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姐。”


    徐福一迴頭,便看到了黑羽箭站在門口,剛才玩得起勁兒,居然沒聽到她什麽時候起來了。


    黑羽箭此時扶著門站著,小半個麵龐被門擋住,眼神看向徐福時,有些躲閃,竟露出一副徐福從未見過的嬌羞模樣。


    “我的臉,好了嗎?”


    這話還沒說出口,黑羽箭兩頰火辣,可恨屋裏竟一支燈燭都沒有,也不知道這臉恢複成什麽樣子了。


    “好了,羽姐,你太好看了!”徐福借著月光,看著黑羽箭無瑕的臉頰,由衷讚歎道。


    黑羽箭聽到徐福如此直白的誇獎,心裏也十分歡喜,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麽,扭頭又進到屋裏。


    徐福一個人被晾在門口,也不知該去哪兒,幹脆腳下輕點,一個跟頭翻上屋頂,坐在屋頂練習起剛從書冊上學來的控風技巧來。


    不多時,徐福聽到一聲響動,隨後便見一個身影也跳了上來。


    來人自然是黑羽箭,隻見她此時一身紅衣將身形勾勒得凹凸有致,微微猶豫了一下,坐到徐福身旁,相距三尺。


    黑羽箭此時沒有戴麵罩,微微低著頭,雙手放在膝蓋上,看上去有些不自在,像極了城裏那些極少出門的小姑娘,靦腆中中帶著幾分羞澀,之前冰冷的模樣早已蕩然無存。


    徐福看到黑羽箭如今這模樣,不由得想笑,剛翹起嘴角,就被黑羽箭察覺到。


    “不許笑!”黑羽箭嬌聲道,她自然知道自己的變化,剛才穿衣服的時候就明顯感覺比過去緊了許多,有些部位的變化甚至讓她覺得有些羞恥,可惜她沒有更肥大的衣服遮蓋,隻好先將就著。


    “我沒笑。”徐福說著,嘴角又不自覺地挑了挑。


    “還說沒笑!”黑羽箭也是頭一迴碰到這種情形,若是別人,她早就一箭射過去了,可眼前這個少年,黑羽箭卻一絲想要傷害的念頭都沒有,隻能假裝嗔怒地扭過頭去。


    “羽姐,你其他的地方恢複得怎麽樣?”徐福也怕黑羽箭氣惱,不再逗她,而是關切地問起壯體丹的效果來,畢竟她的傷口有些還是很深的,徐福生怕這靈丹藥力有限,不能完全修複。


    “很好。”黑羽箭淡淡地迴應道,說著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粉嫩的玉臂。


    “你看,一點兒都看不出來了。”黑羽箭十分欣喜地說道。


    “嗯,是看不出來了。”徐福借著月光細細打量了一下,隻見這胳膊上的皮肉仿佛孩童一般,連她手上厚實的老繭都褪了個幹淨。


    壯體丹在增肌補血這一功效上,的確是其他靈丹難以比擬的。


    “你剛才在幹什麽?”黑羽見被徐福打量的有點兒不好意思了,便慢慢把袖子放下來,突然想起徐福在她門前擺弄那幾片樹葉,有些好奇地問道。


    “是黑扇長老教我的,就是修煉風術法的一些訣竅,你看。”徐福說完便一揮手,便見一陣旋風卷起屋前院落裏的一堆花瓣飛向二人。


    這花瓣在半空中或如蛟龍騰龍,或如巨蛇涉水,隨心所欲地變化著各種形態,著實有趣得很,看得黑羽箭兩眼放光。


    玩了一陣子,徐福操控靈力把那些花瓣引到二人頭頂,然後便收了功法。


    花瓣沒了風的扶持,紛紛落下,在二人身上下了一場花瓣雨,一時間看得黑羽箭都呆了。


    良久,黑羽箭才迴過神兒來,看著頭頂花瓣,麵帶笑容的徐福,輕讚了一聲:“你真厲害!”


