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還在尋找這香味的來源,就聽石猴兒已經叫住一個胖乎乎的丫鬟,問她管事在哪兒。


    那丫鬟應是認得石猴兒,也不多話,快步引著二人來到後廚最東邊一間屋子的門口後,便告退了。


    石猴兒上前敲門,一連敲了七八下。


    “誰啊?”


    屋裏傳來一聲不耐煩的叫喊。


    “柱哥!是我啊!”石猴兒叫道。


    “我忙著呢,沒什麽急事晚點兒再說。”


    屋裏那聲音和緩了少許,但仍舊沒有開門的意思。


    “二管家安排了一位哥哥來後廚幫忙,您讓他在門口等著嗎?”石猴兒不緊不慢地問道。


    石猴兒話音剛落,就聽屋裏傳出一陣雜亂的聲音,隻十幾息工夫,那門便打開了。


    一個衣衫不整,鬢發散亂的女子從屋中跑出來,看衣著應該是石府的丫鬟。


    這丫鬟拿著一塊手帕遮住臉,招唿也沒打,快步跑開了。


    隨後就見一個有些肥胖的中年男子一邊整理著衣裳,一邊滿臉帶笑迎了出來。


    “這位就是後廚的管事,石柱哥。這位……”石猴兒見那男子出來,立馬介紹道。


    “這位大哥一看就是人中龍鳳!”石柱沒等石猴兒介紹,就接過話來,“不知這位大哥怎麽稱唿?”


    “石牛。”徐福淡淡答道。對於這種諂媚之人,徐福一向沒什麽好感,語氣自然也生硬了些。


    “好名字!一聽就是二管家親自給起的,這氣勢,簡直就是……”


    “柱哥,二管家可說了,別給安排重活,您自己掂量著。我得迴老爺那邊伺候了,二位大哥,迴見!”石猴兒沒等石柱說完就開口打斷,跟二人行了一禮後,匆匆離去。


    “牛哥,要不您先進屋歇歇,喝點兒茶水如何?小弟這正好有幾兩上等的嶗山茶……”


    石柱的年紀一看就比徐福大上不少,但這聲“哥”叫起來卻十分自然,就跟徐福真是他哥一樣。


    “不用了,還是給我找點兒活幹吧。”徐福一想到剛才跑出來的丫鬟,心裏就對這石柱更沒什麽好感了,此時他就連往屋裏看一眼的想法都沒有,立馬冷聲拒絕道。


    “幹活啊!”石柱聞言也犯了難,他本想跟眼前這個少年喝喝茶,說說話,拉近一下關係,沒想到這人還非要沒事找事去幹活。其實這後廚倒也沒什麽重活,可二管家都發話了,那就得仔細伺候好了,不光是不能累著,還得讓人幹得舒心才行!


    “牛哥,你別說,還真有個要緊活。”石柱突然想到一件,趕忙欣喜地說道。


    “什麽?”


    “試菜!”


    “試菜?”徐福不解,心說這菜有什麽好試的。


    “這也是石家的規矩,每餐之前,必須有人試菜,人吃了沒事才能給主子們送去。”


    “怕有毒?”徐福一下子明白過來這試菜是幹什麽的了。


    “話是這麽說,但牛哥放心,這菜都不知道查了多少遍了,試菜其實就是裝個樣子。”石柱湊上前小聲說道:“之前這活都是我幹的,今天我這身體不大爽利,就有勞牛哥了。”


    石柱一邊說著一邊仔細觀察徐福的表情,見他並未流露出不滿的神色,這才鬆了口氣。


    “這邊請!”石柱引著徐福來到院子正中,然後咳嗽了兩聲。


    整個後廚立刻安靜下來,所有人紛紛垂手而立,等著石柱發話。


    “都聽好了,這位是來幫忙的牛哥,今天的試菜全由他負責……”


    吩咐完畢後,眾人繼續忙碌,石柱又趁機帶徐福轉了一圈,倒真是讓徐福大開眼界。


    這大戶人家,不光門麵好看,連這後廚都是非同凡響。十幾個大灶壘成兩排,蒸、煮、燒、烤各有分工,就連洗菜和打雜的也都是有條不紊,忙而不亂。


    “這是做早飯嗎?”徐福隨口問道。


    “早飯已經用過了,這是備午宴呢。”石柱在一旁耐心答道。


    “這麽早就開始忙了?”


