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嫁嬤嬤見張慧和史太太三言兩語間就決定了哥兒的去處,心中那叫一個焦急。她眉頭緊鎖,嘴唇微顫,腳步不自覺地在原地打轉,仿佛一隻熱鍋上的螞蟻。就在她急得團團轉時,就看到賈政麵色潮紅的走了過來。


    人還未走近,眾人就聞到了濃酒生香,那味道中似乎還夾雜著絲絲縷縷的脂粉香氣,空氣中莫名就多了幾分曖昧的氣息。陪嫁嬤嬤心中一酸,眼淚險些落了下來。


    她雖是個下人,但跟在王氏身邊多年,早已將她視為自己的親人。如今見賈政這般模樣,又怎能不心疼王氏所受的委屈?


    她看了一眼被史太太緊緊抱在懷中的繈褓,小嬰兒睡得正香,全然不知外界的風波。陪嫁嬤嬤隻得強壓住心中的不滿,滿臉笑容地迎了上去,試圖為王氏保留一絲尊嚴。


    “二爺您總算迴來了,二奶奶她……她可是遭了大罪了!”她嘴裏雖是在同賈政說話,目光卻是不住地往張慧的臉上瞟。


    賈政的眼神有些迷離,顯然是喝了不少的酒,但他仍舊保持著一份清醒,目光在院中掃了一圈,最後落在了張慧的臉上。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聲音帶著幾分酒後特有的沙啞,挑釁地看著張慧道:“大嫂今日怎得有空過來,可是我們夫妻又觸犯了府中的規矩?”


    張慧沒有理會賈政,隻是淡淡的掃了他一眼,便對坐在步輦上的史太太行了禮,沉聲道:“二爺既然迴來了,這裏又有太太坐鎮,兒媳就先行退下了。”


    史太太的精力這會都放在了自己剛出生的孫兒身上,也沒心情挑張慧的不是,聞言隻是隨意的擺了擺手:“今兒你也辛苦了,先迴去好生歇著吧。”


    張慧微微欠身,轉身又對伺候王氏的下人吩咐了幾句,便帶著自己的人浩浩蕩蕩地離開了。


    賈政看著張慧離開的方向,臉上陰沉一片,他來到史太太身邊,笑道:“今兒辛苦母親了。”


    史太太抬起頭,那雙銳利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人心。她命身邊的婆子把新生兒抱下去後,冷冷地看了賈政一眼,厲聲道:“給我跪下!”


    賈政聞言,一臉驚愕地看向史太太:“母親,您……”


    “跪下!”


    賈政無奈,隻得一臉難堪地屏退院中伺候的下人。他壓下心底的不滿,緩緩跪在了地上,膝蓋與冰冷的石板接觸的那一刻,他仿佛感受到了命運的嘲弄。


    史太太看著跪在地上的賈政,眼中閃過一絲失望與憤怒。她曾對這個兒子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夠取代賈赦的位置,成為賈府新一代的掌權人。然而,如今她卻不得不承認,自己傾注了全部心血的小兒子,確實比不上被蔣老夫人悉心教導的長子。


    “你今天做什麽去了?王氏產子,你為何不守在身邊?”史太太厲聲質問道。


    賈政低下頭,掩住眼底的恨意,低聲道:“迴母親,兒子不是有意忽略王氏,實在是前些日子與同僚約定了今日的聚會。


    您也知道,自大哥迴來後,兒子在朝中的位置愈發的難堪起來。


    兒子若不再早做打算,日後這府中恐怕就再也沒有咱們母子的立足之地。


    至於王氏和孩子,兒子並非不在意,而是想著府中有母親坐鎮,那張氏定然不敢對她們母子怎麽著。”


    史太太聞言,冷笑一聲,用力砸了砸自己的雙腿,那雙腿因年歲的增長和舊疾的困擾,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靈活與力量。


    “有我坐鎮?你覺得我一個殘廢能做什麽?這些年來,我在這府中過得是什麽日子,你難道不清楚嗎?”她的聲音中帶著無盡的蒼涼與無奈,仿佛是在訴說著一個漫長的悲劇。


    夕陽映照在史太太那張不再年輕的臉龐上,她的眼神中既有憤怒也有悲哀。這些年來,她就是那廟堂之上的菩薩,看似高高在上,實則手中無權,心中無依。無論是賈赦的能力,還是張氏的手段,她皆是無能為力。


    賈政看著母親那憤怒而無奈的眼神,心中的恨意更加洶湧。他雙目赤紅,低吼道:“我不甘心,都是祖父的孫子,父親的兒子,憑什麽他一出生就能夠擁有一切,而我卻要處處受他的壓製?


    母親,難道您就甘心嗎,甘心一輩子被自己的兒媳壓製住?要知道,您才是這國公府的當家太太,名正言順的榮國夫人啊!”


    史太太聞言,頓時沉默了。她看著雙目赤紅的幼子,心中五味雜陳。


    是啊,她怎能甘心?她曾是侯府千金,嫁入國公府後,一直努力扮演著好兒媳、好婆婆的角色,卻從未真正掌握過實權。婆母在世時,被婆母轄製著;婆母去世後,又被兒媳壓製著。她又怎麽可能會甘心?


    一陣風唿嘯而過,似乎也在為這對母子的無奈與悲哀而歎息。


    史太太的沉默讓賈政更加激動,他幾乎要跳起來:“母親,我們不能就這麽坐以待斃!我們必須有所行動,否則的話,我們這輩子都別想翻過身來!”


    史太太聞言,嗤笑一聲,冷聲問道:“你覺得你是賈赦的對手嗎?文韜武略、為人處世,你哪樣強過賈赦了?就連你千挑萬選得來的妻子,也不及那張氏半分!你覺得,你憑什麽能夠對他取而代之?”


    賈政被史太太的話噎得一時語塞,他漲紅了臉,卻找不到反駁的理由。是啊,他賈政在文韜武略上確實不及大哥賈赦,就連娶妻也未能勝過張氏。他心中充滿了憤恨與不甘,卻也無從發泄。


    史太太看著他那憋屈的樣子,繼續說道:“枉你讀了這麽多書,謀定而後動不知道嗎?臥薪嚐膽不明白嗎?你需要的是等待,是沉澱,而不是急功近利!”她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責備,更多的卻是無奈與悲哀。


    賈政似乎是被史太太的話給觸動了,他沉默良久方才幽幽的開口問道:“依母親的意思,兒子應該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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