    “這都是小把戲,那些更深的技巧我還沒學會呢。”徐福笑著擺擺手答道。


    “還要謝謝你的靈丹!”黑羽箭接著道。


    “這也沒什麽,不過……羽姐你還是別接那些太危險的任務了。”徐福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好好活著才是最要緊的!”


    “是啊,好好活著。”黑羽箭呆呆地看著天上的那輪滿月,喃喃自語道:“我師父也說過這句話。”


    “羽姐的師父也是黑魔使嗎?”


    “是,我自小是被師父養大的。”黑羽箭抬頭看著天上的星月,輕聲道:“師父教我識字,傳我功法,也讓我加入了黑魔。之前一直是跟著師父做任務,有她護著,很少受傷,後來有一天,她在我麵前吐了很多血,那時我才知道,她體內有一隻毒蟲,平日一直靠靈藥壓製著,可這靈藥慢慢失效了,她就隻能像個農婦一樣小心翼翼地活著,不敢再動用半分靈力。我師父說黑魔窟有一種解藥可以除掉毒蟲,要十萬黑金。師父不讓我自己去做任務,我便偷著跑出來了,有的時候是會受一些傷,但想著,早一日換迴解藥,師父便能早一日好起來,傷口也就不那麽疼了。”


    黑羽箭說完,扭頭看了一眼身旁的徐福,臉上擠出一絲笑容,接著道:“我這條命是你救的,傷也是你醫好的,這份恩情如同再造。等我攢夠黑金給師父換來解藥,我這命便是你的了,你要……你要怎樣都依你。”黑羽箭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幾乎自己都聽不見了,即便如此,說出這樣的話也讓她覺得像是正在烤著一大堆火,臉熱得發燙。


    “這可是十萬黑金啊!你得攢到什麽時候?”徐福聽完黑羽箭的故事,恨不得把自己這點兒黑金也都送給她,但那可是十萬啊,自己那點兒給她恐怕也隻是杯水車薪而已,本來還想著要不要找黑羽箭借點兒黑金,現在真是開不了口了。


    “加上我師父就給我的,還差九千。”黑羽箭輕聲答道。


    “攢了這麽多了?”徐福大驚,但轉念想到黑羽箭滿是傷疤的後背,又覺得理所當然。


    “就快了。”黑羽箭也對以後充滿期待。


    “真想跟你一塊兒去黑魔窟,但我得走了。”徐福有些無奈道。


    “去哪兒?”黑羽箭一驚,臉上已沒了笑意。


    徐福便把黑扇長老跟自己說的那番話講給黑羽箭。


    黑羽箭沉默了一陣子,其中夾雜著她也不知道的許多秘辛,乍一聽也有些意外,不過很快便能明白黑扇長老的用意。


    黑魔確實大不如前了!這個很早之前就聽師父說起過,隻是沒想到,如今居然已經到了連自己人都保不住的地步。


    “對了,我也有代號了。”徐福掏出黑魔令牌遞給黑羽箭,略帶嫌棄地說道:“咱倆還挺像的,就是有點兒難聽。”


    “矢?”黑羽箭看著令牌上的字眼略有些驚訝道。


    “怎麽了?”徐福問道。


    “這可是很老的字!居然給了你?看來黑扇長老很器重你啊!”


    “是嗎?”徐福接著令牌翻來覆去地看了兩遍,還是覺得叫“黑矢”實在太難聽了。


    “你什麽時候走?”黑羽箭突然問道。


    “我本來是想看看你恢複得怎麽樣,看完就走的。”


    “你等一下。”黑羽箭不等徐福迴話,一個翻身便下了屋頂,快步進了屋子。


    徐福正盤算著要去哪兒,不多時就見黑羽箭又迴到屋頂。


    此時的黑羽箭套了一身灰褐色的寬大布衣,背上背著一個長長的行路包袱,手裏還拿著一個黑紗鬥笠。


    “你這是……”


    “出門啊!”黑羽箭十分理所當然地答道。


    “可是……”


    “我打算迴去看看師父,你……要不要一起?”