    “石家上下幾百口人,再加上那些慕名而來的門客,早些準備,也省得出錯。”


    徐福點點頭,心裏對石柱的說法很是讚同,想到之前黃有財家好像也是這麽幹的,隻不過與石家比起來,那真是“小巫見大巫”!


    二人轉了一圈,突然發現院中的一張桌子上,已經擺滿了各色菜肴,一看就是剛出鍋的。熱氣騰騰,香味四溢。


    徐福趕忙快走了兩步,來到桌邊,看著滿桌子的精致菜肴頓感眼花繚亂,胃口大開,不由得重重咽了下口水。


    “管事,這試菜……”一名丫鬟雙手拿著一雙銀筷,朝石柱詢問道。


    “我不是說了嗎?今天是牛哥試菜,耳朵裏塞羊毛了?”石秀厲聲責罵了一句。


    那丫鬟趕忙把銀筷雙手奉給徐福。


    徐福沒有客氣,抬手接過,就近夾了一筷子。


    “好吃!”


    徐福的上一頓飯還是在巨闕城吃的,折騰了這麽久,腹中早就空空如也,之前還能勉強忍受,此時一開始動筷,便再也停不下來了。


    “這是三少爺愛吃的粉蒸火牛肉,肉用的是……”


    石柱還沒等說完,徐福這邊已經把這一盤肉吃光了,筷子又伸向下一盤。


    “這盤是……”石柱這次剛開口就閉上了。


    就見徐福一筷子就把那盤“錦繡青絲”夾了個幹幹淨淨。


    “餓死鬼投胎!”石柱心中暗罵了一句,臉上依舊笑容滿麵,也不介紹了,直接招唿了兩個人,幫著接著吃空的盤子。


    於是乎,後廚就出現了罕見的一幕。


    管事石柱把菜肴端給一個下人,那下人三五口吃完,立馬就有人接過。這一套下來行雲流水,像是經常練過似的。


    隨著時間的推移,原本憋著笑的眾人臉上均變成了吃驚的表情。


    “這個人也太能吃了吧?”


    所有人心裏幾乎都是這一句,不少人甚至都停了手中的活,專門看徐福吃飯。


    看著已經吃空了的幾十個盤子,石柱也是有苦難言。他本自告奮勇幫忙端菜,沒想這一端起來竟是沒完沒了了,雖然一盤菜沒多少份量,但架不住多啊,而且這個叫石牛的年輕人吃得也快,他幾乎就沒停過手,不知不覺,他的鼻尖都已冒汗了。


    “這盤是給誰的?”徐福似是發覺了有些不支的石柱,在接過一盤菜後,剛吃了一口,便開口問了一句。


    “這是……給大奶奶的。”石柱總算是鬆了口氣,喘著粗氣答道,心中暗暗後悔昨夜不該跟那個水嫩丫鬟折騰到那麽晚,他此時隻盼著徐福多問幾句,好讓他喘口氣。畢竟他掌管後廚兩年多,哪位主子愛吃什麽菜,他已是了如指掌,隻看一眼就能準確的分辨出來。


    “這盤呢!”徐福接過另一盤又問道。


    “這也是大奶奶的。”


    “那這個呢?”


    “這是老爺愛吃的碳烤醃肉。”


    ……


    之後的那些,徐福幾乎每一盤都問一句,有了這麽一停頓,石柱也感覺壓力小了許多,總算是能跟上了。


    “都試完了?”


    石柱看著空空如也的桌子,呆愣在原地,這試菜他也幹過幾年了,還從沒試到空桌子。畢竟他每次都是一盤子菜就嚐一點兒,碰到不愛吃的還會跳過幾道,即便如此,每次也都吃得發撐,這如今竟然有人完整地把所有菜都吃了個幹淨,這簡直是駭人聽聞!


    這可是一百零八道菜啊!


    石柱原本以為這個石牛隻是二總管新找的“相好”,全指著一張臉討得二總管歡心罷了,此時再看向徐福時,他已無半點兒輕視之心。能一口氣吃這麽多,這個石牛絕對是個奇人。


    徐福大口喝完最後一大碗湯,打了個大大的飽嗝。


    “痛快!”


    徐福心中很是滿足,很久沒吃的這麽有滋有味,酣暢淋漓了。這些菜不僅味道好,而且不用掏錢,就憑這個,這一趟石家就算沒白來,而且除了吃了頓飽飯,徐福還發現一些有意思的事。


    “牛哥真是神人啊!您覺得這些菜如何?”石柱此時也迴過神兒來,又是低頭哈腰地請示道。


    “好!”


