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晚濃說了句稍等,便解開安全帶下車。


    盡管霍堯說了不急,但她還是不想讓霍總等她太久,從他視線消失,她就一路狂奔。


    周一的下午,正是學生們的上課時間,偌大的校園裏,顯得有些空曠。


    跑了十幾分鍾,季晚濃就後悔了。


    學校太大了,到老師宿舍還有一大半的路程。


    她倒是寧願被看到從豪車下來,也不想再跑馬拉鬆了。


    真的累。


    “季老師。”


    季晚濃放慢腳步,氣喘籲籲的朝對方打招唿:“徐老師。”


    教微積分的徐子哲騎著自行車在她旁邊停下:“季老師有急事啊?去哪兒?我順路就送你一段。”


    季晚濃喘著粗氣:“宿舍。”


    徐子哲笑了:“季老師真幸運,我正好要迴宿舍取點東西,上車吧。”


    季晚濃連連道謝,坐上了自行車後座。


    男女教師宿舍離得不遠,走路幾分鍾就到,她沒好意思再麻煩不太熟的徐老師,讓他把自己放在了男教師宿舍樓下,自己又跑了一小段。


    學校很大,全校師生基本上人手一輛自行車,不然從宿舍到教學樓再到食堂,一圈繞下來堪比馬拉鬆,實在要命。


    今年的夏天,格外悶熱。


    和十三年前的夏天,好像。


    季晚濃從抽屜裏拿起自己的戶口本,一張已經有些泛黃的照片,映入眼簾,讓她的心髒又擰著疼了一下。


    陽光透過綠蔭斑駁灑在少年的身上,好似為他鍍上了一層柔光,他兩隻手插在褲子口袋,後背的白色襯衫印著一片汗痕,襯衣貼在他的後背,透過陽光,少年那纖細勁瘦的腰,隱約可見。


    愈發襯得少年長身玉立。


    他總是走在她的身後,整整一個夏天,他都走在她的身後。


    隻要她低頭,就能看到他被太陽拉的長長的影子,時不時還會和她的影子重疊在一起。


    就好像,影子的主人在手牽著手呢。


    但他們沒說過一句話。


    暑假的最後一天,她裝作蹲下係鞋帶,落在了他的身後,像是第一次行竊的小偷,心髒怦怦狂跳,偷偷摸摸的拍下了這張照片。


    她剛按下快門,他就轉身,警惕的看著她掛在脖子上的相機。


    她緊張的抱住相機,急急地解釋:“今天補習班的課程就結束了,同學們想合影留念,我沒有偷拍你!我我,我是在拍風景!”


    少年冷漠的轉過身,或許是相信了她的謊話,又或許少年隻是懶得和她計較。


    她急忙的解釋實在是太過於此地無銀三百兩了,隻怕早就暴露了她就是為了偷拍他才特意拿了相機。


    暑假最後一天,補習班結束,她就不會再走這條近路迴家,她應該再也見不到他了,所以想在最後一天,拍下他的照片。


    啪的一聲,季晚濃關上抽屜,搖搖頭,想把那少年甩出腦海。


    她蹬著自行車唿唿的騎,偏偏出校這一段還是上坡,累的她滿頭大汗。


    這夏天,和十三年前的夏天一樣炎熱。


    她也和照片裏的少年一樣,背後的衣服上透著一大片的汗痕,布料黏在後背,難受極了。


    季晚濃猛地搖頭,一遍遍的警告自己,霍堯是霍堯,不是她記憶裏的少年,霍堯是她妹妹的男人。


    她不該再想他了。


    她應該想的是給學校提建議,不但要允許電動車入校,還要安裝足夠的充電樁。


    這樣才是真正的造福全校師生。


    在上車之前,她莫名的心虛,還左右看了看,見沒有熟人,這才飛快的拉開車門坐了上去。


    而她的左手邊,放了兩瓶礦泉水。


    一瓶打開了,喝了一半。


    另一瓶還是滿的,顯然是給她的。


    季晚濃滿頭大汗,口渴的不得了,她拿起礦泉水瓶,一擰才發現,原來他已經擰開了瓶蓋。


    原來,這麽多年,他就是這樣寵晴晴的啊。


    季晚濃抖了抖眼皮:“謝謝。”


