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知道,他們在軍營中的地位,定會大不如前,但眼前的場景,還是讓雲歌有些震驚。

    那些叫囂的侍衛,從侍衛長,到小侍衛,全部穿著夥房的衣服,沒有鎧甲,隻有粗布麻衣。有些鞋子都破了洞,拿著燒火棍的,拿著菜刀的,天氣不算暖和,還滿頭大汗的。

    總之,看起來很是狼狽。

    見到雲歌走了出來,他們群情激憤,立刻向她逼近。軍營中負責保衛的士兵站了出來,站在了雲歌的前麵,揚起下巴說道:“兄弟,有話說話,別動手吧。”

    從他的鎧甲上來看,應該是軍營中的一個小士兵而已,隻是這樣品階較低的士兵開口阻攔,那些侍衛就已經不敢妄動了。可見,他們在軍中的地位,甚至連夥夫都趕不上。

    他們站在那士兵的麵前,仇視著雲歌,咬牙切齒:“這是我們的私仇,與你等無關。”

    “我不管你們有什麽私仇,這裏是軍營,上有軍紀約束。軍法大於天,不允許任何人褻瀆。這位姑娘,是戰將軍帶來的特使,我等負責軍營內部安全,就要對每一個人負責,不會坐視不理。你們要傷害特使,是五十大板的罪過,可有人願意一試?”

    雲歌冷眼看著那些侍衛,他們果然不敢再動了。

    那站在她身前的士兵,冷笑一聲,小聲嘟囔了一句‘一群好色之徒還真把自己當迴事兒了’,就又站迴了自己的崗位。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侍衛長聽到。

    士兵也不避諱他,就這麽說出來的。

    掃了眼周圍圍觀的士兵們,他們眼神輕蔑,壞笑嘲諷。對這些侍衛的蔑視,遠超過於她。

    什麽情況。

    雲歌不由得產生了好奇。

    按理說,這些侍衛的官職是比軍營中的小兵高上許多的,即便是發配到軍營中磨礪,官職未變,也不至於卑微到這種地步,怎的一個品階最低的士兵都可以對他們出言訓斥呢。

    侍衛長盯著雲歌,眼神中帶著憤怒,怨懟,還有其他複雜的情緒。

    他捏緊著拳頭,卻沒有再進行下去,而是轉過身來,催促他的手下離開。

    “什麽?好容易遇見這個賤奴,就這麽放過她了?”

    小侍衛不幹了。

    雲歌注意到,說話的小侍衛,身上還帶著傷,隻是掩蓋在衣服裏,不容易被人發現。

    “別廢話,你們想被軍法處置?”

    在眾人的威懾下,那幾個侍衛很是不甘,隻能暫時放下手上的家夥。

    雲歌從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這些侍衛就這樣被屏退了。

    這還是她認識的那些霸道不可一世的侍衛嗎?

    他們竟一點在楓天閣裏的囂張跋扈都沒有了,乖順得像一隻隻小綿羊。

    雲歌轉身迴了帳篷,想著那士兵的話,算是大致明白了這些侍衛的處境。

    “長官,我們就這麽忍了?就這麽平白受這些委屈了?!”

    夥房內,侍衛們聚在一起,蹲在地上的,坐在灶台的,大家都很是憋屈。

    侍衛長歎了口氣:“不能忍,也要忍。別忘了,我們這次是戴罪來到軍營的,又不是什麽光彩的罪名,他們瞧不起我們,本就是應當的。好容易安穩一些日子,萬不可再因為這個女奴而惹起禍端了。我瞧著她能與戰將軍同行,必是大王看重的人。不論從哪個角度來看,她都不是我們再可欺辱的了。”

    “可是……”

    “夠了!”小侍衛還是不服,侍衛長不由得加重了語氣。“欺負弱小本來就是不對,大王讓我們來此處,也是反省罪過來著,你難道還想當著戰將軍的麵,告訴大家,我們還是死不認錯嗎?”

    侍衛長掃了眼眾人:“從前,我等仗著有官爵,連美姬都不放在眼裏,對奴所裏的女奴們,是做了不少錯事的。如今,這被人輕賤的滋味,咱們也算是嚐過了。說起來,不管她使了什麽手段,也是我們有錯在先。我們的人不闖奴所,那天的事也不會發生,咱們也不會來到這裏。說到底,是我這個長官禦下無方。”

    “這怎麽能怪您呢!”

    小侍衛憤怒歸憤怒,還是很崇敬這位侍衛長的。

    “長官與我們的心情是一樣的,湘人屠殺多少楚人,擾我邊境安寧數十年,成千上萬的百姓流離失所,現下他們淪為奴籍,受多少苦都是應得的。我們若不替那些平民百姓出這口惡氣,還哪裏配得上這一家子的官籍,配得上他們辛苦耕地交上來的軍糧?!都是那個小奴,這一切,都是她的錯!”

    侍衛長看著他,目光柔和,完全沒了在楓天閣時的戾氣。

    “便是國仇家恨,也該去戰場上,找那些湘國將士拚命,去那般對待湘人女子,的確是不光彩的。”

    因為戰肖治軍嚴明,軍中上下,即便有歧視湘奴的舉動,但他們卻不會真的去欺辱湘人。被這軍中正風所感染,侍衛長也漸漸意識到了自己當初的格局有多麽小,欺辱女奴的舉動有多麽惡劣。

    所以,即便軍中將士如何瞧他們不起,甚至總是因為一些小事去懲罰他們,侍衛長也沒有什麽怨言。

    “事有前因後果,我們種下的因,就要嚐到惡果。”侍衛長拍了拍那小侍衛的肩膀:“我知道,有的時候承認錯誤是很難的,但是再難也要學會正視。那個小奴所做的一切,都隻是為了自保而已,咱們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夥房外,雲歌和戰肖互視一眼,他們的話,雲歌全部聽得清楚。

    與她肩並著肩向迴走,戰肖唇角輕勾。

    “你想做什麽?”

    雲歌也笑了:“將軍怎麽知道?”

    “他們在你帳外罵了那麽長時間,你不氣?”

    雲歌說:“剛開始是覺得挺不順耳的,不過,見他們在軍中的如此卑微,聽侍衛長虔心悔過,也就釋然了。說起來,他們也受到了懲罰,我還讓那欺辱我等的三個侍衛,丟了官籍貶為庶人,也算是扯平了。能被選為宮中侍衛,祖上的軍功定也十分繁茂,大王身邊需要這些人誓死守護。懲罰太過會寒了人心,對大王來說,也是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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