖一眼。


    不考慮那雙睜著的眼睛,李崖睡得可真安詳。


    下樓,正要取車,卻聽得賣報的報童在呐喊:


    “大新聞!大新聞!”


    “大特務張世豪劫了晉綏軍物資船!”


    “大新聞!大新聞!”


    “大特務張世豪,長江之上槍殺21人!”


    王世安隻感覺眼前一黑,好懸又一次暈倒。


    他強忍著昏厥感,將報童招來,花錢買了一份【上海民報】。


    頭條!


    主標題標題:


    大特務張世豪,長江之上槍殺21人!


    副標題:


    大特務張世豪為劫取晉綏軍物資,枉殺21人!血債累累!


    【完了,事情鬧大了!】


    【必須馬上動手!要不然等黃再興反應過來,我就脫不了身了!】


    王世安急忙上車,駕車快速朝上海站總部開去。


    ……


    昨晚王世安沒睡好,他至親至愛的戰友黃再興,他也沒睡好。


    而兩人沒睡好的原因,出奇的一致。


    事情要從半夜三點說起。


    上火的黃再興好不容易睡著,卻被手下啪啪的敲門聲驚醒。


    帶著怒氣黃再興開門,卻看到手下一臉遑急的站在門口。


    趕在手下說大事不好了之前,黃再三問:


    “出什麽大事了?”


    “張張張張……”手下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張”個沒完,黃再興惱火,將其拉進房間,遞過去了一杯水,手下咣咣的喝完後,才緩過氣來,慌忙說:


    “主任!張世豪有問題!”


    黃再興差點氣炸:


    “我特麽當然知道他有問題!沒問題的話我抓他幹嘛?”


    “不是!主任,是張世豪這個人有問題——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張世豪的臉有問題!主任,我說不清了,你快跟我去看看!”


    黃再興在半夜三點,被迷糊的手下拉去了本部的刑訊室。


    到了地方,黃再興終於知道手下口中的臉有問題是怎麽迴事了:


    負責給張安平看病的醫生,在給張安平臉上抹藥前做消毒清理時候,愕然發現此人居然臉上全是偽裝。


    看守的特務自然要求醫生將偽裝卸下。


    醫生小心翼翼清理了兩個小時,才將所有的偽裝卸下,卸下後,露出了一張20歲左右的年輕臉龐。


    【高級化妝術,完美持續時間:120小時。】


    特務大驚:“你是誰?”


    合著審了這麽久,看到的臉特麽居然是假的!


    張安平冷笑不語。


    特務意識到不對,這才趕緊去找了黃再興。


    來到審訊室的黃再興看著這張年輕的臉龐,不好的預感浮上心頭。


    他強忍不安,喝道:“張世豪,你展現在人眼前的臉都是假的!還說伱不是共黨?”


    張安平依然是冷笑。


    看張安平還是之前那副油煙不進的樣子,黃再興隻好忍著怒氣,再問:“我問你,你今年到底多大?”


    張安平終於開口,帶著怒意的語氣:“少裝蒜!你們難道不知道嗎?”


    說罷,他不再言語。


    黃再興的手有點抖。


    因為張安平的這張臉太年輕了,頂多就是20歲左右的樣子——王世安給他的那張殘缺的明細上,第一筆匯款是四年前。


    那時候的張世豪,就是十六七歲?


    “看好他!”


    黃再興火急火燎的離開了刑訊室,也不管現在是半夜三點,直接利用黨務處的特權,半夜三更要了通向首都的長途,聯係了他的一位摯友。


    “老杜,別跟我廢話!張世豪的瘟神稱唿、張世豪到底什麽身份,你必須一字不漏的告訴我!”


    “老黃,你不會招惹了那位瘟神吧?”


    “差不多。”


    “趕緊給那瘟神賠禮道歉!那家夥邪門的很!”


    “別廢話,他到底什麽身份?”


    “特務處管事的那位的外甥!草,這家夥邪門的很!專克咱們,上次把這小子關了一天,刑訊了一頓,咱們處丟了對三處的管轄,讓二處給搞走了!”


    “什麽?他是那位的外甥?老杜,老實告訴我,張世豪有沒有可能是共黨?”


