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無憂的眼圈紅了,兩行晶瑩的淚水順著蒼白的俏臉滑落,她迅速轉過頭去,輕聲道:“我一直沒有哭!”


    胡小天掏出自己的手帕遞給了她,李無憂悄悄擦去淚水,恢複平靜之後小聲道:“這裏有一份名單,是我爹生前認定忠誠的將領,這其中多半都已經遇害或者下獄,還有一些人,我特地標注出來,昌伯可以聯絡上他們。”


    胡小天接過李無憂手中的那份名單,簡單瀏覽了一下,其中一個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燕虎成,此人乃是張子謙的義子,也是西川年輕一代中最傑出的將領之一,後來因為攻打鄖陽落敗而被追責,原來他仍然還在西州。


    胡小天小心收好了這份名單,低聲道:“有沒有辦法能夠聯絡上夕顏?”


    李無憂搖了搖頭,美眸之中流露出擔憂之色,輕聲歎了口氣道:“其實我也在擔心她,或許你知道,五仙教一直和李家關係默契,可是不知為何產生了矛盾,攻打鄖陽之前,五仙教就和我方斷絕了關係,也就是從那時候我就再未見過夕顏。”


    胡小天本想問問她和夕顏究竟哪個才是真正的李無憂,可話到唇邊又咽了迴去,畢竟現在並不是詢問真相的時候。


    燕虎成蓬頭垢麵地坐在城牆的拐角,烈日當空,早已將他的肌膚曬得黧黑,一雙虎目也似乎被曬幹了水分,毫無神采。鄖陽戰敗之後,主帥李琰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他的身上,雖然李琰最終承擔了主要責任,可燕虎成也沒有逃脫下獄的命運,直到三月前他方才被****,雖然恢複了自由之身,卻被免除了軍中所有的職務,除了終日買醉,燕虎成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


    一道陰影遮住了他的麵孔,燕虎成抬起頭來,看到一名年輕的乞丐站在自己的正前方,靜靜望著他,在那名乞丐身後不遠的地方還有六名乞丐站在那裏。燕虎成的第一反應就是可能是自己不小心占了對方的地盤,最近一段時間,尤其是西川地震之後,西州一帶乞丐數量激增,這些乞丐為了爭奪地盤,鬥毆事件層出不窮,燕虎成心中暗歎自己何時已經淪落到被別人當成乞丐了。他搖了搖頭,推開身邊已經喝光的酒壇,搖搖晃晃站起身來準備離去。


    沒想到那年輕乞丐仍然擋住了他的去路,微笑道:“燕將軍,有人找!”


    燕虎成聽到對方直接了當地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不覺有些吃驚,自己這番頹廢模樣居然還有人能夠認得出來?


    那年輕乞丐說了地址之後率領同伴離去。


    燕虎成望著這幾名乞丐的背影心中暗自奇怪,他們怎麽能夠找到自己?又怎麽知道自己一定會去?


    每個人都有好奇心,燕虎成也不例外,尤其是他頹廢的生活已經被酒精占據,在他的心底深處也急於尋找一件事將自己從目前的狀態中擺脫出來,短暫的猶豫之後,他決定去看看,哪怕是個圈套也好,至少能夠讓他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惦記。


    午後的星竹園一場寧靜,道路兩旁修竹成行,微風吹來竹葉發出沙沙聲響,這聲響非但不顯得聒噪,反而更顯幽靜,燕虎成走出竹林前方霍然開朗,看到綠竹掩映中有一大片空曠地帶,其間有一座竹製六角小亭,流角飛簷,工藝古樸而精致,一位身穿淺灰色亞麻質地勁裝的男子坐在涼亭中喝茶,裸露出的雙臂肌肉飽滿而結實。相貌英武,氣宇軒昂,和萎靡不振的燕虎成明顯成了截然不同的對比。


    燕虎成一眼就認出此人乃是胡小天,心中正在奇怪他怎麽敢在西州現身?


    胡小天向他招手笑道:“虎成兄,怎麽這麽久才過來?”


    燕虎成望著這廝一臉陽光燦爛的笑容,心中暗忖,我跟你很熟悉嗎?不過他仍然還是走了過去,沉聲道:“如果我沒看錯,你是大康鎮海王?”


    胡小天笑道:“咱們又不是沒見過麵,坐!”他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燕虎成在他對麵坐下,胡小天隔著老遠就已經聞到他身上濃烈的酒氣,拿起茶壺給他倒了杯茶,開門見山道:“虎成兄真不好找,幸虧有五小姐指點。”


    燕虎成有些迷惑道:“五小姐?”


    胡小天道:“大帥的小女兒李無憂!”


