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中,飯館包廂。


    一群油膩的中年大叔大嬸圍繞桌邊坐下,留出一個十分顯眼的空位。


    補妝、梳頭發、整理衣領……所有人臉上都寫滿了倉促和拘謹。


    “這兒怎麽還有一台相機?該死的,我帥氣的發型怎麽這麽難整理?到時候拍出來豈不是亂糟糟的?”


    “拜托,氣急敗壞又有什麽用?你現在已經不是二十年前的那個校草了,地中海大叔!”


    “哼!多嘴的長舌婦,難怪你老公總喜歡偷偷跑出去喝酒,都是因為你化妝卡粉。”


    “你再說一遍!信不信我掐死你?”


    “媽媽咪呀,我好怕怕啊。”


    一男一女習慣性的拌嘴,眼神中卻閃過一絲落寞。


    這融入生活每一處的吵架拌嘴,似乎彰顯著他們才是最在意對方的人。


    “你們兩個別吵了,都吵了半輩子了,你們能不能和諧一點兒?”


    一個梳著中分的眼鏡男無奈地說道。


    那一對冤家暫時偃旗息鼓,卻還是用眼珠子瞪著對方。


    “哈哈哈,讓他們吵吧。我的耳朵都已經聽習慣了。這裏有台相機,一會兒我們可以一起拍一張合照。”


    “唉,如果當年他們倆不是越吵越厲害,我幾乎都以為他們倆在一起了。”


    “誰說不是呢。但最可惜的還是那家夥,聽說他到現在都還沒有成家。”


    “要不是當年那場爆炸,他們……”


    話音剛落,其餘四人的目光不約而同投向空位旁邊的男人。


    男人從頭到腳都是肅穆的黑色,從醒過來後就一直沉默寡言。


    “唉,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呐!”


    地中海裝模作樣地說道,擺出一副深情款款,卻又滿懷遺憾的樣子。


    “快閉嘴吧你!”


    麵對眾人投來的目光,黑衣男子也隻是擠出一絲僵硬的笑容,一言不發。


    眾人自討沒趣,尷尬之下,連忙錯開眼神。


    就在這時。


    篤篤篤——


    輕柔的敲門聲響起,包廂內頓時亂成一團。


    “來了來了,你們快坐好!”


    “快別梳你的禿頭了!”


    “你看看我的臉上有沒有卡粉?”


    門外的女孩再次敲了敲門,禮貌問道:“請問,這裏是三年二班的同學會嗎?”


    “請進!”


    一身黑的男人不淡定了,語氣急促地說道。


    女孩欣喜地拉開包廂門,映入眼簾的卻是一群油膩的中年人。


    “呃……抱歉,我好像走錯包廂了。”


    眾人卻沒有答話,隻是呆呆地望著她。


    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過去了。


    她的生命停留在二十年前。


    音容笑貌都和眾人記憶中的那個人別無二致。


    眾人唿吸急促,激動地站起身。


    女孩卻被嚇了一跳,以為自己走錯了房間,尷尬地想要逃走。


    剛一退出包廂,卻發現這間包廂就是朋友預定好的那一間。


    包廂的門口還掛著一張牌子:三年二班同學會。


    覺得是裏麵的人走錯的她,再次敲響了門。


    “不好意思,這裏是三年二班同學會的地方,各位叔叔阿姨是不是走錯房間了呀?”


    聽到這話,五人再也繃不住了,刹那間淚流滿麵。


    是她!


    沒有錯!


    五人百分之百肯定,眼前的女孩就是他們記掛了二十年的人兒。


    程帆也鬆了一口氣。


    眼前的這個女孩,是根據他們幾人印象中捏造出來的幻覺。


    自己也無法代替“她”的意識,否則很容易就被看破。


    而隻要不被識破,這場戲就能繼續演下去。


    ……


    包廂中。


    五人怔怔地看著女孩,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不管是誰,再次看到已經離世二十多年的故人,終究覺得難以置信。


    “哎,別怕,來這邊坐。”


    一個濃妝豔抹,卻依然卡了粉的女人招唿著女孩坐下。


    女孩猶豫了一下,坐到黑衣男人身邊。


    似乎那個人能帶給她一絲安全感。


    這時,眾人總算是緩過神來,神色難掩激動。


    啪!


    眼鏡男忽然拍了一下桌子。


    大聲道:“太好了!這下我們的同學會終於全員聚齊了!我宣布,聚會開始!”


    在旁邊眼鏡男宣布聚會開始後,所有人都舉起了酒杯,目光熱切地看著女孩。


    女孩尷尬地腳趾扣底。


    自己怕不是遇上了一群喝醉了的酒鬼吧?


    就在她打算找借口逃離這裏的時候。


    在場五人輪番對她說了一句:“欣欣,好久不見!”


    女孩一下子就懵了。


    “你們……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女孩精致可愛的小臉上掛滿了疑惑。


    看到這樣的女孩,五人油然而生出了一種恍如隔世的奇妙感覺。


    她還是二十年前那個青春靚麗的欣欣。


    我們卻早已不再年輕了。


    “欣欣,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你……”


    說話的人欲言又止。


    久別重逢過後,突然告訴她自己的死訊,對她來說是否太過殘忍了呢?


    地中海見狀,連忙搶話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了,你穿越到了二十年後!”


    其餘四人愣了一下,隨後立刻反應過來。


    “沒錯!你穿越了!”


    “你還記得你上課偷看的那本小說《穿越時空的愛戀》嗎?你就像小說裏的麵的女主角一樣穿越了。”


    “隻不過她穿越迴了古代,而你穿越到了未來二十年後的今天。”


    眾人七嘴八舌,一下子把女孩給說蒙了。


    “穿越?小說?”


    女孩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五人,心裏打起了鼓。


    我應該相信他們的話嗎?


    女孩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旁邊沉默寡言的黑衣男人。


    “大叔,他們說的是真的嗎?”


    感受到女孩指尖的觸感,男人的身體一瞬間僵住了。


    剛才唯有他沒有附和,隻是悄悄地用餘光看女孩。


    他不願欺騙女孩,哪怕這隻是一個善意的謊言。


    其餘四人向他瘋狂使眼色,可男人充耳不聞,溫柔地看向女孩。


    嘴唇一陣蠕動,緩緩說道:“沒有,你沒有穿越。”


    女孩似乎看穿了什麽,露出得逞的笑容。


    開心道:“我就知道,我才沒有穿越呢!你們是不是我同學請來惡作劇的演員呀?”


    “我已經看破啦!快叫他們出來吧。”


    眾人唿吸一滯,責怪地看了眼男人,最終卻化作一聲歎息。


    這家夥,還是那塊木頭。


    正當場麵快要失控之時,眼睛男站了出來。


    輕推了一下眼睛,淡定道:


    “不錯。欣欣,穿越的不是你,而是二十年後的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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