    霍堯:“沒事,安全帶。”


    等她係上安全帶,他才發動油門。


    民政局距離學校很近,十多分鍾後,他們就到了。


    霍堯的生活助理早早來排隊其實有點浪費了,普通的周一下午,日子沒有任何特殊性,來登記結婚的新人並不多。


    季晚濃跟在霍堯的身後,在陳助理的指導下,讓填資料就填資料人,讓簽字就簽字,要拍照的時候就微笑。


    前後不到五分鍾,她稀裏糊塗的就拿到了熱乎乎的結婚證。


    印章都還沒幹透。


    她看著結婚證上的照片,她和霍堯的肩膀之間有一個拳頭的距離,拍照的時候,工作人員還一直讓他們倆挨近點,別害羞。


    她笑的很僵硬,像是被逼婚來的。


    霍堯笑的很淺,也很公式化,和他上新聞時候的樣子沒有區別。


    她心裏一沉。


    她就這麽把自己嫁了。


    兩個鍾頭內,她先是被分手,然後又被求婚,繼而把自己嫁了。


    季晚濃笑的有點苦澀。


    這一天,可真夠荒唐的!


    ※


    季雨濃今天是第二次來霍家老宅。


    第一次是在十一年前,他們一家四口被邀請到了霍家老宅,奉為上賓。


    那一年,她14歲,晴晴8歲,霍堯16歲。


    作為霍家繼承人的救命恩人,她和晴晴被帶到了霍奶奶的麵前。


    印象中的霍奶奶頭發雖然已經花白,但十分有精神,說話做事都很利落幹脆,尤其是一雙眼睛,明亮鋒利的不像一個老人。


    盡管霍奶奶笑的特別慈祥,可晴晴還是很怕她,躲在她的身後,抓著她的裙子,隻露出一顆毛茸茸的小腦袋。


    她也有些怕霍奶奶,霍奶奶的眼睛,讓她有一種去動物園和雄鷹對視的錯覺。


    霍奶奶問她們:“你們救了我孫子的命,想要什麽啊?想要什麽,奶奶都能給你們姐妹倆。”


    她不能迴答,因為晴晴才是救了霍堯的人。


    而她,她隻是一個怯懦的獨自一個人逃跑的膽小鬼。


    晴晴左右看看,鬆開她的裙子,噠噠噠跑到了霍堯的身邊,一把抱住他的腰,奶聲奶氣的說:“我要漂亮哥哥。”


    爸媽緊張的不知所措,連連賠禮道歉,隻說小孩子不懂事亂講話。


    霍家眾人哈哈大笑,讓爸媽別緊張,就是小孩子童言無忌,所以才可愛。


    霍奶奶笑的最大聲也最爽快:“好,那就把漂亮哥哥給你,反正他這條命也是你這小丫頭救迴來的,就讓他以身相許好了。”


    晴晴眨巴眨巴眼睛,抬起頭看著霍堯,問他:“漂亮哥哥,什麽是以身相許?”


    霍堯摸了摸晴晴的腦袋,沒有迴答,但他的眼神,卻不冷不熱的看向了她。


    霍奶奶也看向了她,問:“你妹妹要阿堯,你呢?你也要阿堯麽?”


    她說不出話,滿臉羞紅,隻能拚命搖頭。


    霍奶奶笑著說:“你們姐妹倆性格可大不一樣,一個內向害羞,一個活潑開朗。”。


    說完,霍奶奶便招唿大家去餐廳,邊吃邊聊。


    飯桌上,晴晴也黏著霍堯,吃完飯霍奶奶讓霍堯帶她們姐妹倆在霍家大宅四處逛逛,晴晴還是黏著霍堯。


    晴晴這一黏,就黏了霍堯十多年,黏到了現在。


    霍堯也寵了晴晴十多年,寵到了現在,寵的人盡皆知。


    外邊都說霍堯這哪兒是報答救命恩人,他分明就是寵小媳婦兒。


    他親手把小媳婦兒一點點的寵著溺著養大。


    長大了,小媳婦兒就變成了媳婦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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