    “上次咱們處座也是這麽想的,結果讓陳局長在最上麵那位跟前吃癟了!相信哥哥,他不是共黨!這小子的家世清清白白,十六歲去了美國,四年沒迴來過,上哪成共黨去?”


    “可是……我這有證據啊!”黃再興猶豫後說道:“我這有證據表明他加入了共黨。”


    “真的?”電話那頭的老杜差點激動死:“老黃,慢慢說,草,這破電話有雜音——你慢慢說,真要有證據,咱們搞死他!”


    黃再興鬆了口氣,說起了他掌握的證據——“群眾”這茬他沒有提,隻是將生產線送給地下黨、入黨申請書之事告訴了老杜。


    老杜聞言失望至極,苦笑道:“你肯定是被共黨給耍了!”


    “這是共黨借刀殺人的栽贓!”


    “你知道嗎,張世豪就不是他的本名!他本名叫張安平!”


    轟隆


    黃再興的腦門上仿佛被雷劈了。


    他叫……


    張安平?


    他叫張安平!!!


    “老黃,老黃,你沒事吧?”


    許久,黃再興麻麻的問道:


    “老杜,你說我要是把他關了六天,折磨了六天會出什麽事?”


    電話那頭的老杜直吞口水,過了一陣才問:“你……你沒開玩笑吧?”


    “你覺得呢?”


    “老黃,你別慌,我馬上去找處座!”


    嘭


    老杜掛掉了電話。


    我不慌,我不慌,我不慌……


    黃再興再三告誡自己不慌,站起身後卻一個趔趄直接摔倒地上。


    他緩了好久才緩過來。


    冷靜下來後,黃再興將這件事從頭到尾思索一遍,咬牙切齒的從嘴裏擠出三個字:


    王世安!


    從一開始,就是王世安將自己帶偏了!


    不對,王世安帶偏了自己,為什麽張世豪——張安平不自證呢?


    他是故意的?


    沒可能!


    絕對沒可能,沒有人會傻到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但冷靜下來的黃再興,卻總覺得不對勁——張安平的反應不對勁。


    帶著一絲僥幸,他整理情緒,重新站起來後,他快步來到了審訊室。


    這一次黃再興沒有讓其他人留下,而是全部趕走,趕走其他人後他坐到了張安平的正麵,慢悠悠道:


    “‘群眾’!”


    “張安平,告訴我,你為什麽對‘群眾’這兩個字這麽敏感?”


    一直沒有看一眼黃再興的張安平,冷漠的抬頭。


    對視了許久,張安平沙啞著嗓子道:


    “姓黃的,這帽子我不戴。”


    “為什麽?”


    張安平卻閉眼不語。


    “張安平,你看,我連你的本名都知道,你覺得有必要瞞我嗎?”


    張安平冷哼反駁:“瞞你?你算什麽東西?也配我瞞你?!”


    “那你為什麽不說你對這頂帽子反感的原因?”


    張安平卻再度不語。


    黃再興不死心,絮絮叨叨在張安平耳邊說個沒完,終於,張安平受不了了,怒道:


    “夠了!”


    “老子要是有二十萬美元,何必幹這一行?我特麽在美國當人上人不行嗎?非要上杆子迴國來找虐?你們黨務處有完沒完?”


    “二十萬美元?”


    這下輪到黃再興懵逼了。


    “你說清楚!”


    “少給我裝!”


    “張安平,你說清楚!聽著,我們可能有天大的誤會!”


    “誤會?誤會你大爺!”張安平聽到這兩個字後徹底爆發了:


    “是你們給老子的情報,告訴我共黨要和洋人買子彈生產線!老子抓了現行抓了人,結果是晉綏軍!”


    “老子剛知道共黨後麵有個花了20萬美元的金主,才把魚餌放下去,你們就把我抓進來給我戴一頂我特麽是‘群眾’的帽子!”


    “你們坑我抓晉綏軍,給我戴這頂帽子,想致我死地,現在告訴我這是誤會?”


    張安平的吼出來的內容讓黃再興更懵。


    片刻後,黃再興沙著嗓子道:


    “那你為什麽把生產線送給共黨!”


    “我送你大爺!”張安平怒吼:“老子16歲就舉報共黨!前不久又斃了一個共黨,我會幹這種事嗎?”


