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書行這下終於弄懂她說的那句「他走嘍」是什麽意思了。


    他才疑惑她怎麽不迴自己家住,反倒住進了月眠,原來……是爸爸不在了。


    「這孩子啊,就算摔倒流血了,也要蓋著傷口不讓人看見,明明痛死了還笑著說沒事……唉,好倔,跟她阿嬤一樣倔。」他搖搖頭,咕嚕咕嚕灌著啤酒。還好他家小鳳不像晴晴那樣壓抑,開心就大笑,傷心就大哭,像晴晴那樣就傷腦筋嘍。


    沈書行想起了第一次看見她的情景,她的確好倔,一副不讓人幫忙的樣子;又想起當她難過得哭了,竟然把眼淚賴在饅頭上……她到底在死撐什麽?那些笑容都是假的?她根本不是表現出來的那麽快樂?


    「我以為她過得很快樂。」擰起眉,他跟底有著淡淡的懊惱,發現自己根本不了解她,對她的事,知道得太少了。


    「她是很快樂沒錯啊,比以前快樂太多了。」彈掉煙灰,翟教然望向他眼底的不解,隨即皺眉攔截他的滿腹疑問。「別問她以前的事,我今天講太多了,被晴晴知道了,肯定會怪我多嘴。唉,她的事啊,還是由她親口告訴你吧。」


    翟老板說得沒錯,她的事不該由第三者旁述;而他,也希望她能對他敞開心懷。


    「反正不用太擔心晴晴,她比誰都要看得開,我這老人還得多向她學習呢。」雖然他到今天仍很後悔當初沒把晴晴留下來,眼睜睜讓她被叔叔溫目陽送去宜蘭,但看她即使吃了那麽多苦也沒放棄自己,已是欣慰。


    沈書行逸出微笑,像她這麽豁達的人,的確不用別人操心,可他卻想成為她所倚仗的人,在她摔跤寸能夠嗬護她,也讓她有個可以喊疼的對象。


    爾後兩個大男人繼續酗煙拚酒,喝到茫了,翟教然竟大聲叫囂:「有機會和晴晴發喜帖的話,別忘了我的份兒啊!」


    沈書行聽了,爽朗大笑,醉醺醺地迴應:「一定有你份兒!」


    和晴晴八字都沒一撇就談婚論嫁?看來翟老板對他期望甚高喔。


    娶她?唔,很不錯的提議,他不討厭,也不排拒這念頭。


    第二天傍晚,溫報晴返家沒兩個小時就接到宜萱的電話。


    她挑了幾張圖就立刻出門,來到麥當勞,一眼就尋到那道花枝招展的身影。


    「不是怕肥嗎?還吃這種東西?」嘴巴這麽說著,可她坐下來還是把托盤上的薯條直接喂入口。


    「心情不好。」不顧儀態地大啃特啃,鄘宜萱把漢堡當仇人,狠狠咀嚼,激動怒吼:「臭雞蛋到處放話說我勾引嚴世昌,媽的!


    她勾引不成就跑來找我晦氣!硬把我拖下水,搞什麽咚咚!沒見過比她更賤的女人!」


    「冷靜冷靜。」看她氣得麗眸噴火,溫報晴忙不迭雙手遞上可樂,給她澆澆怒火,「你到底生氣多久了?算算看死掉了多少細胞?會加速衰老耶。」


    鄘宜萱什麽都不怕,「衰老」是她唯一的罩門。從包包裏翻出粉盒,她緊張兮兮地戳著臉頰,嚴肅檢視皮相。「你看這邊肉是不是有點垮了?我想去打肉毒。」


    「拜托你給我安分點。」唉,一波未幹一波又起,伸手搶過她的粉盒,她皺眉道:「打什麽肉毒!都美豔動人到被臭雞蛋嫉妒成這樣了,你不怕被她害死啊?」


    「哎喲,幹嘛講這樣,討厭啦!你吃什麽嘴巴變這麽甜?別以為這麽說就能哄到我了喔。」瞧她嘴角抖得咧,明明爽翻天了還在那邊裝。


    「我是真心的。」為了姐妹淘的錢包著想,要她更諂媚假仙一點都無所謂。


    看晴晴滿臉誠懇,宜萱笑得更得意了,嬌媚的歡顏自信又自負,「喏,我假期的成果。」趁她大小姐心情大好,溫報晴趕快辦正事,把圖交到她手上。「如果不合適的話要盡快還我,新莊那邊月底有辦比賽。」


