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靈君將他送出去之後,重新折返迴茶室,看到李沉舟已經出來,坐在剛才尉遲衝所在的位置上。薛靈君來到他的身邊,偎依著他坐下,伸出手臂攬住他的腰身道:“有什麽發現?”


    李沉舟道:“以退為進,步步為營,你真當他對宮裏發生的事情不清楚嗎?”


    薛靈君雙手攀在他的肩膀之上,昂起俏臉望著他道:“你準備怎樣對付他?”


    李沉舟道:“真以為他的位置不可取代?竟然居功自傲,以此作為要挾?”


    薛靈君道:“他為大雍的確立下了許多汗馬功勞,若是將他除去,豈不是親者痛仇者快?”


    李沉舟嗬嗬笑了起來,他轉向薛靈君道:“誰說我要除掉他?你的這位義兄也不是簡單人物,他所說的話又有幾分是真?如果這場中途刺殺屬實,他又怎能斷定對方的身份?黒胡人難道不做任何的掩飾直接行刺?如果他根本就沒有搞明白對方的真正身份,說不定也會懷疑到我們的身上,否則又何必在你麵前透露出隱退的意思?”


    薛靈君美眸一亮:“他是想通過我來向你傳達他的意思?”停頓了一下又道:“他怎會知道我們的關係?”


    李沉舟微笑道:“我們什麽關係?”


    薛靈君伸出一根手指戳在李沉舟的胸口,抵著他的胸口將他推倒在了地席之上,嬌滴滴道:“你敢做不敢認嗎?”


    胡小天也和尉遲衝在同時返迴了雍都,這廝臉上的傷痕仍然沒有痊愈,鼻子紅腫未褪,看起來頗為狼狽,秦雨瞳看到他的樣子不由得吃了一驚,第一反應是他易容,可仔細一看馬上就判定出現在這幅樣子根本就是他的本來麵目,心中又是擔心又是好笑。


    胡小天看到秦雨瞳的目光就猜到她心中作何感想,苦著臉道:“你若是想笑就隻管笑出聲來,若是能博得美人一笑,我這頓揍多少挨得還算值得。”


    秦雨瞳心中暗自好奇,以胡小天現在的武功,天下間能讓他吃虧的恐怕不多,更何況把他揍成這幅模樣。輕聲道:“結仇太多也不好,早晚都會摔跟頭,所以還是盡量與人為善。”


    胡小天眨了眨眼睛:“我還不夠與人為善?”


    秦雨瞳道:“我隻是隨口說說,你不必放在心上。”


    胡小天笑道:“你的每句話我都放在心上。”


    秦雨瞳冷冷望著他。


    胡小天嬉皮笑臉道:“你不必這樣苦大仇深地看著我,雖然不知道你心中怎麽想,可我卻始終將你當成朋友。”


    秦雨瞳道:“受寵若驚!”


    胡小天道:“簡融心這兩天怎樣?”


    秦雨瞳道:“情緒平複了,再也沒有提過離開的事情,平時也就是在房內看書寫字。”


    胡小天皺了皺眉頭,他並不相信簡融心會這麽快平複,他向秦雨瞳道:“你多留意一些,我總覺得沒那麽簡單。”


    此時安翟神情低落地走了過來,他已經從夏長明處得知薛振海遇害的消息,對丐幫而言最近可謂是雪上加霜,此番薛振海率眾而來,本想鏟除叛逆,重新收迴江北分舵,可出師未捷身先死,前來大雍的這群丐幫弟子事實上已經處於群龍無首的狀況。


    秦雨瞳飄然離去,胡小天安慰安翟道:“安兄還需節哀順變,打起精神為薛長老他們討還這筆血債。”


    安翟歎了口氣道:“到現在都沒有找到上官天火父子的影蹤,想要複仇談何容易?”他對丐幫現在的情況非常清楚,近些年來,幫內人才凋零,原本最被看好的上官雲衝卻是一個居心叵測的逆賊,如果不尋求外界的幫助,僅靠他們眼前的人手複仇幾乎沒有任何可能。


    胡小天道:“我讓你打聽的事情怎樣了?”


    安翟道:“寶豐堂分號早已轉讓,可沒多久那店主又因經營不善而關門大吉。”


    胡小天點了點頭道:“你找人將寶豐堂買下,我自有用處。”雍都這邊的寶豐堂的分號還是當初他的結拜兄弟蕭天穆所設立,如今寶豐堂仍在,他們三個當初的結義兄弟,如今卻已經分道揚鑣,想起往事心中一陣悵然。


    安翟又道:“蔣太後下葬之後,這兩天城內的警戒似乎鬆弛了一些,雍都城的達官顯貴陸續開始出來活動了。”


    胡小天道:“總會有風雪停歇的一天。”


    薛道銘的心情卻沒有因為天氣轉晴而有絲毫的輕鬆,雖然登上了夢寐以求的皇位,他卻越發感覺到孤獨了,母親的死讓他更加清醒地認識到皇族的冷血和殘酷。這幫文武百官表麵上雖然敬著自己,可實際上卻在疏遠自己,就連他的舅父董炳泰也不例外,這些人應該是迫於李沉舟的壓力,生怕靠近自己會帶來無妄之災。


