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莎以“迷路”做借口,讓藤井樹送自己迴家。

    好在日本人都喜歡在房子外掛名牌,所以不用擔心認不出哪一棟房子是藤井♀家。

    第二天早上,因為藤井媽媽早上有事匆忙出門,隻幫溫莎做了早飯。

    她得自己想辦法弄出一個便當來。

    溫莎並沒有這個技能。

    不過她自認為這一點小事難不倒她。蒸個米飯,鋪點生菜,再加個荷包蛋,不是很完美嗎?青黃白的顏色搭配也很喜人。溫莎對自己很滿意,而且第一次煎荷包蛋,居然讓她煎出了不散黃的圓溜溜的荷包蛋來。

    但是等到溫莎中午打開便當蓋,立刻就像生菜一樣蔫了。

    本著要消一下毒的原則,溫莎是把生菜用熱水燙過的。在她的印象中,生菜無論是生吃還是煮熟味道都不錯,但是現在一看眼前蔫出黃黑色的生菜,溫莎立刻沒了胃口。

    溫莎立刻把便當塞迴課桌,拒絕了一個女生一起去吃便當的邀請。

    不得不說這是個明智的決定,別人的便當裏擺著可愛的三角飯團、切成小花形狀的胡蘿卜……端的是秀色可餐。相比之下隻在白飯上鋪一層像是要爛掉的生菜,再加一個蛋是多麽的寒酸可憐,而且被襯托得更顯難吃了呢。

    不過雖然還有小賣部作為選擇,浪費糧食還是不太好。

    溫莎決定努力地解決一下便當。

    她特意選了這個時間點不會有人的天台當用餐地點,但是剛吃了一角蔬菜就感到極其痛苦。

    這個時候隔著天台的花壇,傳來窸窸窣窣地聲音。

    藤井樹♂正在拆三文魚三明治的紙包裝,溫莎趴過去的時候蹭到了花壇裏的灌木,舉著三明治的藤井樹聞聲抬起頭,頗有點倉鼠的憨態,溫莎忍不住噗地笑了聲。

    可能是因為對方立誌於走板著臉的冷酷路線,所以一旦流露出天然呆的樣子,就格外讓人忍俊不禁。

    藤井樹不太明白有什麽地方逗笑了對方,難道吃三明治很蠢麽?這麽一想,他舉著三明治不知道該不該下口了。

    “我用便當跟你換三明治吧。”

    溫莎把便當盒連著筷子一起遞過去,“隻吃三明治的話很容易長不高的哦。”

    ——如果不是便當的內容太寒酸,在那種明媚的表情下說出的話還真是很有說服力。

    藤井樹捏著三明治低頭看了看便當,不太確定地抬頭看了一眼溫莎。

    雖然仍然沒有表情,但是溫莎似乎從男孩的眼神中讀出這樣的疑問:……不會是你做的吧?

    “雖然看起來不怎麽樣,但是其實很好吃哦!”溫莎用筷子挑起一塊米飯,用便當盒托著送到藤井樹嘴邊,“不信的話就嚐嚐看好了。”

    ——真狡猾啊,米飯的話再怎麽也難吃不到哪裏去吧。

    當然因為不知所措而僵住的少年可不會這麽吐槽,而溫莎心裏想的是:嗬,地獄的味道可全在生菜裏呢。

    到底要不要就著少女的手吃下米飯對於少年來說可比解析方程式難多了。此時的少年的心情,略像是進食時被投喂者學狗叫而嚇住的貓。

    最後繃住一臉雲淡風輕的少年,直接把三明治塞給少女,然後捧過飯盒背過身去。

    溫莎才不覺得自己在欺負人呢。

    比起當初曾是中二之王的自己的所作所為,現在頂著嫩皮的大姐姐溫莎已經非常溫和了呢。雖然冷掉的三文魚三明治被烤的有點幹,沙拉的甜份有點過量,不過對於品嚐過地獄的溫莎來說,這種不完美的味道已經足夠對味覺進行一次洗禮了。

    溫莎很快就幹掉了手中的三明治,她拍拍手中並不存在的碎屑,順便忽略掉自己忘了告訴藤井樹筷子被她用過這種細節。

    一邊的藤井樹突然頓住了。

    “?”

    溫莎疑惑地湊過去,就看到少年正含著最後一口飯,整個臉頰都鼓鼓的,因為噎住的緣故臉頰和眼眶都泛著難受的紅暈。但是因為不想把飯吐出來,又咽不下去,於是一直保持著這幅狀態。

    溫莎幹淨把水杯遞過去,順便幫藤井樹拍拍背:

    “你吃完了?”