    徐福啞然失笑,黑羽箭厚著臉皮說謊的模樣實在是有趣。


    “那就有勞羽姐引路了。”徐福笑著給黑羽箭行了一禮。


    黑羽箭紅著臉沒有迴應。


    二人各展身法,幾個起落便落在城主府的牆頭,徐福看著這還有些陌生的城主府,心中感慨萬千,原以為有了一個落腳地,能多待些日子,想不到這才幾天工夫,又得離開。


    正感慨著,突然有一物朝二人打著轉兒飛了過來,不像是鳥雀,徐福連忙聚起風刀想要劈過去,卻被黑羽箭一把拉住。


    這一拉扯,那物已飛到近前,居然是一個信封。


    徐福掃了一眼信封飛來的方向,一個黑影一閃而逝。


    徐福抬手便接住了信封,上麵附著的一縷微風瞬間散去。


    信封上沒寫字,徐福打開,裏麵隻有三張紙。借著月光,倒是不難辨認紙上的字。


    有兩張紙上赫然寫著一個“仟”字,紙張的材質和上麵的圖案很熟悉,居然是黑金票!這可是兩千金啊!


    最後一張紙卻是一張銀票,足足有一萬兩,最邊上寫著四個小字——窮家富路。


    徐福從拿到信封的那一刻就知道是誰送來的,此時看完這那四個小字,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這種被人記掛的感覺真好。


    小心收好信封,徐福站在牆頭,朝著信封飛來的方向恭敬地行了一禮。


    ……


    東方泛白,兩道身影在荒郊野嶺飛奔。


    徐福本想著迴一趟少商城看看,又怕給李府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便老老實實地繞過去,朝西南行進。


    一路上,二人風餐露宿,盡量少與人接觸,遇泉則飲,遇林而歇,一路上采摘打獵,路過村鎮時則是趁夜去偷些幹糧果蔬,當然也會留下些銀錢。


    這一走便是半個多月,好在有人做伴,也不會格外無聊。


    徐福這一路收獲頗豐,二人都是走的野路,少有行人,徐福便可以肆意施展風術法,最常做的事便是與黑羽箭一邊走著一邊較量切磋,在風術法上的造詣日漸深厚。


    黑羽箭一路上言聽計從,像個從小長在家,沒怎麽出過門的女娃,凡事皆由徐福做主,隻是那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歡快絕不是裝出來的,經常看得徐福一愣一愣的,若不是包袱裏那把靈弓還在,徐福還當是換了一個人。


    “前麵就是我家了。”黑羽箭指著遠處一個小村莊高聲叫道,言語中滿是喜悅和期待。


    “看來還能趕上晚飯。”徐福看了眼天色,也是十分欣喜,成天風餐露宿的,即便是他也覺得有些吃不消了,他此時太想吃一碗熱氣騰騰的白米粥了。


    二人疾行了一陣,離小村還有數百丈遠,就聽到一陣哭喊聲。二人對視一眼,皆是眉心一皺,腳下又加快了許多。


    “大王,我們村真的沒草藥了,你就放過我的孩子吧!”


    二人遠遠就聽到一個婦人撕心裂肺地哭嚎著。


    “放屁!要是拿不出來,老子今天就宰了他!”隻見一個高瘦的男子握著一把長劍,腳下踩著一個半大的孩童,惡狠狠地罵道。


    雖然還有百餘丈,但徐福已能看清那邊的情形,氣憤於那男子的囂張氣焰之餘,不由的對那個孩童嘖嘖稱奇。這孩子看上去也就七八歲的年紀,如此情形下,竟然咬著牙沒哭出聲,眼珠盡力往上瞟,像是在盡力看清踩踏著他的那個人。


