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炳琨何嚐不知道這個道理,如果皇上因為這件事而懷疑到他們的身上,縱然查不到確實的證據,可是必然會因為這件事而對他們董家產生想法,因此很可能會影響到外甥薛道銘的前程,可以說這個外甥是他們董家日後的最大希望,隻有外甥順利成為太子,登上皇位,他們董家的權勢和地位才有可能在大雍更上一層樓。


    董炳琨斟酌良久方才道:“照你看來這件事是誰做的?”


    董淑妃咬了咬嘴唇道:“我和道銘沒有什麽仇人,如果說有就一定是那個人。”


    董炳琨當然知道她所說的那個人是誰,他緩緩搖了搖頭道:“沒有證據的話千萬不可亂說,尤其是在皇上麵前的時候,一定要慎之又慎。”說到這裏他不由得想起皇上這兩日未曾早朝的事情,低聲道:“皇上這兩日究竟有什麽事情?為何不見上朝?”


    董淑妃道:“我也不知道,他這兩日都在勤政殿裏,什麽人都不見。”


    董炳琨道:“難道是病了?”


    董淑妃道:“我專門找太醫院的打聽過,並沒有太醫被傳召。不過他明日就會早朝,應該沒什麽大事。”


    董炳琨道:“起宸宮方麵你不該去。”


    董淑妃冷笑道:“我若是不去,別人肯定會說我冷漠,我去了,就會有人說我心虛,說我故意做樣子給天下人看。可是人活在世上,很多時候都需要做做樣子,我若不去,怎麽知道她究竟變成了什麽樣子?”她喝了口茶,將茶盞輕輕落在茶幾上:“雖然她沒有正式嫁給道銘,可是畢竟她和道銘已經有了婚約,我這個未來婆婆前往探望她也沒什麽不妥,於情於理也說得過去。”


    董炳琨道:“妹子打算怎麽做?”


    董淑妃歎了口氣道:“我正是不知道怎樣做才過來求教大哥,那孩子倒也可憐,剛才我問她有什麽心願,她說想見見道銘,跟他說聲抱歉。”


    董炳琨道:“你同意了?”


    董淑妃道:“這還得看道銘自己的意思,究竟是趁她活著見上一麵,還是等她死後再過去吊唁,總而言之,這起宸宮是必須要去的。”


    董炳琨知道妹子是想利用這件事營造外甥至情至聖的假象,他當然不會相信外甥會對這個素昧平生的大康公主會有什麽感情,沉吟了一下道:“無論咱們怎樣做,都難免會有人利用這件事將矛頭指向我們。”


    董淑妃道:“那該如何證明我們的清白?”


    董炳琨嗬嗬笑道:“清者自清,何須證明?你越是想表白自己,別人越是會認為你此地無銀三百兩,這種做法絕不可取。”


    董淑妃道:“難道就任憑別人胡說嗎?”


    董炳琨道:“洪水到來的時候堵絕不是最好的辦法,想要解決必須采用疏導之策。安平公主雖然沒有嫁給道銘,可是他們畢竟有了婚約,來到大雍,天子腳下遭遇這種事情,不僅僅是對陛下的挑戰,更是對道銘對咱們整個董家的挑戰,你和道銘有責任為安平公主主持公道,殺妻之恨呐!“


    董淑妃豁然開朗,大哥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不必管別人怎麽想怎麽說?他們要率先站出來查出真正的兇手,她低聲道:“可是人海茫茫,找到真兇又哪有那麽容易?”


    “找兇手雖然不容易,可是追究責任卻並不困難,保護公主的任務乃是霍勝男全權負責,出了問題自然要由她承擔責任,豈能讓安平公主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就算咱們答應,大康方麵也不會答應。皇上也不可能不給大康一個交代,妹子你說是不是?”


    董淑妃此時已經完全明白了大哥的意思,原本困擾她的這個問題瞬間迎刃而解,不由得喜上眉梢,低聲道:“不錯!自當應該追究她的責任,聽說是她的多名手下勾結刺客下手,方才造成如今的局麵。”


    董炳琨道:“身負重責,卻擅離職守,其罪一也,統領眾人,卻對手下的情況失察,其罪二也,至於有沒有其他的問題,隻要查必然能夠查出來,到時候誰還會懷疑到咱們的身上?”


