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九成臉上的表情極其複雜,胡小天逼迫自己使出了凝氣為箭,而自己壓箱底的絕招仍然無法將他置於死地,胡小天貿然出手的目的就是要告訴他一個事實,就算自己傾盡全力,胡小天仍然可以從他的手下逃生。


    唐九成沒有繼續出手,胡小天緩緩還刀入鞘,不慌不忙道:“前輩的武功讓我大開眼界,誰也不想有您這樣的敵人。”他的話說得非常婉轉,雖然是主動示好,卻不卑不亢,如果沒有剛才的那場比武,他的這番話一定會被唐九成認為主動示弱,可現在唐九成在充分認識到他的實力之後,已經不再那麽想。一旦將對方當成對手,那麽就不會蔑視對方對你的尊重。


    唐九成低聲道:“誰有你這樣的敵人也一定非常的頭疼。”


    胡小天笑道:“這個世界上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要好。”


    唐九成道:“我請你喝酒!”邀請的非常突然,甚至在唐九成成為落櫻宮主人之後很少有過這樣的邀請,尤其是對一個晚輩。


    胡小天卻沒有絲毫的猶豫,點了點頭道:“好!”


    走入這間破舊的酒館,胡小天方才知道唐九成早有準備,菜已經上桌,酒已經溫好。小酒館內隻有他們兩個客人,弓腰駝背的店老板識趣地離開房間去外麵逗鳥去了。


    胡小天主動拿起酒壺,為唐九成斟滿麵前的酒杯。


    唐九成道:“我隻有一個條件。”


    胡小天端起酒杯和他碰了碰。


    唐九成並沒有急著飲盡這杯酒:“放過鄒庸。”


    胡小天道:“令公子想走的這條路並不是陽關大道。”


    唐九成將麵前的那杯酒一飲而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孩子大了,我管不了。”


    胡小天道:“就算想管,也不能管一輩子。”


    唐九成歎了一口氣,望著胡小天將自己麵前的酒杯斟滿:“他很佩服你,說你是個智勇雙全的人。”


    胡小天微笑道:“他也不錯,隻是在有些事情上鑽了牛角尖,剛才我跟他談過,希望我和他就算無法成為朋友,也不至於成為敵人。”


    唐九成的雙目顯得有些迷惘:“我對政治並不感興趣。”


    胡小天道:“前輩若是雜念太重,也不會有今日的武功成就。”


    唐九成的唇角泛起一絲苦笑:“過去我不相信,可見到你之後我卻信了,天賦果然很重要。”在他看來胡小天無疑是在政治上和武功上全都取得非凡成就的一個,眼前胡小天所擁有的一切正是兒子一直想要努力的方向。


    胡小天笑道:“前輩並不知道我背後嚐過多少的辛酸和苦澀。”


    唐九成道:“我無法勸他改變他的想法, 隻能支持他。”


    胡小天點了點頭道:“我給前輩一個建議,令公子雖然暫時風光,可是表麵風光之下隱患無窮,將命運和野心建立在別人的肩膀上總是不夠踏實。”


    唐九成目光一亮。


    “大雍國力雖然很強,但是朝廷內部並不太平,薛道洪這次在渤海的作為已經得罪了燕王和長公主,以後鹿死誰手還很不好說。”


    唐九成道:“這些話你真應當對他說一說。”


    胡小天微笑道:“就算我肯說,他未必聽得進去。”


    薛道洪自從登基之後還是第一次來到慈恩園,蔣太後傳召,他斟酌再三還是決定親自過來一趟,等到了慈恩園方才發現,蔣太後不但叫了自己,還叫上了燕王薛勝景。


    薛道洪已經猜到蔣太後讓自己前來的目的,心中不由得有些後悔,如果知道老太後叫自己過來的目的,自己說什麽也不會過來了,難道是渤海國的事情已經傳到了她的耳朵裏,薛勝景迫於壓力而說服蔣太後,想讓她從中調和?


    薛勝景雖然是薛道洪的親叔叔,可畢竟尊卑有別,他恭敬道:“陛下來了!”


    薛道洪嗯了一聲,勉勉強強道:“皇叔也來了啊!”然後向蔣太後道:“奶奶的身體還好嗎?”


    蔣太後笑眯眯道:“好啊,好的很,今兒也沒什麽特別的事情,就是想你了,所以才讓人將你請了過來,不過原沒指望你過來,畢竟你現在的身份不同了,一國之君有太多的公務要去處理,哪還顧得上我這個老太婆。”


    薛道洪聽出她的不悅,笑道:“奶奶,您可千萬別這麽說,再重要的事情也比不上您老人家重要,我這不是來了嗎?”


