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路易街。

    黑色雪弗萊停到一家小餐館門前。

    溫莎從車上下來,她輕車熟路地走進餐館,走到一張空桌邊,一撩裙子坐下,繼而摘下黑色蕾絲的手套。她衣著華貴,配飾精美,一身氣派在這土裏土氣的小餐館裏顯得十分另類。

    溫莎卻不在意這些,隻是看向一邊忙碌的羅斯——

    即使不久前打過照麵,溫莎還是有些認不出她來了。此刻的羅斯隨意地紮著亂蓬蓬的頭發,身上穿著粗麻布衣,圍著一條髒汙的圍裙,臉上因為廚房的油煙和體力勞動帶著一層光亮的紅暈。不過一年時間,這個美麗高貴的女人,變得和普通的家庭婦女沒有多大區別。她熱切地招唿著餐館裏的客人,偶爾遇到一些下流的打趣,也笑而不語,有時還會說一兩句粗話逗樂。

    然而她依然是她所熟悉的羅斯——聰明、自信,而且幸福。

    “索菲亞,你來啦。”羅斯驚喜地招唿她,她隨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又習慣性地為她擦了眼前並不髒的桌子,“親愛的,想來點什麽,我請客。”

    “我要一杯加牛奶的咖啡。”

    “哦……可惜我們這裏隻有啤酒,你要來一杯嗎?”

    “那好吧,就來一杯吧。”

    又有客人來點單,羅斯忙不過來,便向廚房的傑克吆喝:“給索菲亞來杯皇後黃啤傑克!”

    “一會有什麽需要告訴傑克。”羅斯對索菲亞眨了眨眼,便跑去招唿新的客人。

    傑克掀開簾子出來,他掃視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索菲亞。

    溫莎注意到傑克有一瞬的滯愣,他的神情有些古怪,但還是托著啤酒向溫莎走來。來到桌前,溫莎還沒來得及向他打招唿,就見傑克一把將啤酒拍在桌上,語氣生硬地道:

    “您的啤酒,霍克利夫人。”

    被大力砸在桌上的啤酒,因為太滿的緣故,整個都蕩漾開來,濺濕了溫莎的手。還有滴滴答答的酒液順著桌麵流下,即使溫莎立刻站了起來,還是有不少沾上了裙子。

    羅斯很快就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

    “傑克,你怎麽能這麽不小心!”她想要幫索菲亞擦幹裙子,但她彎下腰了才發現手中的是抹布,一時有些無措。

    看到這一幕的傑克,更覺得心中一刺。

    他看看索菲亞,1年前她還不過是個下等艙的乘客,現在卻穿著名牌服飾,戴著著名設計師設計的珠寶首飾,出入乘坐轎車,每天所做的事不過是到處去玩。而羅斯呢?她每天要大清早起來準備烘焙麵包,她還要幫他搬運啤酒……過度的操勞讓她柔嫩的肌膚在一年內變得暗黃,她如羊脂白玉般的手指也粗糙得長滿硬繭。

    尤其是在幾天前偶遇索菲亞的時候,索菲亞向羅斯推薦一件禮服,而羅斯卻笑著拒絕說:

    “我遇不到需要穿這種衣服的場合。”

    那句話像針一樣紮在傑克心上,就像是人生的反轉劇一樣,索菲亞選擇和卡爾在一起,於是她飛黃騰達,而羅斯和他在一起,就隻能當一隻落毛的鳳凰。傑克越是看著索菲亞,越覺得,那是本該屬於羅斯的一切……

    “沒什麽,羅斯。”溫莎握住了她的手,“很快就幹了。”

    “傑克,你這樣粗手粗腳的,還是滾去後院劈柴吧!”羅斯佯裝生氣的說,畢竟傑克的臉色很不對勁,她不能給其他客人留下壞印象。

    “索菲亞,真是對不起……”

    “不,沒什麽。”

    趁著羅斯忙得腳不著地的當,溫莎進了後院。傑克正發瘋般用斧頭砍著院子裏的樹,一下一下,亂七八糟的豁口橫陳在黑色的樹皮上,樹葉簌簌地掉下來。

    溫莎走到傑克身邊,認真地看了這樹幾眼,歎道:

    “遇到你,這樹真可憐。”

    這帶點暗諷的話讓傑克一下子停了動作,眼睛發紅地看著她。

    “傑克,羅斯清楚她失去了什麽,可她愛你。”

    傑克眼眶湧上了淚意,但是很快偏頭避開了溫莎的視線。溫莎從來沒有為了照顧羅斯的情緒而穿得普通一點,樸素一點。因為她知道羅斯真的不在意,而這一點,傑克也終會明白。明白他們要麵對的生活,以及他們想要抓住的一切。

    *

    離婚協議書攤上桌麵的時候,溫莎並沒有驚訝。她唇線輕輕抿著,是一貫的似在微微笑的神情。

    卡爾-霍克利坐在對麵,律師站在一旁。在溫莎低下頭看離婚協議的時候,卡爾-霍利克則在看著她。將近20年的歲月在她的麵容上留下了一點痕跡,她的皮膚不再那麽白皙,笑起來的時候眼角也會帶點細紋。然而卻一如初時令他神魂顛倒。應該慶幸他們還沒有孩子,不然此刻他隻會更加痛苦。

    協議上劃分給溫莎的財產,以龐大的霍克利集團來說,實在是少得可憐了。不過溫莎還是幹脆地簽了字,連體的英文書寫顯示了主人的漫不經心。她簽好合約,將其中一份推還給卡爾,“這樣就好了?”