    燕虎成越發糊塗了,雖然他知道李天衡的確有個小女兒叫李無憂,可是自己卻從來都沒有見到過,因何李無憂會知道自己?又會給胡小天指路?這一切究竟是真的,還是胡小天故意說謊?


    胡小天從他的表情已經看出他並不相信,端起茶盞抿了口茶道:“你知不知道大帥遇刺之前已經決定率領西川迴歸大康?”


    燕虎成搖了搖頭:“我早已離開。”自從鄖陽落敗之後,他就被追責入獄,獲釋也不過隻有三個多月,自從入獄以來從未見過李天衡,自然不會知道他的決斷。


    胡小天道:“西川深陷泥潭,大帥不忍看到西川軍民陷入水深火熱之中,終於做出迴歸大康的決定,然而卻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阻力。”


    燕虎成盯住胡小天道:“你究竟是為何而來?”


    “我這次奉了大康朝廷之命,特地前來追諡大帥為王!”


    燕虎成聽到這裏,拍案怒起道:“大帥乃是被大康殺手刺殺,你們貓哭耗子裝什麽慈悲?”桌麵因他重重的一拍震動起來,桌上的茶盞在震動中跳離了桌麵而傾覆,茶水灑在了桌麵上。


    胡小天的目光望著那傾覆的茶盞,唇角露出淡淡的笑意:“大康若是當真想趁虛而入,又何必派出使節那麽麻煩?直接揮師而入,你以為西川擋得住嗎?”


    “大康派你來隻不過是想一箭雙雕,利用西川軍民對大康的憤怒將你這個特使碎屍萬段!”


    胡小天搖了搖頭:“大帥遇刺之後,以姚文期為首的幕僚、將領在短時間內受到了打壓,你能夠向我解釋其中的原因嗎?”


    不等燕虎成迴答,胡小天又道:“大帥屍骨未寒,李鴻翰就忙著將他的屍骨焚化,在缺少證據的前提下指證大康乃是背後的策劃者,又是什麽原因?”他目光盯住燕虎成的雙目,咄咄逼人道:“如果事實當真如此,為何五小姐會告訴我大帥生前最信任的那些將領的名字?又為何要冒著風險來幫助我?”他取出一份名單遞給了燕虎成。


    燕虎成的目光顯得有些猶豫,可最終仍然接了過去,當他看到名單上的字跡已經可以確定這份名單的確是大帥親筆所寫。全部看完之後,燕虎成的眼圈居然紅了,他隻是沒有想到李天衡的內心深處自己仍然是值得信賴的。


    胡小天道:“根據我了解到的狀況,李鴻翰一直都堅決反對迴歸大康,在這件事上他可能和大帥產生了很大的矛盾,而且在大帥去世之後,他的行為極其反常。”


    燕虎成低聲道:“你是說他害死了大帥?”


    胡小天道:“沒證據的事情我不會亂說,隻是現在西川的情況非常奇怪,我們本以為大帥去世之後,西川軍隊內部或許會出現混亂,卻沒有想到前所未有的平靜。”


    燕虎成道:“西川現在軍中有大半將領連我都不認識。”他在婉轉地告訴胡小天,西川將領已經經曆了一次大範圍的更迭,鄖陽戰敗是一個引子,在鄖陽戰敗之後,李琰失勢,李天衡重用楊昊然,楊昊然和李鴻翰聯手對軍隊進行了大範圍的變革。正是這種變革導致了軍中如今的狀況,胡小天所說的這些事讓燕虎成有所醒悟,他開始意識到這其中的不尋常。


    胡小天道:“最近天香國和西川達成了協議,天香國願意無償借糧給西川渡過難關,據我所知,西川和天香國過去一向沒什麽聯係,而天香國跟我卻達成了聯盟,他們和西川達成的這份協議等於是背離了我們聯盟的初衷。”


    燕虎成緩緩坐了下來,目光審視著胡小天,他仍然在懷疑胡小天說這麽多還隻是為了個人的利益在考慮,可天下間又有哪個人不是呢?


    胡小天道:“天下間絕沒有白白付出的事情,若非可以從中得到巨大的利益,天香國又何至於做出如此的付出?”


    “你是在懷疑天香國策劃了這件事嗎?”


    胡小天微笑道:“誰策劃刺殺大帥我並不清楚,可是有件事我能夠斷定,李鴻翰必然知道內情,而且他也必然被人利用了。”他停頓了一下,向前湊近了一些,壓低聲音道:“西川的軍權在實際上已經控製在楊昊然的手中,李鴻翰其實已經被架空了。”


    燕虎成抿了抿嘴唇,握緊了雙拳,周身的肌肉緊繃了起來,內心被憤怒充滿,如果胡小天的推測屬實,那麽李鴻翰絕對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為了權力害死親生父親,這種禽獸不如的事情也做得出來。


    今天晚上有事,就這一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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