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藥浴幾天,雲歌的病情果然有了很大的起色。

    腿傷康複得差不多了,連氣色都好了起來,身上的無力感漸漸消失,已然能如正常人那般行動了。

    這天,她如往常一樣,進行藥浴。阿紫特地為她選了一些年前晾幹的荷花,待藥湯裏沐浴完時,再用荷花浸泡後的浴桶泡上一會兒,那股子難聞的藥湯味道,便都會散去。

    荷花桶裏的花香四溢,清澈的水,冒著騰騰的熱氣,被花瓣染得粉紅。荷花在水中漸漸打開,宛若亭落在荷塘裏時的模樣,這樣的水擦拭在身上,皮膚都變得嬌嫩脫俗了起來。

    段景毅走進時,看到的是這樣的畫麵。

    白皙的肩膀輕輕地靠在木桶的邊緣,氤氳的水汽迷蒙了視野,朦朧間依稀可以看到她烏黑的長發盡數盤在頭頂,露出天鵝一般的脖頸,輕輕地歪向一邊。舀起水,她輕輕地擦洗著脖子與鎖骨處,餘下的花水滴迴水麵,玲瓏作響。

    段景毅的唿吸滯了一下,他沒想到,會正巧撞到雲歌沐浴。察覺到身後細微的聲響,雲歌轉頭一看,正看到段景毅那高大的身影。

    她心中一驚,下意識地大叫了一聲。

    段景毅也趕忙轉過身去。

    “大王,你,你怎麽迴來了……”

    段景毅已然麵紅耳赤,沒有應她,徑直走了出去。

    阿紫和素問聽到雲歌大叫,以為發生了什麽,趕忙跑過來查看,卻看段景毅正紅著臉走出來,見到她們,他的神色更加困窘了。

    “本王,隻是過來看一看她……”

    話一出口,他覺得有些丟人。

    自己堂堂端國的封主,竟然主動和兩個小丫頭解釋起來了。

    阿紫是個機靈的:“雲歌姑娘一直念著大王,可算是見著了,定歡喜得不得了。奴婢這就伺候姑娘穿衣,勞煩大王吃茶等上一會兒。素問,快去為大王沏茶。”

    “哎不是,我……”

    段景毅剛想說不必麻煩,可阿紫這小機靈鬼已經把一切吩咐妥當,自己噌地跑進去了,根本不給他拒絕的機會。

    素問呆住了。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段景毅本尊,他身著金甲,手臂上夾著紅纓頭盔,身形魁梧高大,臉上雖帶著塵土,卻絲毫不能遮掩住那骨子裏的英俊帥氣。

    她癡迷了一會兒,聽到阿紫的命令,才反應過來。衝著段景毅行了禮,趕忙跑去做茶了。

    段景毅被晾在了那裏,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他把頭盔放在桌子上,竟覺著自己扭捏得有些丟人。

    段景毅剛出去,雲歌就從浴桶裏跳了出來。她草草地擦幹身子,趕忙拿起藥粉在臉上撲了一通。才剛弄完臉,阿紫就走了進來。時間倉促得,她還沒照著鏡子確認偽裝是否完好,就被迫停了下來。

    阿紫高興極了。

    “姑娘,大王心裏有你,剛迴來連甲都沒卸呢就來看姑娘,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呢。”

    雲歌知道阿紫是什麽意思,隻是她可從來沒有想到這一層過。

    “大王深夜來此,卻沒有迴天璽殿,定是有大事。”雲歌邊穿衣服邊說。

    阿紫這才想起,便是段景毅真的特別想念雲歌,特地前來探望,也不必身著戰甲,匆匆前來,連身上的塵土都未曾洗淨。

    且若真的無事,他也該讓雲歌先出密室,而不是在此處相見。

    段景毅卸了鎧甲,疲憊地倒在床上。鎧甲一退,那身上斑駁的血跡便立刻展露在了雲歌的麵前。

    阿紫帶著素問去準備熱水,雲歌走到床前,看到他側腹上還在滲血的深洞,不僅倒吸一口涼氣。

    “大王,你受傷了……”

    “別聲張。”段景毅似乎很累,借著明亮的燭光,她能看到他臉上倦怠。閉著眼睛,他聲音沙啞地說:“我還不能迴宮,母親見了,又要擔心了。”

    雲歌麻利地掀開他的衣服,衣服已經和傷口黏連在了一起,到了最後,她是用溫水一點點化開的,才勉強不牽扯傷口。

    是匕首傷,刺得不深,沒有傷及內髒,但因為長途的奔襲,傷口愈合了又裂開,裂開後又愈合在一起,創麵上都發炎了。

    匕首,是近距離攻擊的武器。

    也就是說,段景毅曾經與人近身搏殺過。

    有戰肖和數名精銳近身保護,他還能遭遇到如此慘烈的搏鬥,不必親身在場,雲歌也能感受到此番追捕的兇險。

    “孫太醫留了治療外傷的藥,奴婢給您敷上一點吧。明日再叫阿紫去尋孫太醫,為大王仔細診治……”

    “你不問我結果如何嗎。”

    段景毅睜開雙眼,看著她。

    “若奴婢需要知道,大王便會告訴奴婢了。若不便知道,奴婢就不問。”

    “我想讓你知道。”段景毅的語氣很是堅定。

    雲歌抬起頭,輕聲問道:“那麽,大王可抓到朱夲了嗎?”

    “沒有。”

    段景毅一隻手放在額上,一隻手捂著撕裂的傷口。那雙漆黑的眸子,完全隱匿在陰霾之下。

    “就差一點,就差那麽一點……”他的嗓音更加沙啞了:“抓到的人生叛,告知了他的去處。我們一路追到平度,在環城巷發現了他。他殊死搏鬥,妄圖逃走,身邊也盡是死士。雙方都傷亡慘重,最近的一次,我都捏住了他的脖子……”

    迴想起那段搏殺,段景毅的心中除了悔恨就是懊惱,如果他能再精進一下靈力,如果他的招式能再有力一些,或許,就不會讓朱夲從他的手心裏溜走了。

    “這傷就是他刺的,在我抽出捆靈鎖時,想要伺機逃走。不過,他起殺心,卻也暴露了破綻,我出拳打在他的靈石上,定會震傷五髒。他身受重傷,也走不遠了。”

    靈石是一個武者真氣匯聚所在,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擊中了靈石,那麽體內的真氣就會渙散,要運用強大的內力,將真氣重新匯聚,且不能再繼續做大幅的運動,必須好生修養。否則,真氣一旦流散,便會化作內火,被靈石反噬,到時,就會有性命之憂。

    也就是說,朱夲受了嚴重的內傷,為了保命,必定會在一個他認為安全的地方停留。

    “既然如此,大王該高興才是,抓住朱夲指日可待,大計可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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