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陽王府內,七七正在觀賞天機局送來的駙馬府的模型,權德安跟在她的身邊,笑眯眯道:“洪北漠這個人在建築方麵還真是無人可及。”


    七七道:“焉知他不會在其中動手腳?”


    權德安不解道:“既然殿下擔心他會對您不利,又為何答應由他去改建駙馬府?”


    七七道:“皇上定下來的事情,我怎麽好反對。”


    權德安道:“老奴聽說皇上最近喜怒無常,半個月裏已經有兩位貴妃,六名宮人死在他的手裏了。”


    七七漫不經心道:“我有陣子沒見過他了。”


    權德安道:“宮裏有個傳言,都說皇上是吃了洪北漠給他煉製的丹藥,所以才變成了這個樣子。”


    七七道:“他隻信洪北漠,如果我去勸他,他反倒認為我是在害他。”


    權德安歎了口氣道:“皇上英明一世,想不到老來被人蒙蔽。”


    七七道:“權公公,你對洪北漠這個人了解多少?”


    權德安道:“老奴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關於他的事情已經全都告訴殿下了。”


    七七的手指輕輕撥弄了一下擺放在駙馬府大門前的兩隻銅獅子,將之變換了一個位置,然後道:“天機局勢力龐大,以洪北漠今時今日的聲望和實力,比起姬飛花當日有過之而無不及,如果他想把持朝政應該可以輕易做到。可是他卻對朝政並無興趣,甚至遠離朝堂。你說他辛辛苦苦費盡心血扶持皇上東山再起,重登大寶,為的是什麽?難道他隻是為了忠誠?”


    權德安搖了搖頭道:“他對皇上未必是忠誠,依老奴之見,他是有求於皇上,他和皇上之間應該是相互利用。”


    七七道:“有件事我始終沒有問過你,當年我娘為何要死在大相國寺?”


    權德安歎了口氣道:“老奴委實不知,主母自從生下公主之後,整個人就變得抑鬱消沉,其實這也是產婦之中常見的情形,當時她提出要去大相國寺上香,太子應允之後,她去了大相國寺,上香以後卻又提出去塔林看看,說是去拜祭一位昔日點化她的高僧,可誰想到她有了尋死之心,等到發覺已經晚了。”


    七七道:“那位高僧法號是什麽?”


    權德安道:“她並未說過。”


    七七道:“我記得那佛塔埋著的乃是一個無名僧人,每年初一我都會去塔前祭拜,我也曾經問過大相國寺的僧人,可是他們都不知道那座佛塔下埋得究竟是誰。”


    權德安道:“大相國寺後方佛塔數以千計,經年日久,其中有不少已經查詢不到主人的名姓了,這也不足為奇。”


    七七道:“可新近我聽說那佛塔下埋著的應該是一個叫明晦的僧人,不知你有沒有聽說過?”


    權德安皺了皺眉頭,表情顯得有些迷惘,仔細思索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搖了搖頭道:“老奴從未聽說過。”


    七七心中暗忖,權德安應該沒理由欺騙自己,究竟是他真不知道?還是有意隱瞞?又或是洪北漠在故意欺騙自己,捏造出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人物來騙取自己的信任,可想起和洪北漠的那次對話,七七心中有些不寒而栗,洪北漠對自己顯然是了解的,隨著年齡的增長,她會在睡夢中出現一些奇怪的啟示,而這些啟示大都已經應驗了,難道母親真的將記憶遺傳給了自己,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記憶在自己的腦海之中慢慢複蘇,可是她為何沒有將死亡的真相留給自己?難道她從未想過要讓女兒為她複仇?


    權德安道:“殿下需不需要我去查清楚這件事?”


    七七搖了搖頭道:“算了,我隻是隨便問問。”


    權德安道:“其實主母已經去世這麽多年,若是能夠看到殿下今日之成就想必也可含笑九泉了。”


    七七淡淡笑了笑道:“我可沒什麽作為,權公公,我娘在嫁給我爹之前出身何處?為何我每次一問你,你總是推說不知?”


    權德安恭敬道:“不是推說,是的確不知,奴才是在主母嫁給太子之後,方才被當時的皇後娘娘派過去做事,對主母過去的事情並不清楚。”


    七七點了點頭,也沒有繼續追問,輕聲道:“你去忙吧。”


    權德安應了一聲,七七道:“黃飛鴻應該來了,你去看看,讓他進來見我。”


    沒過太久的時間,霍勝男就已經來到七七的麵前,她以黃飛鴻的身份加入神策府,一直女扮男裝,將身份掩飾的很好,直到今日也沒有露出任何的破綻。


    霍勝男抱拳道:“屬下參見公主殿下!”


