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醫中,狂證大抵表現為狂躁妄動胡言亂語,打人罵詈不避親疏,語無倫次少寐多夢,登高而歌棄衣而走。

    京東的脈象弦大數滑,大有肝風夾痰之象,又麵部紅赤,舌苔厚膩,可見痰火亦擾及了心神。治療上,應立即清肝瀉火,滌痰寧心,同時還應佐以瀉火攻下之法,將痰熱盡數除去,方能讓五髒歸經。

    雲歌迅速寫了藥方,加減龍膽瀉肝湯配伍大承氣湯,國美不敢怠慢,也不願再相信那村子裏的郎中,趕忙拿著藥方去城裏親自抓藥。

    京東服了一副藥,已安靜了下來,晚上躁動也減緩了許多,三副藥下去,他已經可以平靜地睡了。

    國美和長虹一直陪伴在京東的床邊,目不轉睛地盯著,一刻也不肯離開。雲歌勸她們睡一會兒,她們也不願去。

    “兩個孩子,我給送去了我妹妹那裏,讓她幫忙照顧。我都想好了,若我家男人不行了,我就也不活了。”

    國美和京東的感情,是真的不錯,看得出,他們夫妻是十分恩愛的。

    “不要說這樣的話,”雲歌勸說道:“你看,他現在不是好多了嘛,還不至於你想的那麽嚴重,有救的。你不如去睡一覺,等他醒了,你也剛好看他。不然,見你紅著眼睛,一臉倦色的,他也會擔心的。”

    國美還是搖頭:“成親當日,我們就對著紅燭許願,不求同生,但求同死,誰也不做那個給對方送終的人。我們自小相識,三歲便在一起了,二十幾年的感情,他一次都沒和我紅過臉,鬧過脾氣。見他如此性情大變,我這心裏……”

    “這病該是有誘因引動肝火所致,最大的可能是動怒。可是,像大哥這樣好的脾氣,又會和誰動怒呢。”

    “他獵好的皮子不能隨身攜帶,就放在一個隻有他自己知道的地方,有一次,被隔壁村的那幾個無賴潑皮發現了,就給偷拿了迴去。一個月的收成就這麽沒了,也沒見他生氣,還說和氣生財,他們想要必是有用。我也實在想不出,是什麽能把他氣成這樣……”

    雲歌安慰她:“等他神誌清醒了,再問上一問,就什麽都知道了。”

    忙碌了一天,雲歌抻了個懶腰走出了小屋。

    禹喜正在外麵,借著月光搭灶台。

    小草屋是村民們臨時搭建的,但是時間匆忙,沒有建起吃飯的地方。按著京東的病勢,完全康複還需要一點時間,禹喜就默默地為他們做起了吃飯的家夥。

    見雲歌來,禹喜最後放了磚,又將一口大鐵鍋放在了上麵,才拍了拍手上的塵土走過來。

    清幽的月光下,他的身影仿佛又高大了許多。

    雲歌想表揚他幾句來著,可是話到嘴邊,卻不知該如何開口,便直接忽略了這個步驟。

    “戰肖那邊有消息嗎?”

    禹喜搖頭:“還沒有,可能是城中事務繁忙,還沒抽出身吧。”

    雲歌的心底裏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按理說,青竹是個知道輕重的,進城第一件事,就應該去找戰肖,告訴他容止的事,還有說明他們出宮幫忙的消息。得知他們來,戰肖隻要隨口遣一個人來,接他們進城就是。

    可是,一天一夜過去了,平度城內卻還是沒有消息……

    該不會,他們已經出城搜尋了吧。

    “你為什麽會懂醫理?”禹喜忽然問道。

    雲歌還在擔心戰肖的事情,被禹喜這般問,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看你用方遣藥,不像是現學現賣,倒像是金科聖手。你寫方子信手拈來,字體卻好生奇怪……雲歌,對於以前的記憶,你真的一點都沒有了嗎?”

    雲歌不由得汗毛直立。

    表麵上,她隻是平靜地笑了笑:“當然不記得了,偶爾做夢的時候,會看到一些生疏的畫麵,我想,那應該是我從前的記憶吧。不過,清醒之後,就又變得混沌了。至於我為什麽會這些,也許是本能吧,說不定,我家以前就是開醫館的。”

    雲歌語氣輕鬆,心底裏卻並不輕鬆。

    她做得越多,就暴露的越多。沒有人會相信,這些是來自於她現代中醫女博士的記憶,也沒有人會相信魂穿這種事情,他們隻會認為,這是卓越的能力是來自於,她在湘國的過去。

    “嗯,這也是有可能的。”禹喜說:“在宮中被教導時,就遇到過這樣的一個小太監。他高熱不退,幾次差點沒命,醒了就燒壞了腦子,連掌事的都不認識了。大家還以為他中了邪,紛紛避而遠之。後來,聽說是伺候冷宮裏的一個瘋主子,給活活打死了。”

    明明是一個悲慘的故事,可在禹喜的口中,卻好似一件十分平常的事。

    “禹喜大人,我一直很想問。”

    她頓了頓說:“你說是太後教導了你,你又是自小入宮。這麽說來,太後在十多年前,就已經開始訓練親信了嗎?”

    這話,是大逆不道的,更是十分危險的。打探主上的隱私,這是大忌,可是第一步總是要邁出去的。

    幾次和太後接觸下來,雲歌發現,她試探多於責罰。

    第一次,那碗羹湯,故意灑在她的身上,大半是為了考量她的忍耐力和是否端莊得體。而後一次,又通過抄寫佛經,試探她是否曾經被他人教導,又是否有學習的能力。再加上那次仗責,表麵上是將她打得半死,可實則,也是側麵觀察了她的應變力。

    她身邊的風華嬤嬤,按著禹喜和青竹所言,該是一個資深的諜者。如此這般駕輕就熟,可見太後早就為日後的一切做好了準備。

    長達十幾年的臥薪嚐膽,這可不是一般的女子可以做到的。

    見禹喜沒有說話,雲歌又說:“我知道我不該問,若禹喜大人不方便說,那便當我沒有問吧。”

    禹喜又默了一會兒,才勾了勾唇角。

    “也沒什麽不能說的。太後和大王有意栽培你,你以後,也定是要接觸到這些的。提前與你說,你也能有個心理準備。”

    雲歌立刻坐直了身體,聚精會神地,聽著禹喜接下來說的每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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