    徐福言簡意賅,掃了一眼後廚忙碌的這幫人,扭頭看向一旁的石柱道:“吃得有些油膩,可否去管事那裏討碗茶喝?”


    “請!快請!牛哥能來我這兒喝茶,我這也算蓬蓽生輝了!”石柱聞言臉上一陣驚喜,一邊說著,一邊引著徐福來到他那間屋子。


    兩地相距不遠,徐福一進門,眼前頓覺一亮。這間屋子雖然偏僻,但屋裏的陳設十分講究,看上去很是雅致。其中最吸引人的是牆邊一個紅木架子,架子上整齊擺放著許多形狀各異的罐子,那些罐子材質也是各不相同,不知是幹什麽的。


    “牛哥想喝茶算是找對人了,我這兒別的沒有,要說茶,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恐怕就算是老太爺那兒也沒我這兒全。”石柱看著架子上的罐子,十分自豪地說道:“這些都是我特地找人從天南海北挑來的好茶,不管牛哥您想喝什麽,我這兒都有!”


    “不用麻煩了,就喝你剛才說的嶗山茶吧。”徐福對茶是一竅不通,也不知道該選什麽,就想起之前石柱說的話,直接讓他泡一壺嶗山茶來。


    “牛哥果然品味高絕!隻是這嶗山茶有兩種,一是尋常嶗山茶樹上長的茶,還有一種牛哥可知道是什麽?”石柱從架子最上方取下一個玉質茶罐,一邊打開一邊笑著問道。


    “願聞其詳。”徐福自知肯定猜不到,幹脆直接問了起來。


    “傳聞這嶗山上之前沒有茶樹,隻有許多野酸棗,後來有一個白胡子老頭兒,指著一棵酸棗樹對一個上山摘酸棗的小孩兒說,讓他采些嫩棗葉炒幹泡水,可祛百病。小孩兒起初不信,嫌酸棗樹紮手不肯采,迴家後告訴了他爹娘。當時那個村裏正鬧瘟病,一旦得上,七日必死,無藥可醫,那孩子的爹娘知道這消息,便領著小孩上山采了些棗葉炒幹泡水,沒想到那些得了瘟病一喝便好,喝上三五日,竟是連根都除了。此事傳揚開來,就都把這嶗山茶稱之為‘仙茶’,從那之後,有人為了沾染些仙氣,就在嶗山一些水土豐饒之處種上茶樹,像我這樣的俗人才能嚐到這嶗山茶……”


    石柱嘴上說著,手上卻是不停,說話的工夫已燒好了水,把茶泡上了,茶葉被熱水一衝,屋裏立刻彌漫起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


    “單聞著香味,就知道是好茶!”徐福雖不懂茶,但也有鼻子,這香味著實讓人心曠神怡。


    “牛哥果然識貨!”


    石柱見徐福讚賞自己的茶,心裏由衷的歡喜,此時看徐福也是順眼了許多。


    “香!”


    徐福抿了一小口茶後,更是發自肺腑地稱讚了一句。


    “哈哈……咱也沾沾嶗山的仙氣!”石柱說著也是端起一杯,慢慢品了起來。


    二人就著茶香,又東拉西扯了一番,關係也是越發熟絡,不多時便以兄弟相稱。


    “柱哥,我剛來的時候在後院搬藥,那藥是一車一車的往後院拉。我就不明白了,買那麽多藥幹什麽?難不成是咱這府裏是哪位爺病了嗎?”徐福突然問了起來。


    石柱聞言臉色一變,趕忙快步來到門口,開門看了看左右,確定沒人,這才關好門迴到桌前,跟徐福小聲說道:“可不敢胡亂議論主子!要是讓人聽見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兄弟切記在外麵什麽都別亂說。咱府裏,確實病了幾個!”


    說道最後,石柱的聲音有些微不可察。


    “誰啊?”徐福也是用極小的聲音問道。


    “最重的是大夫人,現在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我已經有一個月沒見過她了,聽說病得挺重。”


    “什麽病?”


    “不知道,好像把名醫都請遍了,仙丹都吃了好些,就是不見好。”


    “這可是大事啊!”


    “那當然,還有老爺也因為大夫人的病也是急得不行,自打大夫人病了,老爺這脾氣也是越來越暴躁,找來那麽多能人異士,可惜都沒把大夫人治好。”


    徐福聞言陷入沉思,難不成這石家用蠱丹控製了這麽多人,就隻是為了給這個大夫人治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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