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蓓表情凝重地點點頭。

    其實她原本在懷疑,那鼠疫之毒是德妃之流所做,段景瑞的忽然出現,加重了她的疑慮。

    龐美人之流固然陰險,但直接在層層保護下下手,也是需要一些手段的,絕非當時還未成氣候的龐美人能做到的。且如果段景宸之事是他們做的,那此番就不會再用同樣的方法對付段景毅,段景毅死了,發生在同樣地點的事情,就會被全部徹查,那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反倒是德妃……

    段景宸和段景瑞,年齡相仿,又都是皇子中成氣候的,是太子之位的熱門人選。德妃和段景瑞做的,便都順理成章了。

    雲歌想了想,又勸說道:“車到山前必有路,表麵風平浪靜,實則隻需要一根引線,就能牽扯出症結陳珂。這根引線何時出,這麽出,是掌握在我們的手中的。所以,皇子妃娘娘不必心焦,若我們慌了,便會遺漏重點,給對方可乘之機。京都城內善用人心者比比皆是,或許,那背後之人正等著咱們自亂陣腳。最好的方法,就是靜待時機。端王沒來之前,皇子妃娘娘不就是這麽過的嗎,現下,端王與奴婢是您徹查當年之事的時機,至於找到兇手,還需再等待下一個時機。”

    那日雲歌的出現,給了安蓓希望,讓她看到了從前看不到的真相,她不能急於求成,不能一擊將敵人擊倒,她隻能安耐住心中的怒火和恨意,繼續做迴她賢惠的皇子妃。

    靜待時機,是安蓓最無法容忍的。

    不過她也明白,這是她必須要學會忍耐的。

    德妃……段景瑞……

    安蓓走後,雲歌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德妃,也就是未來的太後,心思狠辣,城府極深。她為了自己的兒子能順理成章坐上太子之位,是什麽都做得出來的。

    她一心心向鳥族,恨不得將大楚變成鳥族的天下,這樣的人,為了自己的理想,殺一個段景宸算什麽。

    當初段景毅前往端國,龐美人布下天羅地網,一切都在暗中進行,不過德妃的消息靈通,勢力在大楚盤根錯節,她想要弄清楚龐美人的詭計,也不是不可能的。

    殺了段景宸,將這件事嫁禍在段景瑜或者段景毅的身上,那麽段景瑞便可坐收漁利。

    若她是德妃,動了殺段景宸的心思,必定會用這個一石三鳥的計策。

    德妃的鳥族就是在江南以南,比鄰齊國的地方……

    雲歌想起德妃以後為了將鳥族郡主幻翎嫁給段景毅,使盡了手段,可段景毅不喜歡與鳥族聯姻,她逼迫不得就依著幻翎的意思,轉而將注意力放在了四哥雲泗的身上,甚至要求他殺妻殺子,來成為幻翎郡主的駙馬。四哥雲泗不從,她便設計陷害,甚至推波助瀾,毀了雲家。

    這樣狠毒的女子,殺人對於她來說又算得了什麽呢。

    雲歌捏緊拳頭。

    這時,對麵牢房又傳來那熟悉的聲音。

    “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就會心盲。在恨中分析利弊,總會有所偏差。”

    雲歌側頭,看著同樣靠坐在鐵欄的男人。

    “你懂什麽。”

    雲歌的胸口悶悶的,一種讓人憋悶到窒息的情緒在她的身體裏蔓延開來。

    “這世上沒有任何人比我懂,恨而不能殺的痛苦了。我這一輩子,都在悔恨和自責中度過,心懷怨念,會讓一個人變得瘋狂。”

    男人側頭,目光銳利地看向她:“一旦變得瘋狂,那罪惡的種子就會在你的心中生根發芽。再想徹底除去,就要徹骨斷筋了。”

    “你在徹骨斷筋嗎?”

    “不,我在了結自己之前,還有一件大事未做。”

    雲歌冷冷地看著前方冰冷陰森的牆壁:“我也有大事沒做,在那之前,我不能有任何閃失。”

    ……

    蕭錄坐在家中,看著空蕩蕩的院子發呆。春風拂麵,仿佛一個嬌俏的身影閃過。

    “爺爺!爺爺你快看啊,我的風箏非得最高,你快看啊!”

    蕭錄坐直了身體,藤椅輕輕晃動,讓他的頭腦一陣暈眩,那嬌俏的身影頓時消失在了孤寂的空氣之中。

    “瀟兒……”

    蕭錄念著蕭姬的小名,渾濁的雙眼變得濕潤了起來。

    這麽多日了,他還是無法從失去孫女的痛苦中解脫出來。

    那個整日裏圍著他,喚他爺爺的孩子,那個三歲就會讀唐詩,五歲就學會跳舞的聰明精怪的孩子,就這樣與他陰陽兩隔了。

    他中年時受了喪子之痛,晚年時,連唯一的孫女都沒能保住。

    到底是他的福薄,沒有兒孫滿堂,承歡膝下的命數……

    蕭錄頹然地倒在軟塌上,看著渾濁的天空。

    這件事都是他的錯,他錯就錯在搖擺不定,沒有選擇任何一方的勢力做依仗。以至於他的瀟兒為了他在宮中能夠平穩安泰,才選擇幫助段景瑜,與張禦醫傳遞消息。

    他當初選擇段景毅,就是覺得他與帝王之位無緣,將來必定隻是一個藩王,能安穩地過一輩子。他不依仗各方勢力,就是為了讓孫女能夠安全,不論何人成為未來的帝王,都不會找他和孫女的麻煩。

    可即便這樣,他還是做錯了,還是不可避免地讓自己最心愛的孫女卷入了其中,最後莫名死去了。

    他不怪段景毅沒有袒護自己的孫女,任何人都會如此做的,就算不是死於段景毅之手,她知道那麽多秘密,也會被段景瑜除掉的。

    他怪隻怪,自己優柔寡斷,怪那出手利用他之人。

    “這件事,你想怎麽收尾?”

    胞弟蕭用來探望他,說了烏曉慧投毒之事,事情已經很明了了,就是段景瑜,沒有任何疑問了。隻是他的手中沒有證據,還不能呈交給聖上。

    “不知道。”

    “禦醫院現在還在封鎖消息,不過那毒蠍之毒的解藥總共隻有一瓶,全部被那女奴用了。昨日統賬,我給隱瞞了下去……”蕭用說:“紙是包不住火的,聖上那邊,需要你給一個態度。”

    蕭錄何嚐不知道,所有人都在看他的態度。

    他的態度也隻能是不了了之。

    可是,他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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