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兩人,也是擔心說明身份,會為你們惹到麻煩。此番出宮是秘密行事,明查暗訪,也能調查處許多不為人知的東西,便沒有如實告知。”

    “哎,隻希望禹喜大人能抓到那個壞人,替那兩個兄弟報仇。”

    雲歌拉著國美的手說:“我已決定,去平度城多找些兵力,去合圍那歹人。隻是,此番離開沒有辦法告知禹喜,若他迴來找我,你幫我帶個話,說我進城了。還有,京東大哥的病基本上痊愈了,隻是最近切不可動怒傷身,待體內之氣平穩,便不能再複發了。”

    國美點頭:“沒問題,你有事盡管去忙,我定帶話給禹喜大人。至於我家男人,他的命還是你救的呢,可我現在,卻不知該如何感謝你。”

    “舉手之勞。”

    雲歌拿著行李和手令,剛走出門去,就見著潤發的弟弟押著一個人進了院子。

    “潤發他弟,你這是……”

    國美見對方來勢洶洶的,不解地問道。

    “雲歌姑娘,嫂子,你看我把誰給你們帶來了!”

    他揪著的人抬起頭來,正是昨日汙蔑京東的那個郎中。

    “我剛往迴家走,就見著這廝鬼鬼祟祟地拿著包裹要跑路呢!問了才知道,原來是知曉了雲歌姑娘是大人,就打算躲過這陣子風頭再迴來。”

    他的聲音極大,引起了左鄰右舍的圍觀。

    那郎中賊眉鼠眼地打量著周圍,最後目光落在雲歌的臉上,隻一瞬,嚇得腿就軟了。

    國美也沒好氣:“你這庸醫,險些害我郎君殞命。現下還想直接跑了不成?我記得,你在大家麵前許諾,說若我家郎君不是瘋狗病,你就從此離開村子,永不行醫的!這跑了算什麽?!”

    圍觀的村民也竊竊私語了起來,當時,他們都在場,這郎中所說的話,他們也都聽到了。

    且郎中汙蔑京東得了瘋狗病,雲歌精湛的醫術算是徹底戳破了他的謊言。他們現下一想起他那草菅人命的嘴臉,就心生厭惡。

    殊不知,村子裏多少人都折在他的手上了,虧得大家還如此信任於他。

    “我……我……”

    在大家的指點聲中,郎中的頭都快低到土裏了。他恨不得把自己埋進去,就什麽都看不到,什麽都聽不到了。

    指責聲一浪高過一浪,京東走出來,拉過國美,搖頭讓她不要再說。

    雲歌走上前去,讓潤發的弟弟放開他。

    “凡大醫治病,必當安神定誌,無欲無求,先發大慈惻隱之心,誓願普救含靈之苦。若有疾厄來求救者,不得問其貴賤貧富,長幼妍媸,怨親善友,華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親之想,亦不得瞻前顧後,自慮吉兇,護惜身命。見彼苦惱,若己有之,深心淒愴,勿避險巇、晝夜、寒暑、饑渴、疲勞,一心赴救,無作功夫形跡之心。如此可為蒼生大醫,反此則是含靈巨賊。自古名賢治病,多用生命以濟危急,雖曰賤畜貴人,至於愛命,人畜一也。損彼益已,物情同患,況於人乎。”

    郎中的身體,不由得抖了起來。

    雲歌輕聲說:“這是孫思邈的《大醫精誠》。您是醫者,當用畢生所學,治病救人,不分貴賤,不懼生死。那日,京東便是瘋狗病又如何,旁人懼怕,你也不該躲閃,但凡有一線生機,你身為村中唯一的醫者,都該上前醫治,這才不愧你一身所學。”

    郎中的眼睛不由得紅潤了。

    他當時就意識到,自己可能診錯了病。可是為了自己的顏麵,他竟心生了歹意,枉顧了他人的性命。

    若京東真的死在了村頭,他此生怕都是要惴惴不安的吧。

    “你是村中唯一的郎中,我也不想你就此離開,放棄一個醫者應有的責任。若你還想行醫,我相信,村民們會給你一次機會,讓你將功補過的。”

    郎中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雲歌。

    他深知自己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他不信,還會得到別人的原諒。

    這時,京東走過來。他憨笑著說:“我還記得,當日我媳婦生產海爾時,險些大出血而死,是您的一副湯藥,止了血,救了我妻兒兩條性命。”

    他又大聲對大家說:“我相信,你們誰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是去他那處討藥,吃下不過三日就可痊愈的吧。”

    圍觀的村民們也沉默了。

    “郎中若不介意,就留下來吧。我知道,那日你也是為了所有村民好,不想讓他們以身犯險。若隻有你一人,定不會置我於不顧的。”

    看著京東那純善的眼睛,郎中不由得眼淚滴落。

    “我……我……”

    這時,身後的潤發弟弟也笑道:“就留下來吧,我可不想因為一點小病就跑個十幾裏地去隔壁村找那個張郎中。張郎中的醫術,我可不信。”

    事已至此,郎中已然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村民們也給了他知錯能改的機會。他不住地點頭,在京東和國美的麵前起誓,定不會離開村子,要繼續為大家醫病。

    如此結局,算得皆大歡喜。

    雲歌耽誤不得時間,剛要走,郎中追到她麵前,拱手請教。

    “雲歌大人剛才一席話,著實讓我欽佩。我自詡讀過無數醫書,醫術精湛,就不免生出許多自私自利的想法。此番險些釀成大禍,幸得大人及時製止,在下感激不盡。”

    “你客氣了,我隻是做了我應該做的。”

    雲歌套上馬。

    “隻是,雲歌姑娘說的《大醫精誠》是何書啊。我仔細在腦子裏想了一遍,卻從未見過此書。那位孫……孫大人,所言極妙。寥寥幾字,就將醫者該奉行的宗旨寫得淋漓盡致,我聽了熱血沸騰,心潮澎湃,心緒久久不能平靜。不知,姑娘可否告知,在何處可以買得此書?”

    雲歌愣了一下,這才意識到,在這個世界裏,是沒有孫思邈的,也不會存在那本書。

    “我是隨口而出,至於孫思邈,大概是我家鄉的一個山醫吧,現下許是過世了。這世上更沒有這本書,全部口口相傳。”

    聽了雲歌的迴答,那郎中直歎可惜。

    雲歌趕時間,沒有和他再多糾纏,駕著馬迅速向平度城奔去。

    直到多年以後,她看到了一本叫《大醫精誠》的醫書問世,她才想起,自己當年隨口背誦的一段醫學生都會背誦的篇章,竟被那郎中編撰成書,傳頌於五洲大陸的大街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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