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還沒迴過味兒來就成了春材靈院的一名學子,這讓他有點兒摸不著頭腦。


    那住宿的地方確實不難找,一大片房子,十二間聯排,自東南至西北,從甲子排到癸亥,共一百二十間。


    徐福找到庚亥房,推門發現門沒鎖,屋裏有兩張床一張桌,有一張床是空的。


    徐福把包袱放下,便不知道該幹什麽了,一直等到傍晚,和他同屋的那人才迴來。


    “沒去吃飯啊!”那人一進門就十分熟絡地寒暄道。


    來人手裏提著一張方凳,臉上一大塊紅色印記,不是別人,正是門口招生的那位徐姓少年。


    “我還忘了,你是不是沒錢啊!走,今天我請你!”


    “這位大哥,我……”


    “不用那麽生分,以後就是自家人了,叫師兄就行。”


    “我還……”


    “沒帶被褥是吧,沒事,我先勻給你用著。”


    “你……”


    “快走吧,去晚了飯就涼了。”這位徐姓師兄說著就要往外走。


    “你臉髒了!”徐福好容易等他停住嘴,幾乎是喊出這四個字。


    “臉?”


    這位徐姓師兄拿手抹了一把,看著手背上的紅色,憨憨笑道:“我說二毛他們見著我就笑呢。”


    說罷立馬從床底拖出一個木盆,木盆裏有半盆清水,蹲在地上清洗了起來,洗完後直接潑在門口那塊空地上。


    “桂花,你行啊!這吃飯前還得洗把臉啊!真把自己當朵花啦?”


    “別瞎說!人家桂花本來就是一朵花!”


    一出門就碰上兩個少年,對著這位師兄就是一陣調侃。


    “滾滾滾!你們全家都是花!”老徐有些無奈地罵道。


    二人大笑而去。


    “他們怎麽叫你桂花?”徐福有些好奇地問道,這位老徐師兄雖不是五大三粗,但這模樣實在也是與花無緣。


    “還不是我老爹,不知道聽哪個天殺的說什麽男娃起名帶花好養活,趕上生我時,家門口那顆桂樹開花,就給我起了個名叫貴花,貴是富貴的那個貴啊!”徐貴花歎息道,最後還特別強調了一下那個貴字。


    “富貴花開,好名字!”


    徐福微微一笑,名字這個東西不隻是代號那麽簡單,裏麵有著前人寄予兒孫的殷切期望,對尋常人家來說,富貴花開已經是極好的祝願了。


    “也不知道我這名字是誰起的?”徐福心中暗暗嘀咕。


    “還是徐福兄弟你有見識,跟那些糙人不一樣。”


    徐貴花聽徐福誇讚自己的名字,十分高興,一把摟過徐福的肩膀,豪邁地說道:“今晚咱吃好的!”那架勢,像是要去闖龍潭虎穴似的。


    ……


    徐福看著眼前這碗麵,很難把它和剛才徐貴花的豪氣幹雲聯係起來。


    一碗灑了一點兒肉丁的青菜麵就算是“好的”?


    再看徐貴花已經端著另外一碗迴來了,他的那碗更可憐,連那點兒肉丁都沒有。


    “徐福兄弟,吃啊,別客氣,這邊是給靈院老師們開的小灶,平常可不敢來吃。”徐貴花說著就從桌上的一個白瓷罐裏舀了滿滿一勺辣油倒進碗裏,麵湯立馬變成紅色,看上去倒是讓人胃口大開。


    “兄弟,這裏的辣油可是一絕啊,吃多少自己放!”說著把辣油往徐福麵前一推,大口地扒起麵來。


    徐福隻加了一點兒辣油,也大口吃了起來。近五天來,吃得最多的就是酸溜溜的野果,他早就餓得頭昏眼花了,此時吃著這碗麵,不亞於世上最頂級的山珍海味。


    不一時,兩碗麵就被吃得幹幹淨淨,碗底除了幾點油花,什麽都沒剩下。


    “飽了嗎?”徐貴花小心翼翼地問道。


    “飽了!”徐福笑道。


    “我還差點兒,不過我娘說了,晚上不好吃太飽,容易積食。”徐貴花摸著肚子笑著說道。


    “吆,這不是徐美人兒嗎?看來是發財了,居然來這兒吃飯。”


    二人剛起身要走,就聽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從門口處傳來。


    徐貴花臉色一沉,隨即立馬換了一張笑臉。


    “白公子,您也來了。”徐貴花趕忙上前打招唿。


    “你好歹也是徐美人兒,也得好好打扮打扮,我給你那盒胭脂怎麽沒抹啊?”說話的是個一身白衣,神色輕佻的少年,看上去比徐貴花還小兩歲。


    徐貴花沒有應聲,隻是一味地賠笑。


    “下次再不抹,我就打掉你的牙,聽見了嗎?”


    白承說著,臉色立馬陰沉下來。


    “是,是,白公子。”徐貴花一邊應著一邊拉著徐福往外走。


    “嗯?新來的?”