    董淑妃道:“霍勝男本身沒什麽了不起,可是尉遲衝乃是她的義父,太後對這丫頭也喜歡得很。”


    董炳琨道:“這種事情上尉遲衝不方便說話,他本來就是大康之人,當初在大康遭受排擠,還被大康的老皇帝龍宣恩殺了不少的家人,而龍曦月恰恰是龍宣恩的女兒,尉遲衝若是站出來說話,隻怕是越說越亂,說他對龍宣恩懷恨在心,借機想要公報私仇也有可能。”


    董淑妃鳳目一亮,哥哥這番話如同醍醐灌頂,原本困擾她的難題此刻已經完全解開了。


    起宸宮發生的事情震動了大雍朝野,當天下午時分,這一消息就已經傳得沸沸揚揚,大康使節向濟民過來探望,一直迴避不願和大康使團見麵的大雍禮部尚書孫維轅也來了。


    胡小天對大雍的這幫官員態度冷淡,草草應付了事,將向濟民叫到了自己的房間裏,向濟民也是雙目發紅,身為大康臣子,雖然一直都在大雍抬不起頭來,但是本國公主在成親之前遭遇刺殺,這件事已經超過了他所能夠承受的底線,向濟民含淚道:“胡大人,公主殿下當真沒救了?”


    胡小天點了點頭。


    向濟民悲憤莫名道:“胡大人,此事必然是一個陰謀。”


    胡小天歎了口氣道:“是陰謀又怎樣?你覺得咱們有能力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大雍會幫助咱們將兇手找出來嗎?”


    向濟民搖了搖頭,心中難受到了極點,大康國運衰敗,以他在雍都的經曆來說,這些年的地位也是每況愈下,昔日的中原霸主如今已經成為了別人眼中日薄西山的弱國,身為大康臣子又怎能在這裏找到尊嚴?公主的事情表麵上看是一次偶然的刺殺事件,可是其背後卻蘊藏著必然的因素,即便是沒有這場刺殺,安平公主順利嫁給七皇子薛道銘,等待著她的或許是另外一個漫長的悲劇罷了。


    胡小天道:“向大人,你馬上讓人準備,公主殿下隻怕時日無多了,一旦她……”胡小天沒有將話說完,做出一副因為喉頭哽咽說不下去的假象。


    向濟民倒是沒有產生任何的懷疑,畢竟胡小天過去就是紫蘭宮的總管,和安平公主主仆情深,此時難過也是真情流露。


    胡小天整理了一下情緒道:“一旦公主離世,你要第一時間派人將消息送迴大康。”


    向濟民重重點了點頭道:“胡大人放心,我這就著手安排。”


    胡小天又道:“他們已經建議我準備公主的身後事,我身邊人手不足,這件事還需要向大人幫忙。”


    向濟民道:“這是我責無旁貸的事情,我馬上就派人迴去召集人手。”


    此時熊天霸過來通報,卻是大雍七皇子薛道銘來了。


    胡小天聞訊心中不由得暗罵,這董淑妃母子真是一路貨色,虛偽到了極點,使團抵達雍都已經二十多天,他們母子從未主動露麵過,今天聽聞安平公主遇刺的消息,就急忙趕過來了,無非是想在人前營造自己重情義的假象。


    胡小天道:“有沒有放他進去?”


    熊天霸道:“我師父沒讓他進去,說任何人見公主都得先經過你的同意。”


    胡小天點了點頭和熊天霸一起快步來到內苑門前,大雍七皇子薛道銘一身白衣靜靜站在院落之中,整個人如同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胡小天很少見過那麽幹淨的男人,薛道銘雖然沒有獲許進入房間,可是他的表情卻仍然淡定自若,並沒有表露出一絲一毫的憤怒和不悅。


    胡小天來到薛道銘麵前抱拳行禮道:“胡小天參見皇子殿下!”


    薛道銘目光在胡小天的臉上審視了一眼,緩緩點了點頭,輕聲道:“胡大人,我剛剛聽到消息,特地前來探望公主的病情。”


    胡小天還是第一次和這位七皇子打交道,薛道銘並沒有他預想中的那樣傲慢無禮,高高在上,非但如此,給他的印象竟有些謙謙君子溫潤如玉。跟皇室中人打交道多了,胡小天自然明白這些人的複雜,大都是表麵光鮮骨子裏卻邪惡透頂的人物。薛道銘對這場聯姻的抗拒也是顯而易見的,如若不然,他豈會到現在才主動露麵。


    不過正是因為薛道銘這種冷漠的態度,才讓胡小天的計劃得以順利進行,如果當初薛道銘在庸江南陽水寨就去見安平公主,那麽這場戲的表演難度就大上了許多,而夕顏很可能在途中就已經對他下手。


    胡小天恭敬道:“皇子殿下,公主她情況很差,還在臥床休息。”


    薛道銘道:“勞煩胡公公通報一聲,就說我來了。”


    胡小天聽他說話也算得體,人家是大雍皇子,又是安平公主的未婚夫,在道理上自己的確沒有理由將他拒之門外,胡小天拱了拱手道:“皇子殿下請稍等,容小天先向公主稟報再說。”


    薛道銘點了點頭,心中卻暗忖,龍曦月此時隻怕已經失去了神智,你根本是在故意刁難我,不過他表麵上並沒有任何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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