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顏凝望胡小天的雙目道:“若是你能夠挽救此人的性命,我可以保證你和你的手下全都可以平安離開西州,周文舉也會平安無事。”


    胡小天道:“為什麽一定要選中我?”


    夕顏道:“當然你也可以選擇現在就離開,如果你走了,周文舉必死無疑,你說不定會抱憾終生。”


    胡小天歎了口氣道:“我真恨我自己,為什麽是個好人。”


    夕顏笑道:“你才不是什麽好人,隻不過還有些良心罷了。”


    “你得先告訴我什麽人受了傷?”


    夕顏道:“龍燁方!”


    龍燁方躺在秋華宮內,這裏過去曾經是大康皇室的行宮,龍燁方羈留西川之後,就被長期軟禁在這裏。


    龍燁方是在李天衡壽宴當日遇刺,在李天衡壽宴遇刺的同時,有人潛入這裏刺殺龍燁方,兩名殺手進入秋華宮斬殺秋華宮負責保護龍燁方安全的十八名高手,龍燁方被連刺兩刀,這位可憐的皇子居然沒有命喪當場。


    雖然沒有查明殺手的身份,胡小天卻已經猜到了這件事背後的陰謀,他幾乎可以斷定,殺手來自大雍,刺殺龍燁方也是龍宣恩的計劃之一,龍燁方已經成為李天衡手上的一張王牌,他隨時可以圍繞龍燁方建立起另外一個政權中心,一國豈可有二君,鏟除龍燁方就等於毀去了李天衡手中的王牌。


    胡小天已經完全明白龍宣恩的計劃,一環緊扣一環,自己在這一計劃中隻是一顆微不足道的棋子,龍宣恩最主要的目的一是殺掉李天衡,二是鏟除他的親生兒子龍燁方,兩者計劃隻要完成其一,就可以動搖西川的民心。


    周文舉並沒有受到任何的威脅,這一天一夜他都在忙於挽救周王的性命,甚至不知道外麵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看到胡小天到來,頗感差異,這種時候胡小天的處境變得極其微妙,他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胡小天向周文舉點了點頭,低聲道:“病人的情況怎樣?”


    周文舉道:“身上有兩處刀傷,一在右胸,一在左腹,傷口極深,而且行刺的刀鋒之上全都喂有劇毒。”


    胡小天舉目望去,卻見周王龍燁方披頭散發地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唇色烏青,眼神渙散,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體溫較低,手腳冰冷,掀開覆蓋在龍燁方傷口的敷料,看到兩處刀傷全都是觸目驚心,刀口周圍已經變成了烏黑色。


    胡小天對外傷還有些把握,可是對解毒卻並沒有太多的辦法,他向周文舉道:“有沒有查出他所中的是什麽毒?”


    周文舉搖了搖頭道:“不清楚,毒性很厲害,已經用了化毒保元丹,可是沒什麽效果。”周文舉口中的化毒保元丹乃是五仙教特製的解毒丹藥,對於中毒擁有奇效,可是今次用在周王的身上卻沒有起到太大的效果。


    周文舉道:“周王殿下體內應該還有出血的地方,需不需要為他做手術,將體內的出血止住?”


    胡小天道:“他的狀況很差,隻怕無法承受手術,而且,就算做手術也需要先將他體內的毒性控製住,不然隻會加速毒血運行,反倒會影響到他的性命。”他從懷中取出洗血丹,這是神農社柳長生送給他的解毒藥,雖然未必能夠起到太大的作用,總能有些幫助。


    周文舉憂心忡忡道:“若是任由這樣的狀況繼續下去,恐怕周王殿下撐不到明天這個時候。”


    胡小天探望完周王的病情來到門外,夕顏就在外麵等著他,從胡小天凝重的表情就已經明白龍燁方的情況不容樂觀,她輕聲道:“如何?你有多大把握救活他?”


    胡小天搖了搖頭道:“治好他的外傷我還有些把握,可是對解毒我不懂行,這方麵應該是你的強項。”


    夕顏道:“我擅長下毒,可對解毒也沒有什麽辦法,已經給他服下了化毒保元丹,現在看來也沒起到什麽效果。”


    胡小天道:“你不是出身五仙教嗎?”


    夕顏道:“術業有專攻,若是我師父在這裏或許還能救他一命,可現在……”她不由得歎了口氣。


    胡小天忽然想到了閻怒嬌,閻怒嬌似乎在解毒方麵頗有研究,也許她能夠幫的上忙,正準備向夕顏說明之時,卻見香琴朝他們走了過來,她附在夕顏的耳邊小聲說了句什麽。


    夕顏道:“有人想要見你!”


