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博文拿著一條米白色的毛巾,慢慢地將手上的水珠擦拭幹淨, 一遍又一遍, 不厭其煩。待他走到客廳時,電視上的曆史節目早已結束, 如今播放的是一個肥皂劇。高富帥男主正拚盡全力抓著女主的手, 英雄救美。

    坐在沙發上的尹穗子正在啃薯片, 看得津津有味,像一個年幼孩子。

    她穿著白色的家居服,懶散而舒適的坐在沙發上,微黃而溫暖的燈光照在她的臉上, 看上去整個人柔軟溫和的不像話。眉眼疏懶, 唇角含笑。一點也沒有白日裏強勢美豔女總裁風範, 也不太像幾年前在華大遇見她時那樣的鮮活風情。

    如若她真是現在看上去的模樣性情, 那該有多好。

    當然,那也隻是想想而已, 並不能如願的。

    易博文向前走去,坐在尹穗子的身側,麵上依舊是妥當的笑,溫情脈脈,關懷至極:“明天想吃什麽?”

    尹穗子拿薯片的手沒有停頓,看向電視的眼眸也不曾偏離, 話音疏冷:“明天我不會來。”

    不是不一定會來, 而是確定不會來。

    易博文卻恍若未聞, 仍舊望著她, 眉眼依舊平和,笑容依然清潤:“那下周呢?”

    沒有迴複,隻能聽見電視裏人物的談話聲和薯片被咬碎在齒間的聲音。

    直到一集連續劇結束,電視放出了千篇一律的廣告。尹穗子終於別過頭看著他,平淡至極地看著他,像是公事公辦地敘述著:“明天就是兩年的最後一天。”

    在這樣的冷淡與漠視下,儒雅而成熟的男士終於將忍耐透支。

    “我就這麽讓你討厭了?”聲音低沉,話語平和,卻隱含著些許的顫抖與譏誚。他狹長的眼尾彌了深紅,極力克製著所有的情緒,卻實在提不起平日裏溫和的笑容。

    尹穗子沒有開口,隻是平淡地看著他,答案卻那麽顯而易見。

    他掀唇笑了笑,眼眸之中卻滿含失落,話語裏也是無盡的哀求:“當初不是你先開始的嗎?”

    最開始明明是她攪亂了一汪靜水,也明明是她在巧笑嫣然裏讓他無處可逃,可是到了最後先果斷抽身而去的也是她,如今冷漠冷酷的也是她。

    世間所有事都是這樣不公平的?還是隻有他喜歡的這個人是始亂棄終的。

    尹穗子攜了幾分笑意看著他:“是啊,所以我才會答應你的要求,所以每個星期的這一天才會來看你。”她將眼前的人一張臉,用眼睛細細掃過,不帶任何的情意,仿佛隻是看一件精雕細琢的玉器或雕塑,再慢慢地開口:“可我現在膩了。”

    他儒雅而文氣,是華大鼎鼎有名的曆史學教授,也是國內曆史行業裏高高在上的古代史學者,學術水平精湛,人斯文而清貴,在華大之時是許多女學生心裏的情人。對於初入大學,空窗已久的尹穗子而言,清雅高潔的他,有些像記憶裏某個翩然離去的身影還隱隱有些相似。確實有很大吸引力。所以無論他是什麽樣的身份,尹穗子也都沒有放過,在不動聲色中收入囊中。

    易博文也確實是個十分好的戀人,沒在一起是疏冷清雅,在一起後溫柔又體貼,包容她愛慕她。而且在以往歲月裏醉心學術,在一起後幹淨且專一。雖然不太會說話,但一言一行都是情意滿滿。尹穗子那會兒也的確和他濃情蜜意了很久。

    他好到,即便在最後提出這樣無理且拘束的要求,尹穗子也應下了。

    如若不是還有喜歡、還有興趣,她隻會拿錢打發人走,一刀兩斷再不牽連。這兩年,實在是她也樂在其中。易博文的要求對她而言,沒有半分弊處,她是樂在其中。

    隻不過兩年太久了,而她也沒有一分與他共度餘生的心思。

    他的選擇終究是在她心裏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

    “這兩年,你真的沒有再動過心嗎?”