    薛道銘感覺自己已經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孤家寡人了,聽說尉遲衝返迴雍都,他第一時間召他入宮。


    在薛道銘的內心深處,尉遲衝也是他奪迴權力的希望之一,畢竟尉遲衝手握北疆兵權,是唯一可能和李沉舟抗衡的人物。


    然而尉遲衝此次入宮的一番表態卻讓薛道銘失望之極,尉遲衝非但沒有明確要幫助他的意思,反而主動提出要交出兵權,借口是要給蔣太後守陵。


    薛道銘聽到之後頓時雷霆震怒,他霍然從龍椅上站了起來,怒視尉遲衝道:“你再說一遍?黒胡人的大軍聚集於擁藍關,隻要天氣轉暖,他們必然會卷土重來,這種危急時刻,你不思報國,卻要向朕提出辭呈,這和臨陣脫逃有什麽分別?”


    聽到臨陣脫逃這四個字,尉遲衝唇角的肌肉猛然抽動了一下,他這一生身經百戰,血染沙場,還從未有一個人用這個詞形容過他!對戎馬一生的老帥而言,這四個字簡直是奇恥大辱。


    尉遲衝絕不是臨陣脫逃之人,也不是要推卸責任,他要利用這件事來試探各方的態度,從中尋找到那個刺殺自己的真兇。


    薛道銘恨恨點了點頭道:“你為太皇太後守陵情有可原,畢竟你是她的義子,可是自古忠孝難以兩全,若是為了給太皇太後守陵而放棄駐守北疆,置整個大雍的安危於不顧,你就是不負責任!”


    尉遲衝躬身沉聲道:“非是微臣不敢承擔這個責任,而是微臣年事已高,已經力不從心了。”


    薛道銘道:“當初是誰在朕的父皇麵前說過要為大雍戎馬一生,當初又是誰在父皇麵前說過就算死也要戰死沙場?這些話難道你都忘了?”


    “臣不敢忘!”


    薛道銘道:“朕知道你在害怕什麽?大雍是薛家的,你保得是薛家的江山社稷,國家生死存亡之際,你豈可退避三舍?你這樣做對得起父皇對你的知遇之恩嗎?對得起太皇太後對你的寵幸嗎?”他越說越是激動。


    尉遲衝卻有些擔心,經曆了這場宮變之後,現在的薛道銘理當選擇韜光隱晦才對,可是他仍然表現得鋒芒太露,隔牆有耳,他今日所說的這些話難保不會傳到李沉舟的耳朵裏。


    尉遲衝道:“皇上既然不準微臣辭官,微臣就唯有遵命,拚著這條老命也要為大雍守住北疆。”


    薛道銘聽他這樣說內心的激動情緒才稍稍平複了一些,他緩步來到尉遲衝的麵前,歎了口氣道:“尉遲將軍,你乃是太皇太後的義子,按理說朕都要稱你一聲伯父。”


    尉遲衝慌忙道:“皇上折殺微臣了。”


    薛道銘道:“這段時間,雍都發生的事情你應當有所耳聞吧?”


    尉遲衝道:“微臣今日剛到,並未來得及了解究竟發生了什麽?”他畢竟閱曆豐富,不會輕易表明自己的態度。薛道銘雖然已經坐在了龍椅之上,可他卻沒有君臨天下的實力,他表現得越是急切,就證明他越是沒有底氣,薛道銘想要找到一個強有力的支撐,從而擁有和李沉舟對抗的實力?他顯然選中了自己。


    薛道銘因尉遲衝的迴答而感到不悅,這次的宮變可謂是天下皆知,尉遲衝竟然說不甚清楚。他原本對尉遲衝寄予厚望,期待尉遲衝迴來之後和自己堅定站在一起力挽狂瀾,扭轉如今的被動局麵,可是尉遲衝的態度隱晦不明,難道他不肯站在自己的一方?想到這裏薛道銘心中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恐懼,如果尉遲衝選擇站在李沉舟的一邊,那麽自己就再也沒有翻盤的機會了。他想起了此前收到的消息,尉遲衝在返迴雍都之後的第一件事就去見了長公主。雖然理由非常充分,可他們究竟談了什麽自己並不清楚,看到尉遲衝的態度如此謹慎,薛道銘淡然道:“難道皇姑沒有告訴你嗎?”


    尉遲衝內心一怔,他去見長公主薛靈君非常的隱秘,此事自己並未張揚,而且是昨天才發生的事情,居然這麽快就傳到了薛道銘的耳朵裏,最大的可能就是薛靈君那邊故意透露了消息,利用這種方法讓薛道銘產生誤會。尉遲衝感到一陣無奈,雖然剛剛才迴到雍都,卻已經感受到一層濃重的陰雲,權力!無非是因為權力,一切的紛爭都源於此。為了爭奪對大雍的控製權,這些人甚至忘記了北疆的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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