    胡小天並沒有想到要見自己的人居然是李天衡,李天衡就在隔壁的小院裏,未著官服,穿著青色儒衫,表情嚴肅地站在一棵古槐樹下。看到胡小天進來,他勉強露出一絲笑容道:“賢侄來了!”


    胡小天點了點頭,李天衡在這裏出現一切都已經明了,證明昨天的壽宴之上的那場刺殺隻不過是他自導自演的一場戲罷了,這些野心家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李天衡如此,薛勝景如此,龍宣恩更是如此。


    胡小天心中暗忖,李天衡居然膽敢和自己單獨相見,在這樣的距離下,若是自己出手,應該說有百分百的把握,李天衡難道對自己毫無戒心?又或是他本身就是一個深藏不露的高手,有足夠的信心可以自保?


    胡小天當然不會刺殺李天衡,因為這樣做對他沒有任何的好處,他之所以落入今時今日的境地,全都是龍宣恩那個老烏龜在設計自己,在他心底深處更恨的那個人是龍宣恩。


    李天衡道:“賢侄心中是不是怪我?”


    胡小天道:“小天從不怨天尤人,相信每個人做任何事都有他的理由。”


    李天衡點了點頭:“我若率部迴歸大康,我李氏一族免不了被抄家滅門的下場,西川百姓也會因為這個決定而置身水火之中。”他歎了口氣道:“我做了這麽多年的大康臣子,皇上的性情我是清楚的,他不相信任何人,為了自身利益可以犧牲一切。”他的目光向周王寢宮望了一眼道:“甚至包括他的親生兒女。”


    胡小天道:“大帥想救周王?”


    李天衡抿了抿嘴唇:“我承認,將周王軟禁於西川是有我的目的,可是當初如果我沒有將他留在西川,任由他返迴康都,龍燁霖早就殺了他,他絕對活不到今日!”


    胡小天暗自感歎,李天衡以為這樣做就比龍氏高尚嗎?雖然給了周王苟延殘喘的機會,可是卻將他變成了一個傀儡,一個人所有的命運都被別人操縱在手中那將是一種怎樣的悲哀,龍燁霖不甘於此,雖然登上帝位最終仍然拚命一搏,對周王來說何嚐不是一樣,也許對他來說活著比死去更加痛苦。


    李天衡道:“大康國運已經走到盡頭,就算我不起事,早晚大康也會斷送在別國的手中,我不認為自己的決定有何錯處,犧牲我一人聲譽,成就西川千萬百姓,縱然身後為千夫所指,我也不會猶豫。”


    胡小天道:“大帥其實沒必要告訴我這些事情,我來西川隻是受皇上的差遣,對大帥並無加害之心,我隻想盡自己所能保住我胡氏一門。”


    李天衡道:“難道你到現在還不明白當初你爹為何要將你送往西川?不是因為你在京城惹事,而是要讓你遠離是非,龍宣恩昏庸無道,疑心極重,如果沒有龍燁霖篡位,他恐怕早已著手對付我和你爹。”


    胡小天內心一怔,這件事他從未聽父親說過。


    李天衡從胡小天的表情已經猜到他對這些事情並不知情,歎了口氣道:“看來你爹並未告訴你實情,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在你和無憂訂婚之前,我和你爹就已經看透了當今時局,那時就決定要將西川獨立,脫離大康。”


    胡小天雙目瞪得滾圓,雖然他一直都有懷疑父親和李天衡之間有些秘密,卻從未懷疑過父親想要謀反,並非因為他麻痹大意,而是因為越是至親之人,往往越是不會去懷疑,李天衡的這番話如同醍醐灌頂,將胡小天徹底點醒過來。胡李兩家聯姻絕非偶然,不是因為門當戶對,而是出於政治利益上的考慮,李天衡統領重兵雄踞西川,父親身為大康戶部大臣,執掌大康財政,兩人的聯盟如虎添翼。按照李天衡的說法,他們早就謀定要叛出大康,隻是他們並沒有考慮到龍燁霖的中途殺出,這位大皇子的篡位徹底打亂了兩人事先擬定的計劃。


    父親無法從容將家人轉移,更沒來得及逃離康都,而李天衡在這種突發狀況下也不得不選擇倉促自立。他說得沒錯,以龍宣恩多疑的性情,不可能不對兩家的聯姻產生戒心。


    可無論怎樣,李天衡都是利益的獲得者,而身處京城的胡家卻不得不單獨承受這場暴風驟雨的洗滌,僥幸活到今日,一是靠了自己的努力,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運氣了。


    老皇帝這次派他前來西川,就是要報仇,他要借著李天衡的手害死自己,讓李氏和胡氏之間結下深仇。整個過程中,父親始終都是最清醒的一個,可是他為何不將這一切告訴自己?為什麽對自己的親生兒子還不坦誠?他的心底到底藏有多少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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