    薛勝景一旁恭維道:“陛下從小就孝順得很,母後,您總不能讓所有人都像兒臣這般無所事事,遊手好閑。”


    蔣太後嗬嗬笑了起來:“為老不尊,當著道洪哀家都不好意思罵你,你瞧瞧你自己,哪還有當叔叔的樣子,道洪終日忙於政事,自從登上帝位之後,瘦了許多,你非但不幫他,反而比起過去還要遊手好閑,你讓哀家說你什麽好啊!”


    薛勝景趁機道:“兒臣慚愧,隻是兒臣生性不喜政事,昔日皇兄在世的時候就說我四體不勤,胸無大誌,實乃肉材廢柴一個。”


    蔣太後道:“不錯,你就是個廢柴!”


    薛道洪聽著他們母子一唱一和,心中卻不為所動,薛勝景一定是因為渤海國那邊的事情感到慌張了,此番主動讓蔣太後出動,看來是已經害怕了,薛道洪道:“奶奶,其實皇叔可不像您說得那樣無用,皇叔隻是心思沒用對地方,皇叔的頭腦其實連朕都自愧不如呢。”


    薛勝景心中暗罵,臭小子,你才剛剛上位幾天?當初如果不是我的鼎力支持,你未必能夠順利即位,想不到你剛剛坐穩皇位就轉而對我下手,翻臉之快比你老子還過分。


    蔣太後笑道:“皇上這話倒是沒有說錯,勝景的頭腦也算聰明,隻可惜沒用對地方,大雍這麽多的皇子皇孫,誰心中不想的是江山社稷,唯獨你整天隻知道搜集奇珍異寶,若是清楚你的為人,知道你隻是喜歡這些東西,是為咱們大雍積聚財富,若是不理解你的那些人,豈不是認為你趁機斂財,中飽私囊?”


    薛勝景故作惶恐道:“母後千萬別這麽說,孩兒從未有過那樣的貪念。”


    蔣太後道:“你是什麽樣的人,哀家還能不清楚?你皇兄活著的時候,你不就說過,你所有的財富都是大雍的,你皇兄何時想用,何時就能夠拿去。”


    薛勝景道:“孩兒現在也是這樣想,初心從不敢忘!”說話的時候,目光悄悄望著薛道洪。


    薛道洪仿佛沒聽見一樣,目光望著別處,似乎眼前發生的一切和自己根本毫無關係。


    蔣太後道:“哀家今兒叫你們過來還有一個目的,最近哀家聽到不少的風言風語,勝景啊,咱們自家人雖然清楚你的為人,可是外人並不清楚,有不少人都說你公器私用,損公肥私,這些年來收斂了無數奇珍異寶,富可敵國。”


    薛勝景苦笑道:“母後,孩兒從未想過據為己有。”


    “既然如此,你將你名下的那些物業全都交給皇上吧。”


    薛勝景內心一怔,母後叫自己過來的時候可沒有事先說過,其實現在渤海國的形勢已經開始逆轉,一切都在朝著自己有利的方向發展,眼看就有了和薛道洪叫板的資本,老太後居然在這個時候讓自己交出名下物業,她葫蘆裏究竟賣得什麽藥?她究竟是站在自己一邊還是站在薛道洪一邊?竟公然擺了自己一道,事到如今,自己若是不交,豈不是意味著不忠,意味著自己別有居心,可是交了,薛道洪也未必就能夠放下對付自己的念頭。


    蔣太後將麵孔一板道:“怎麽?你不願意?”


    薛勝景慌忙道:“母後,兒臣願意,兒臣願意,我這就迴去讓人清點庫房,將旗下所有物業財富全都交給皇上統管。”


    蔣太後微笑道:“還算你識得大體!”


    薛道洪卻道:“不必了,那些東西放在皇叔那裏跟放在朕這裏還不是一樣,隻要皇叔對朕能夠像對待父皇一樣,朕對皇叔是絕對放心的。”


    薛勝景恭敬道:“多謝陛下信任……”


    蔣太後道:“依哀家之見,還是按照勝景的意思辦,玩物喪誌,如果不是終日沉迷於那些珠寶古玩,你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陛下啊,你就依他一次吧。”


    薛勝景心中暗罵,你是我親娘嗎?你是在幫我嗎?你分明是在坑我啊!


    薛道洪緩緩點了點頭道:“好吧,既然皇叔一心想要自證清白,那麽朕也隻好答應了。”


    薛勝景恨不能一拳打落薛道洪的門牙,你大爺的,這是要坑我的老本啊!他心情大壞,此時聽到蔣太後道:“勝景啊,這裏暫時沒你的事情了,你盡快迴去處理一下這件事吧。”


    薛勝景離開之後,薛道洪道:“奶奶,其實您沒必要這樣做,朕也不想強人所難。“


    蔣太後輕聲歎了一口氣道:“道洪啊,哀家雖然老了,可還不糊塗,有些事,哀家看得清楚。”


    薛道洪道:“奶奶,您心中有什麽事情不妨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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