    尹穗子微微笑著搖頭,卻伸出手戳了戳他臉上淺淺的酒窩。和他端貴而雅致的長相不太符合的調皮酒窩。

    “你真是沒有心。”易博文哀憫的眼睛一動不動看著她,將所有的感悟與悲情濃成一句話,徐徐而又平和地說來,聲音穩重隱含了幾分自嘲。

    尹穗子卻滿不在乎,隻是抿著唇笑盈盈的看著他,說:“在你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就應該預想到結局。”

    是啊,尹穗子這樣的人,怎麽會任人擺布。

    隻不過是他恰好提出了一個,讓她覺得可以接受並且樂於接受的要求而已。

    易博文何其聰敏,怎麽會看不出她是一個什麽樣的人。隻是有時候並不是看明白了,就能將所有的事情一刀兩斷。人有時候總是心甘情願的墜入無盡深淵,理由也總是那樣簡單,不過一個情字。情這一字,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旁人若是知道清貴端正的易教授做了這樣沒臉的事,指不定要怎麽指著脊梁骨罵他,可憐他。他卻覺得很好,至少隨心了。

    他並不覺得自己感性之下做出的決定有任何錯誤,也不認為自己為情做的事會多卑賤。他最難過的隻不過是,眼前這個人,完全沒有情,也不懂情。

    惹盡人間風月情的人卻偏偏是個榆木,是個不動情也不懂情的榆木。

    “很晚了,睡覺吧。明天你不是有課?”尹穗子體貼地說著。

    易博安點了點頭,再沒有提及這個話題。

    湛白的夏季絲綢被下,是他緊緊擁住她的手,溫和而強勢,像是想要將人鑲在身體裏,填到心髒中,永永遠遠的掌控再不分離。

    隻是無法留下的終究不可強求。清晨的陽光下,尹穗子溫柔笑著同他說再見,他也揮手道別,和以往沒有任何區別。

    他卻忽然想,這句再見恐怕是再也不見。

    他隻不過是尹穗子人生路上一個不值一提的過客。而尹穗子卻是他枯燥單調的生活裏唯一的亮色,卻也是轉瞬即逝的焰火,絢爛而無法挽留。至少他做過努力,也好好說過再見,雖然他並不想說出一句再見,也不想將她忘記。

    然而事在人為有時候,的確是一句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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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總,這是今天需要你簽名的文件。”孔雲妙照常將懷裏所有的文件夾放在了辦公桌上,恭敬的說著。

    “嗯好。”尹穗子打開了文件夾,端起旁邊的杯子看了一眼,又遞給她,說:“今天不要咖啡了,來杯奶茶吧。”

    孔雲妙接過她手裏的杯子,又聽她絮絮叨叨地說著:“生活太苦了,來點甜的。”