    宜萱一直想把她引薦給「童謠出版」的嚴總編。當畫家是她的夢想,能以畫為業更是她所渴望的生活模式,如果有機會的話,她一定會把握。


    「能不還你是最好的。」小心收好晴晴的心血,宜萱蹙起眉。


    「真希望能把你弄進來,把臭雞蛋踢走了就天不太平。」多一名黨員,她就多一個人對付臭雞蛋,而晴晴也能得益,這種雙贏的事情她自然會用力促成。


    溫報晴失笑。「既要進你公司,又要爬上主編位置,哪那麽容易!」


    再說,人家嚴總編看不看得上她的圖也是個大問題,之前她給過不少圖,人家都沒有迴應,唉,「隻要努力,肯定有機會。說真的,你畫得比臭雞蛋好看多了,不然我也不會拿你的圖去試看看,我覺得你一定有出頭的一天。」她從不做沒把握的事,她是真的認為晴晴具備童謠需要的實力。


    「謝謝你。」揚起笑臉,溫報晴動容道:「你知道的,我沒那方麵的學曆,老覺自己低人一等,有你這樣支持我,我真的好幸運。」


    「那當然嘍!多少人天天排隊巴著我,我都不理他們咧。你喔,簡直幸運炸了。」她哼哼笑,拐個大彎誇自己,突地靈光一閃,問:「聽說你交了男友?」


    溫報晴沒好氣。「講了八百遍不是了好不好?」看!她才迴到台北幾個小時,流言居然蔓延至宜萱耳邊了?真恐怖。


    「哈,二姨他們很興奮呢。」她笑著問:「哪個同事跟你這麽有緣?」


    「就那個美術總監啊。」上迴在檔案室被抓包的事,她有跟姐妹淘提過。


    「我叫你小心提防的那個人?」


    溫報晴不以為然,出言辯護:「他人真的很好,沒什麽好提防的。」


    「你什麽時候學會這種隻有小鳳才說得出口的天真台詞?」


    宜萱驚訝到連講話都忘了要換氣,當她們聽完抓包事件,小鳳一直嚷著「那個總監大人人好好哦」,她則再三叮囑晴晴得小心沈書行,而當事人也點頭同意了呀!


    「安啦,他不會害我的。這個假期他教我很多東西哩,感激他都來不及了。」


    宜萱挑起眉。「這麽說,你真的跟那個總監天天膩在一塊兒?」


    「你看我這迴畫的圖就知道了,他教了我——」


    「幹嘛給我答非所問啊?」瞪了瞪想企圖瞎混過去的溫報晴,宜萱眯起的美眸透出一抹精光,覺得她心裏有鬼喔。


    晴晴看似熱情,其實冷漠,憨氣親切隻是她的保護色,跟人哈啦打交道也隻是她在職場的生存伎倆。當下班了後,她跟同事是零聯係;當別人想更進一步親近她,她從來隻有躲開的份兒,又怎會像二姨講的那樣跟沈先生天天形影不離?


    「沒有啊……」逃不過那雙精明的法眼,溫報晴眨眨大眼,給她裝無辜。


    「晴晴,在台北除了我和小鳳,我沒看過你真正信任一個人。」


    她怔住,霎時間無言以對,赫然發現自己對他其實存著異樣情感。


    「該不會真的被二姨講中……你喜歡他?」


    真是難以應付的大問題。


    前晚被曉柔那麽一說,昨晚又讓宜萱那麽一問,她連續兩個晚上失眠,早上差點爬不起來。


    長假後的第一個上班天,她處理好堆在桌麵上的文件後,便隨便找來同事寫好的會議記錄key in;然而,她敲打鍵盤的指尖越動越沒勁兒,倒打起盹來了。


    好困好困喔……好想趴下來睡一會兒,還是學其他同事那樣躲進廁所偷懶?


    猶豫不決之際,outlook傳來新郵件,她點開來,發現寄件人是沈書行,她眼睛一瞠,背脊一挺,心狂跳著,刹那間所有瞌睡蟲都被他嚇跑了。


    唯一一次跟他用outlook通訊是為了要傳曆史故事給他挑,幫他完成皇朝禦酒的案子,他今天……呃,敢問大人有何貴幹?


    強咽緊張,她順順唿吸,如臨大敵又忐忐忑忑地打開了郵件;畫麵映入眼簾的那刻,她呆住,小臉綻出了笑容,差點沒大笑出來。


    那是一張簡單的漫稿,綠色小島上坐著個手持魚竿的女孩,她閉目呈睡著狀,嘴角還滴著口水,迷你字樣圍繞在她頭頂上,跟坐在電腦前犯困的她相映成趣。


    你怎麽知道我在釣魚?嚇死我了……欵,我沒有流口水好不好?不要亂畫哦。迅速迴覆,她托起腮,等他迴信。沒兩分鍾,他就傳來了迴覆:我剛經過a區,差點想當麵叫醒你……昨天你在車上不是應該睡飽了?怎麽還那麽困?你昨晚又沒睡好?還是又偷偷熬夜畫東西了?這樣不行,要注意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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