    “我會讓老布朗送你過去。”

    卡爾指的是分給溫莎的那棟房子,溫莎點了點頭。

    她讓女仆為她整理出行禮,然後自行提著行李箱下了樓。老布朗開著林肯等在門外,他恭謹地接過溫莎的行李箱,將其放到行李艙,又為她打開了門。

    卡爾站在窗台上望著她,他怕她看見,所以隻是用手指將窗簾撥開一條縫隙,不過溫莎並沒有迴頭。卡爾的口中彌漫起苦澀,然而即使這樣,他也舍不得放下簾幕,一直凝視著林肯開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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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莎支著手肘望向窗外,陽光照得她通體溫暖。她知道老布朗頻頻地透過後視鏡觀察她,但她裝作不知道。她甚至嘴角淺笑著,哼了一小段時下流行的歌劇曲目,手指輕輕地敲著車窗,打了打節拍。

    車子停在一棟不大的別墅前。

    溫莎提著行李站在圍了籬笆的門外,手裏拿著房門的鑰匙。她看到老布朗臉上難以掩飾的憤憤不平,才壓下心頭的好笑,問這位忠心耿耿的司機:

    “布朗先生,您能告訴我發生什麽事了嗎?”

    “夫人,我還以為您一點也不關心霍克利老爺。”為自己的主人打抱不平了一句,老布朗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這位老實人不想違背主人的囑咐,因此他在溫莎詢問的目光下,隻好隱晦的用一種似乎是責備的話語提醒道,

    “有時候,您也該看看報紙。”

    報紙上充斥著卡爾-霍克利——這位美國首富的破產消息。

    溫莎隱約想起了這場二、三十年代的經濟危機——這不僅是美國的經濟危機,也是世界的經濟危機。但是對於金融一竅不通的她還是不太明白卡爾多得可以隨便買下幾座島乃至礦山的錢是如何在一夜之間蒸發的。不過當她看到地窖裏的酒箱裏塞滿了現金,就意識到問題比她所能想象的更加嚴重。

    溫莎趕迴到原本的宅邸,卻被告知房子、汽車乃至裏麵所有的家具已經全部被抵押給銀行了。

    卡爾不知所蹤。

    溫莎隻好去公司找他。霍克利公司總部大樓前被人群堵得水泄不通,全是來追債的員工和投資人。白色的橫幅向送葬一樣拉著,人群激動地呐喊著口號。溫莎抬起頭,仰視著高樓,她看到似乎有人站在那裏。距離太遠,看不清楚,然而在這樣的場麵下,給她的心頭籠罩了一層不祥。

    溫莎慶幸沒有人認出她,她拉低了帽子穿過人群。前門進不去,她跑到後門,後門也滿是守候著的人。溫莎穿過巷道,砸了安全門。樓層內部連供電都停止了,溫莎隻好從安全樓梯走。卡爾的結局她不清楚了,隱約記得老年時期的羅斯似乎提到過他破產自殺……溫莎不確定,但她不敢賭。她提著裙子從安全樓梯往上跑,帽子掉了,挽起來的頭發也散開,急速流動的血液掠走氧氣,讓肺部膨脹欲裂,但是她不敢停下來。

    她一口氣跑上30樓,已經說不出話來,隻能扶著門框喘氣。

    所幸她看到了卡爾-霍克利。

    他正背對著她,站在低矮的欄杆邊。

    “卡爾……”

    溫莎因為劇烈運動而灼熱的喘息氤氳在卡爾的後頸,這令他感到更加痛苦。他看著樓下密密麻麻的人群,手指在欄杆上用力到蒼白。

    華爾街已經崩潰了,霍利克集團宣告破產,而卡爾作為創建人已經資產負億。他沒有退路,隻有自殺能熄滅人們的怒火,也隻有自殺能將這些負債一筆勾銷,讓索菲亞不受牽連,繼續平靜的生活。

    他應該向前邁出一步,為了逃避,也為了承擔。

    但是那無比熟悉的、在午夜夢迴中縈繞著他的雙臂在此刻無比真實又無比輕柔地摟住了他的腰。

    “卡爾,”像往日的癖好,溫莎的手指輕輕地觸摸著卡爾的脖頸,撫摸他冒出胡渣的喉結,她的歎息如往日泡沫般的歲月,她說,“……你該刮胡子了。”

    卡爾泣不成聲。

    end~

    titanic(1997)

    主演:

    unknow(溫莎)

    billy zane

    kate winslet

    leonardo dicaprio

    時光剪輯師:鴿蘇拉

    end~

    溫莎看著英語六級單詞手冊裏突然多了的三張照片:

    一張是索菲亞(因為不是她的臉所以且用第三人稱吧)撞在卡爾-霍克利的懷中,卡爾皺著眉低頭,而索菲亞恰巧抬起頭宛然一笑。

    一張是索菲亞跳下船舷,而她的背後——卡爾-霍克利大驚失色的抓拍,聚焦讓一同驚慌失措的人群變得模糊。

    最後一張,萊昂納雖然滿臉疲憊卻發了瘋一般地瘋狂工作,而溫斯萊斯則用擁抱製止了他,萊昂納多冷靜下來,握住了溫斯萊斯搭在他腹部的手。兩個人靜靜地相擁著,而清晨的第一縷光芒剛剛照進庭院。

    “你也是泰坦尼克號的影迷嗎?”

    一邊電影社的社長湊過來問,溫莎合上單詞冊,聞言笑了一下: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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