    七七道:“都有什麽消息?”胡小天的很多消息都是通過霍勝男傳達,七七心中始終將她當成胡小天的人。


    霍勝男道:“啟稟公主殿下,已經收到公子迴複,他會在五月初抵達康都!”


    七七點了點頭,心中居然感到一絲安慰,此前她甚至想過胡小天不肯歸來,他既然願意返迴康都和自己成婚,就證明他心中還是有自己的位置的。


    霍勝男道:“殿下,屬下有句話不知當講還是不當講?”


    七七微微昂起下頜,意思是讓她說。


    霍勝男道:“這件事其實是個圈套,朝廷恐怕不僅僅是為公主和駙馬完婚這麽簡單。”


    七七冷冷道:“你是什麽身份?豈可妄自揣測聖意?“


    霍勝男慌忙垂下頭去:“屬下知罪!”


    七七道:“算了。”她雙眸掃了霍勝男一眼道:“你負責神策府的事情也有不少時日了,可是神策府方麵卻始終沒什麽起色。”


    霍勝男道:“屬下無能!”


    七七歎了口氣道:“不是無能,是無心,在你們的心中始終隻有一個主人,本宮明白!”


    霍勝男道:“在屬下心中殿下和駙馬原本就是一家人,心中絕沒有任何的偏頗。”


    七七淡然一笑,站起身來,在房內踱了幾步道:“神策府早已名存實亡,我花費了這麽大的精力,到最後依然是貽笑大方。等他迴來,讓他自己決定怎樣做吧。”


    霍勝男聽出七七話裏有話,她難道有了解散神策府的意思?


    七七道:“我讓你來,是想你親自去東梁郡一趟。”


    霍勝男微微一怔,脫口道:“什麽?”胡小天這邊才到康都,七七居然就要派她去東梁郡,真是讓霍勝男哭笑不得了。


    還好七七並沒有留意到她錯愕的神情,將手中早已準備好的一封信遞給了霍勝男道:“別人我都信不過,你將這封信直接送過去,務必要親手交給胡小天。”


    霍勝男當然不能向她道出實情,走上前去接過那封信。


    霍勝男離開永陽王府的時候,恰恰看到洪北漠前來,跟在他身後的還有兩人,分別是鷹組的傅羽弘,狐組的葆葆,霍勝男並沒有和洪北漠正麵打過交道,悄然讓到一旁,洪北漠昂首闊步向裏麵走去,向傅羽弘和葆葆道:“你們兩人在外麵等我。”


    洪北漠走入內院,霍勝男方才舉步準備離開,她離開王府,看到外麵大雨滂沱,將七七委托她交給胡小的那封信收好,穿好蓑衣,戴上鬥笠,翻身上馬,上馬之時卻感到下身一陣疼痛,想起此前的荒唐,俏臉不禁一熱,可想到胡小天仍在家中等著自己,芳心之中又感到甜絲絲的。


    霍勝男催馬進入長街,一心想要趕迴水井兒胡同和情郎早些相聚,可是她卻突然意識到身後似乎有人在跟蹤。


    前方就是天街,霍勝男放緩了馬速,轉身望去,卻見一名黑衣女郎身穿緊身黑色皮衣,外罩黑色鯊魚皮鬥篷,騎乘著一匹黑馬,就尾隨在自己身後十丈左右的地方,透過密集的雨絲,依稀可以辨認出這張美麗俏臉的主人就是葆葆。


    葆葆是洪北漠的幹女兒,還在天機局統管狐組,是天機局的骨幹之一。霍勝男留在康都的目的之一就是調查天機局,對天機局的內部結構早有了解,至於葆葆,胡小天在離開康都之前專門向她交代過,倒不是因為胡小天夠坦誠,而是因為他害怕自己不在京城的時候,她們之間會產生交集,畢竟神策府和天機局是對立的兩方,萬一火拚起來就麻煩了,無論是葆葆傷了霍勝男,還是霍勝男傷了葆葆全都不是好事。


    應該說胡小天還是有先見之明的,過去一段時間霍勝男始終避免和葆葆發生接觸,可是沒想到在胡小天返迴京城當天,葆葆竟然尾隨自己。


    霍勝男雙腿一夾胯下駿馬,坐騎一聲長嘶向前方急衝而去,身後葆葆也加快了馬速,冷不防霍勝男在前方勒住馬韁,胯下駿馬揚起一雙前蹄,再度落下之時,整個馬身已經橫在了街心。


    葆葆也急忙勒住馬韁,靜靜望著遠方的霍勝男。


    雨水不停落在霍勝男的鬥笠之上,又沿著鬥笠的邊緣滑落下去,霍勝男明澈的雙目靜靜注視著十丈開外的葆葆,不慌不忙道:“不知葆葆姑娘有何見教?”


    葆葆笑道:“沒什麽事情啊!”


    霍勝男道:“沒什麽事情為何要跟蹤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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