    “可生產線為什麽在共黨手上?據說現在都快要送到他們口中的蘇區了!”


    “放你娘的屁!”


    “東西在第二天我就卸了送到了本部!共黨他麽會五鬼搬運嗎?能從特務處本部將東西劫走?”


    “給老子扣帽子時候注意點!少特麽扣這種沒技術含量的帽子!”


    張安平發泄一通後,怨氣少了許多,黃再興又問問題,這下他說什麽都不理了。


    黃再興見張安平一字不談,便離開了審訊室。


    剛關上門,他的腿一軟就險些又倒在地上。


    對上了,全對上了!


    張安平態度的轉變、對“群眾”二字的過激反應,統統對上了!


    甚至連張安平為什麽死不開口的原因都對上了。


    他的疑惑是沒有了,可……問題……


    又特麽大了啊!


    這幾天,他幹了什麽啊!


    怎麽就偏偏把這位瘟神,往死裏整了六天啊!


    俗話說屋漏偏逢連夜雨,連夜雨後有暴雨。


    黃再興正想轍脫身呢,天亮之後,他接到了老杜的電話。


    “老黃啊,你為什麽就不早問一天啊?”


    “別說一天,哪怕是半天也行啊!”


    “現在,咱們處座的牌都出了,你卻整出了這幺蛾子,處座現在正砸東西呢。”


    黃再興不解:“為什麽晚了?”


    “你去看今天上海的報紙吧——這是……咱們處座的手筆啊!”


    “老黃啊老黃,咱們處座剛弄出了一招收拾瘟神的殺招,結果迴頭一看,你特麽被瘟神早早請進家了,你說處座心情能好嗎?這一次……估計麻煩大了!”


    老杜的心情是糟糕透了。


    但黃再興的心情是恐懼。


    處座都覺得棘手,那自己……


    “老杜,如果我一不做二不休……”


    “別!千萬別!”


    老杜趕緊阻攔:“上一次因為刑訊的緣故,這位爺都在最上麵掛號了!你現在要是做了,咱們處都得跟著吃癟!而且特務處那邊還不會放過你——以戴春風狠辣的性子,你得為你妻兒老小考慮!”


    “我知道了。”


    “老黃,看在咱倆十幾年交情的份上,我跟你說句實話吧——快想辦法甩鍋,這鍋能甩給誰就甩給誰!”


    “這次的事估計要鬧大了!”


    “我知道了。”


    黃再興意興闌珊的掛了電話。


    好嘛,自己這一次上蹦下跳,合著原來是當了蠢猴子啊!


    “王世安!”


    黃再興對自己的盟友咬牙切齒時候突然一愣:


    所有的證據都是從王世安手裏得到的——而所有證據的目的,都是指證張安平為共黨。


    幕後的黑手自然就是共黨了。


    可共黨為什麽要誣陷張安平?


    黃再興突然發現了盲點。


    他直覺這個盲點,可能就是張安平遭受這次“無妄之災”的根本原因。


    “或許,我可以借此將功補過!”


    ……


    (題外話,不收費,收費字數是4181,應該是按照4000算的。)


    七更,2.66w字。


    哇哈哈,我自己都佩服自己,好牛掰啊!


    之前說過的加更規則:100月票一章,一周2000推薦票加更一章,現在月票500+,加上2章欠更,今天應該更新5+2+1+2,也就是十章。


    實際更新7章,欠三章。


    明後天兩天內正常更新完補上。


    嗯,加更規則持續有效,直到我變成老賴為止——目前看我似乎還變不成老賴吖~~


    有票投票唄,票數夠了我會自己報出來需要加更的數量。


    由衷感謝下專門首訂的兄弟,雖然你們看不到這章,但還是要感謝你們的首訂。


    額,感謝下打賞的兄弟,就不報名字了,反正打賞不加更,隻有票票才加更。


    題外話:發書到現在剛好30天,因為編輯告訴我運營那邊安排三江的規則,我一看三江無望,於是在第三輪推薦期間選擇了上架。


    結果成績還行吧,12個小時,首訂到1100了,嘿嘿,挺滿意的,畢竟我這撲街,上本書近乎8000收,居然整出了不到200的首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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