    這位徐貴花口中的白公子斜著眼打量了一眼一身粗布草鞋的徐福,眼中的鄙夷毫不掩飾。


    “是,白公子,這位師弟今天剛報到。”徐貴花忙不迭地答道。


    “這個破靈院居然還能招到人。”白承罵了一句,又轉身掃了徐貴花一眼,接著道:“以後別讓我在這兒看見你,滾遠點兒!”


    二人出了門,徐貴花這才長長舒了口氣。


    “真倒黴,這麽晚還能碰見他。”


    “這人是誰啊?”徐福問道,方才那人的語氣很討人厭,感覺這靈院好像是他家的似的。


    “白承。”


    “怎麽這麽囂張啊?”


    “他是白副院長的孫子,白副院長平時脾氣就大,院裏的事務大多都是他在管,他的孫子也就沒人敢惹了。”徐貴花小聲說道,一邊說一邊偷瞄四周,生怕被人聽了去。


    “算了,先不說他了,我帶你轉轉咱們靈院,就當消食兒了。”


    “這兒是咱靈院最大的一塊校場,體修基本都在這上課。”徐貴花指著場中幾個還在加練的學子說道:“別看咱靈院人少,修煉的勁頭一點兒不比其他靈院差。”


    看著校場方向,徐福不自覺的被場地中央的一塊會發光的石頭吸引,一時間沒有說話。


    “你也是體修吧?”徐貴花看著徐福正盯著校場中的那塊一人多高,散發著綠光的石頭發呆,問了他一句。


    “啊?……是。”徐福應了一聲,繼續端詳那塊神奇的石頭。


    “你還挺識貨,這可是咱們靈院的寶貝,別看它長得醜,可是很名貴的夜明石,聽說就是因為這塊石頭,才把靈院定在這兒。”徐貴花介紹起這塊石頭,還是有點兒驕傲的。


    “好寶貝!”徐福讚歎道,不知為何,他對這塊石頭有種奇怪的感覺,但又說不清道不明,隻好作罷。


    正說著話,不遠處一道火光衝天而起,一閃而逝。


    “那邊是法修校場。”徐貴花拍了拍徐福肩膀,“我剛來的時候也嚇了一跳,見多就不怪了。”


    單從那道火光來看,散而無華,恐怕難有殺傷,施展者估計也就是個剛入門的法修。


    二人繼續朝前,還沒走多遠就聽到一陣怒斥聲。


    “笨蛋,跟你說了多少遍了,靈力要與手印相合,以手印引動靈力,靈力跟不上,光擺那空架子有什麽用?”


    “是魏文老師。”徐貴花苦笑道:“不知道是哪個倒黴蛋被抓來加練了。”


    二人又走了數十步,到了一處校場,這個校場比方才那個小一點兒,正中支著一個大火盆,火燒得很旺,一人正在火盆旁訓斥一個戰戰兢兢的學子。


    “結印是為了更好的調動靈力,要抓住靈力最充沛的那個時機施展術法,時機!時機!懂嗎?”那人用訓斥的口吻一邊說著,一邊用左手十分熟練的施展了幾個手印,隨即出拳,一個拳頭大小火球便朝著斜上方飛去,一直飛到兩丈外才消散。


    看著那個凝實的火球,徐福心中不禁讚歎,春材靈院果然名不虛傳,正如書上所說,“窺一斑而知全豹”,隨便一位老師便在術法上有如此造詣,這春材靈院是可真是來對了。


    “這就是魏文老師。”徐貴花小聲給徐福介紹。


    這位魏文老師看上去年紀不大,中等身材,相貌堂堂,隻是在訓斥那學子時有些急躁。


    “徐貴花,你不加緊練,閑逛什麽?”這位名叫魏文的老師似乎聽見了徐貴花的介紹,一眼便認出他來,厲聲問道。


    “是!魏老師,他是新來的,我帶他認認路,迴去就練,迴去就練。”徐貴花趕忙拉著徐福快步離開了校場。


    “這魏老師也太好勝了,咱靈院再怎麽練,還能比得過那些大靈院?”徐貴花邊走邊抱怨著。


    “比什麽?”徐福問。


    “就是靈院大比唄,你剛來,先別管這些了。”徐貴花歎了口氣,雖然沒有明說,看樣子就知道春材靈院大比的成績並不好。


    “我看魏老師修為很高,怎麽會教不好?”徐福不解。


    “不是老師問題,咱們靈院的老師雖然不多,但都是頂呱呱的,是這幫學子……”


    “學子怎麽了?”