    “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那男子手中長劍舉起,作勢就要劈下。


    徐福暗叫不好,此時相距尚遠,就算是施展風刀已經來不及了,而黑羽箭的弓也還在包袱裏沒拿出來。


    本以為會血濺當場,卻聽那持劍男子突然一聲慘叫,捂著自己的右腿坐倒在地。


    徐福眼中一亮,他在遠處看得清楚,救這個孩子的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


    這孩子不知什麽時候藏在手中一根樹枝,樹枝頂端有銀光閃過,應該是綁著一根繡花針,在這危急關頭,這孩子正是用這小小的繡花針刺進持劍男子的小腿,得以脫困。


    徐福看著這孩子狼狽地爬起來,顧不上拍去身上的灰塵,雙手握著那根綁著細針的樹枝,死死地盯著持劍男子,眼神淩厲,如同一隻小小的野獸,堅定地守護著自己的地盤。


    小孩兒大口地喘著粗氣,顫抖的雙手暴露了他內心的恐懼,即便如此,他仍舊守在娘親身上前,始終未退一步。


    “初一!初一!”


    那個婦人迴過神兒來,立馬從身後撲了過來,一邊叫著,一邊摟住小孩兒,泣不成聲。


    “小兔崽子,看我非把你的狗爪子剁下來!”那持劍男子緩過來,怒火中燒,大聲罵道。說罷,一瘸一拐的上前,一劍劈向這對母子。


    眼看這對母子就要血濺當場,突然刮起一陣強風,裹挾著許多沙土一下子彌漫開來,迷得眼睛都睜不開。


    等那對母子再睜開眼時,那持劍男子已經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劍也掉在一邊,不知道為何暈了過去的。


    “老天爺保佑!老天爺保佑!”那婦人嘴裏念叨著,就要拉著那個名為初一的孩子往家跑。


    “羅嬸。”


    黑羽箭的一聲輕喚叫住那婦人。


    那婦人聽到黑羽箭的聲音,身子微微一顫,緩緩轉過身,手卻依舊緊緊地抓著那孩子。


    “你是……小羽?”那婦人淚眼婆娑地問道。


    “是我,這是怎麽了?”黑羽箭忙上前問道。


    “你怎麽這時候迴來了!前一陣子來了一夥賊人抓壯丁,把你羅叔抓去了,到現在還沒迴來!今天又來了一個要草藥的,不給就要殺人……”被黑羽箭稱作羅嬸的婦人說到此處,又哭了起來。


    “那我師父呢?”黑羽箭趕忙問道。


    “你師父她……她……”


    “到底怎麽了?”黑羽箭一下子緊張起來。


    “她也被賊人抓走了。”羅嬸說完,又哭了起來。


    “誰抓的?抓去哪兒了?”黑羽箭聲音也變得急躁起來,兩隻手緊緊抓著那婦人的胳膊,追問道。


    “他們聽說你師傅是醫師,就把她也帶走了。”


    “我師父……你們怎麽能見死不救呢?”黑羽箭怒道。


    “村裏的男人都被抓走了,我們……也實在沒有辦法。”羅嬸低著頭用力摟著險些命喪黃泉的兒子,看著也十分內疚,但正如她所說,真的是“沒有辦法”。


    徐福看著這對母子,心中不禁起疑,這山賊都是劫掠錢財和女子,無端地抓些壯丁幹什麽?


    一揮手,一陣風卷著一根麻繩從近處的院落裏飛了出來,徐福三下五除二,把那受傷暈厥的賊人給捆了個結實,然後提著他來到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上,輕鬆掛了上去。


    對這個連婦孺都不放過的賊人,徐福自然毫不客氣,掛好後,拿起這賊人掉落的鐵劍,一劍便戳在這賊人的大腿上。


    “啊呀!”


    這賊人呲牙咧嘴地醒過來,發現自己被吊在樹上,立馬大聲吼叫道:“誰這麽大膽?快給我解開!知道老子是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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