    ……

    孔雲妙覺得她可能控製不住自己了。一個頂級白富美,每天活得恣意又逍遙,居然還說生活太苦。那她這位靠白富美吃飯的女孩,早就苦不堪言,一天五噸糖精才能緩解了。

    算了,算了。這是她的工資,是她的年終獎啊。

    算了,算了。老板偶爾的不著調不是很正常嗎,她不能發出疑問的聲音。

    “尹總,前台說有一個孕婦找你!”忽如其來的聲音打破了辦公室的沉靜。

    孔雲妙抬著眼,又是昨天那位笨蛋小姑娘。

    她覺得自己當初可能想錯了,蠢一點也是能進宏盛的。

    “怎麽帶新人?”尹穗子柳眉一挑,偏著頭看著孔雲妙說。

    “對不起,我等下出去就馬上教她。”孔雲妙忙說。

    新來的小姑娘忽然意識到她可能做錯了什麽。這可能不是學校,也不是她教務處老爹的辦公室,不能不敲門就隨便闖進來了。

    “沒事,別緊張,小姑娘嘛,多說幾次就會了。”尹穗子微微笑著說。

    “是的。”孔雲妙現在什麽也不想說,隻想附和。

    “你出去吧。讓前台小姐放人上來吧。”尹穗子揮了揮手。

    剛好她看文件有點煩了,來個人解悶也實在不錯。

    孔雲妙像是被赦免了,拉著門口的小姑娘匆匆忙忙地走了,十二厘米的高跟鞋踩得響聲清脆,走得卻十分平穩。

    “新人培訓怎麽教你的?尹總的辦公室不敲門就進嗎?每天那麽多人來找尹總,你都要通報一下?沒預約就不能見,前台不懂你也不懂?還要進來說一句,什麽新奇事?”孔雲妙站在秘書室裏,劈裏啪啦一頓話下去。

    她眉一掃旁邊圍著的人,又說:“你們也是,新來的不知道,你們還不知道嗎?沒預約,不讓見,沒預約,不讓見啊。”

    “我們也不知道啊……”秘書室的老滑頭這次非常委屈。

    小姑娘自作主張,他們真的一無所知。

    “我不是看是個孕婦,以為是尹總的親戚嗎……”小姑娘憋著嘴,委委屈屈的。

    她和前台大學是一個宿舍的,進了公司也聯係不斷。今天前台和她說有個孕婦找尹總,她就覺得可以一說,說不定尹總哪個朋友沒有預約被攔在外麵了呢。

    而且即便不是親戚,孕婦找尹總!不是俊男找尹總!尹總居然連孕婦都不放過。

    她心裏燃起的八卦之火完全燒光了所有理智。

    “親戚?什麽親戚?尹總有親戚?”孔雲妙看著她楚楚可憐的樣子,心裏更氣,忽然就發現自己氣到口不擇言了,咳了一聲,又兇狠狠地說:“沒有預約,就算是尹總他爸,也不讓見!”

    她算是和尹穗子一同進公司的人,自然看見過尹穗子他爸是怎麽樣,被尹穗子兇狠殘暴地趕下台,所以她才會口不擇言的說尹總沒有親戚,根本不會有親戚來找這個大魔王的。

    而當年也的確是將那位老尹總多次拒之門外,理由就是沒有預約。

    “我知道了,下次不會了。”小姑娘低著頭,眼裏盈著水光。

    她還是覺得自己沒錯,而且尹總都說沒關係了,孔秘書幹嘛這麽兇。

    “沒有下次了,你被解雇了。”孔雲妙緩過神來覺得自己完全不必要生氣,她揚起了一個輕柔的笑,溫柔而殘忍地說。

    “尹總都沒有說!”小姑娘震驚,圓溜溜的眼睛睜得像個銅鈴。

    “這就是尹總的意思。”孔雲妙笑容不減,柔聲細語的為這個小姑娘宣判死刑。

    她和尹穗子相處多年,對尹穗子所有的言下之意都一清二楚。

    她甚至覺得自己馬上就被尹穗子同化了。

    尹穗子卻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可愛的小秘書,馬上就要變得和她一樣成為一朵溫溫柔柔的食人花了。

    她現在正漫不經心地提著眼睛看坐在沙發上的女人。

    烏黑的發,清純的眼,窩著半眶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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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猜錯了吧小兄弟們。

    人夫就是一個跑龍套滴嘿嘿嘿,不是穗子魅力不夠了。看清楚一哈子,他努力過,放下所有尊嚴過,然後失敗了,最後才黯然退場。雖然我沒寫,但是兄弟們可以腦補啊!

    而且人家大叔成熟社會人,留丶尊嚴吧。

    主要原因是我付不起出場費了。

    但是問題不大,走了一個人夫還有下一個人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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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授真的是一個跑龍套的,他是全文唯一一個不會死纏爛打的前任了。

    (主要原因是男主光環讓我停下了手。)

    今天又是卡文的一天。

    直到我吃完一碗地瓜粉,我才變得快樂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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