    “但凡有點兒天賦、有點兒錢的,都讓巨才靈院搶走了,剩下的大多都是家裏沒錢而且資質平庸的,也就春材靈院不嫌棄咱。雖然大家也沒偷懶,但要跟那些人比,實話實說,還是差不少。”


    這幾句話倒是把道理說了個明白,徐福雖然修煉時間算不上很長,但對於天賦和資源的重要性,深有感觸。


    春材靈院還真是不小,等到二人轉迴住處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時辰以後了。


    “今天太晚了,你先用我的被褥,明天我去幫你領一套。”徐貴花從自己床上卷起鋪蓋就給徐福鋪上。


    徐福推辭不掉,見徐貴花躺在木板床上,隻是隨意找了衣裳蓋著,心裏一暖,又以自己怕熱為由,把被子還給徐貴花,隻留下褥子,和衣而臥,絲毫不覺得冷。風餐露宿這麽多天,徐福覺得能睡在這樣的一張床上已是極大的享受了,不多時便沉沉睡去。


    一套被褥,兩個人,都睡得十分踏實。


    天剛蒙蒙亮,徐福就被一陣輕微的“咯吱”聲吵醒,任憑徐貴花再小心翼翼,也架不住這老床板不爭氣。


    “起這麽早?”徐福開口問道,現在屋外剛泛白。


    “我還有事兒,你再睡會兒,等會過來叫你吃飯。”徐貴花抹了把臉,便出門了。


    徐福起身看了看床邊,一雙新布鞋擺的很整齊,這是徐貴花剛才放的。


    “真是好人。”徐福心中不禁感歎。


    踏實睡了一夜,徐福這一醒就沒了睡意,幹脆也起來了。


    鞋略微有點兒小,但比之前那雙破草鞋強多了,起來後沒事幹,幹脆自己出去轉轉。


    徐福走得悠閑,看著身邊匆匆而過的學子,徐福不禁感歎,不愧是老牌靈院,修煉都這麽刻苦。


    “詹合。”


    “有!”


    “肖義。”


    “有!”


    ……


    “還得點卯啊?”徐福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聲高喊,又是一陣感歎,沒想到春材靈院的修習還這麽嚴格。


    轉過來,看到聚集在一起的十數人正要解散,令徐福詫異的卻是每個人手裏拿的不是書冊和修煉的器具,而是一個個大掃把。


    “這是……”


    徐福還沒反應過來,就見眾人已經散去,正巧徐貴花扛著掃把朝自己這邊過來,看見徐福,開心地打起招唿。


    “師兄,你這是幹嘛?”


    “幹活啊!”


    “怎麽還得幹活?”


    “不幹活誰給你錢?”


    徐貴花笑著就開始清掃起路上的落葉,輕車熟路的模樣一看就是“老手”。


    “這陣子風大,樹葉子掉得也多,幹活得起早……”徐貴花手上麻利,嘴也沒閑著。


    “除了掃地,還有別的活嗎?”徐福插了句嘴。


    “有啊,修剪花草、飯堂幫廚、整理書冊……”


    “那什麽時候修煉?”


    “上課時候啊!”徐貴花停住手上的活,看著眉頭微皺的徐福,一下子明白過來,然後語重心長地起說道:“師弟,咱們來靈院,哪個不想一心放在修煉上,哪個願意起早貪黑幹活,這不是沒辦法嘛!這也就是院長大人心疼咱們這些窮人家的孩子,把這些活交給咱幹,不但能掙口吃的,還能補貼給家裏一點兒,這已經很好了,你去打聽打聽,這天下還有哪家靈院能這麽照顧咱。”


    “有理!”


    徐福點頭,深以為然。他也是貧苦出身,若不是機緣巧合,恐怕此時頂多就是渾渾噩噩地給地主家做長工,永無天日。經曆過一段不愁吃穿的日子,徐福發現自己有點兒忘本了,之前的想法太天真了,勤奮修煉雖然一個靈院學子應該做的,但更要緊的是吃飽飯,好好活著。


    “我來幫你。”徐福搶過徐貴花的掃把,立馬揮舞起來,徐貴花也沒客氣,自己則找來簸箕跟著收拾。


    “師弟,你行啊!”看著徐福毫不費力地把一大片道路清掃了個幹淨,徐貴花由衷讚道。原本需要大半個時辰的活,一炷香的工夫就幹完了。


    二人交還了工具,迴屋洗漱,吃過早飯,便來到體修校場等著上課。


    天已大亮,有幾個學子早就已經在那兒練上了。


    “這幾個都是咱們靈院的名人。”徐貴花拉著徐福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指著場中的那幾人給徐福介紹。


    “那個個頭最高的是林冒,他的劈風掌無堅不摧,大腿那麽粗的竹子,一下就劈斷了。”


    “那個光著身子的是霍橋,練的是銅皮鐵骨,聽說已經練成了。”


    “還有那個步法特別快的,是蔡犁,他跑得比魏文老師的火拳都快。”


    徐福沒有太在意徐貴花的話,他雖然被封住了靈力,但眼光還在,這些學子的手段,在他眼裏隻能說是平平無奇,還不至於讓他驚訝。


    “怎麽樣,厲害吧!今年大比肯定能爭個前三迴來!”徐貴花有些得意地說道。


    “嗯,還行。”徐福隨口應著,他已經把目光落在場地正中那塊奇形怪狀的發光石頭上了,徐貴花的話根本沒往心裏去。


    “還行?這位兄弟好大的口氣啊!”一聲冷笑從場中傳來,顯然有人被徐福這敷衍的迴答給刺激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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