    溫莎在花壇張頭探視一番:“不會是倒到哪裏了吧……”

    藤井樹把空掉的飯盒遞給溫莎,順手擦了嘴邊的水珠,然後冷傲地揚起下巴:

    “味道,太爛了。”

    ……

    *

    學校的音樂教室坐滿了人。

    並非是上音樂課,而是一位三年級的學長在這裏舉辦私人鋼琴演奏會。

    溫莎的手中還收著那份紅底燙金的請柬——

    「rose tree——上野浩明鋼琴獨奏

    地點:校音樂室d-302

    時間:x月x日 15:30

    曲目:

    /mozart:turkischer marsch k.331

    /mozart:piano sonata no.15 in c major k.545

    /beethoven:menuet in g major

    ……

    /mac dowell: to a wild rose」

    上野浩明似乎頗具人氣,這次比較輕鬆的小型私人演奏會居然來了很多人,偌大的音樂教室撤掉課桌,隻擺上椅子,也是坐滿了人。

    溫莎是靠窗的位置,能夠半曬著陽光,邊聽鋼琴確實是不錯的享受。

    不過溫莎之所以來是因為聽說上野浩明鋼琴滿級,又來自音樂世家,所以才會過來湊個熱鬧。如果真的技藝很好,那麽鋼琴的現場演奏絕對是十分動人的。不過鋼琴曲也很忌諱技術性錯誤,會讓人一下子出意境,那還不如聽一聽大師的錄音唱盤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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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野浩明站在教室前方作了開場白,大約是隻是很隨意的個人彈奏,因為是三年級了,就快畢業了,所以特地舉辦這樣一出演出,不論來自什麽年級什麽班級,希望都在此刻營造共同的美好迴憶。

    上野浩明帶著一股子精英與藝術家的味道,雖然才16歲,卻十分擅長說話,加上人又高大帥氣,立刻讓初見他的人也生出好感。

    上野浩明坐到了鋼琴凳上,摘掉了白色手套,然後懸指在琴鍵上,似乎在感受音符般微微闔上眼簾。

    溫莎拉了拉厚重的窗簾,幽暗的琴室頓時泄人一片暖光。陽光照在她臉色,引得她轉頭避開。她看到上野浩明對著這邊露齒一笑。

    太陽曬在頸上暖唿唿的,雖然說多曬太陽會出曬斑還容易引發皮膚衰老,但是女孩子還是應當享受一下日光浴,可促進血液循環,去體內積寒。

    用愉快的莫紮特炒熱氣氛,又用貝多芬不多的柔情曲目渲染情調,最後一曲之前,上野浩明說:

    「最後一曲to a wild rose,獻給我心中的玫瑰,今天她也在這裏。」

    人群一下子哄亂起來,上野浩明則保持著得體的微笑。

    溫莎不太確定對方是不是在看她,避免慣性地犯自作多情的錯誤,溫莎轉頭張望了一下。她看到斜後方坐著藤井樹,而藤井樹旁邊的幾個男生則拿手肘捅他:

    “喂,他該不是在說同名同姓吧?”

    藤井樹插著兜靠在椅背上,表情不太好,隻是他一向冷著臉,小夥伴們不覺得有什麽,繼續捅藤井樹:

    “怎麽辦,同名同姓要被搶走了!”

    藤井樹注意到了溫莎的目光,隻是待追尋過去時,對方已收迴了視線,看著台上的上野。藤井樹不僅脫口道:

    “關我什麽事!”

    意識到一時惱怒沒有控製好音量,而成為了小片焦點,藤井樹幹脆站起來,直接走出了教室。

    室內的氣氛一時變得有些尷尬,倒是上野浩明十分輕鬆地救場:

    “是我考慮不周,聽了這麽久大家估計也要解決生理問題。如果想要上廁所的話,請不要在意。”

    上野浩明的朋友則在一邊帶頭拉人邊起哄道:

    “下一首曲子我們好像不適合聽了呢,是屬於某個人的獨奏呢~”

    教室裏的其他學生也跟著笑起來,紛紛站起身走出教室,還有的對上野浩明握拳:

    “前輩加油。”

    溫莎看著逐漸清空的教室,眨了眨眼睛。被太陽曬出的惰性讓她腦子慢半拍,才慢吞吞站起來。

    不過上野浩明叫住了她:

    “樹——藤井樹同學,能再聽我彈一曲嗎?”

    這樣溫和的請求似乎無法拒絕呢。溫莎略微複雜地看了上野浩明一眼,上野的死黨神助攻地順手帶上了教室的門。

    溫莎順從地坐迴了椅子,她端坐在椅子上,腦袋卻微微地歪著,有一種嫻靜又俏皮的感覺,沾了陽光的一側長發軟軟地彎在她的肩膀。

    上野浩明靦腆又不失爽朗地笑了笑,隨即彈起一曲to a wild rose。

    即使隔著玻璃窗,也能聽到那輕快優雅的旋律,如同一朵野玫瑰在林間灌木中溫柔又驕傲地靜靜綻放。

    藤井樹單手扣著粉了石灰的牆壁,感覺一口老血梗在咽喉。

    “藤井,你怎麽了?”

    “……坐太久,腿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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