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鬼是普朗克為數不多的重要心腹之一,雷文從不懷疑這一點。

    所以當他發現水鬼,並意識到盧錫安可以封死對方的高超機動性時,第一個反應是趁現在殺掉對方。

    但即使水鬼賴以成名的身法和速度被壓住,雷文也做不到瞬間秒殺對方。力量再弱,總歸有個底線。

    在心裏得知這一點,又看到衝來的刀疤和刺青後,他選擇臨時變招,全力一搏,反手“抓”牢對方,讓盧錫安能安心瞄準水鬼的腦袋——無法大幅移動的腦袋。

    水鬼心知肚明。

    他不退反進,從被雷文鎖死的半邊身子上借力,用僅剩的一條手臂直直戳向雷文麵門。不閃的後果就是腦袋爆裂,漿血四濺。

    盧錫安也能看明白。

    他不去想別的,四發子彈如雷文所願,提前宣告了水鬼的死期。

    眾人的心思看似複雜,實際上從發生戰鬥,兩人落地,到雷文猛攻水鬼,鎖死對方開槍,這一係列動作的總耗時不到三秒。

    換了任何一個高級幫眾來,結果都隻有死,就像樓頂那些優秀的射手來不及反應便被盧錫安幹掉一樣。

    可現場的強者很多。

    老槍老炮二人並未離去,他們踩著塌下來的建築,一起跳到了尚未崩倒的另一側牆麵窗戶上。

    避開前後夾擊的同時,他們確認了彼此都不認識驟然襲來的盧錫安和雷文。緊接著老槍當機立斷,扣動了手中較長的那把槍械。

    目標是雷文的腦袋。這兩人夜探他們的別墅能有什麽好事?

    若是有把握,他想連盧錫安一起射死。刀疤和刺青倒是可以留下,畢竟是很多年的熟人。

    而第六發子彈,來自刀疤。

    他瞄準的是飄浮在半空的盧錫安,本意是為了騷擾對方,沒想到盧錫安開槍竟然比他還快。

    子彈隨時間飛速流動。

    “嘭!”

    水鬼的半張臉應聲而碎,被轟掉一半的右側上下顎骨滿是裂痕。

    “哢嚓!”

    在水鬼如毒蛇探頭的手臂戳至前,雷文猛縮脖子,奇跡般地避開了這次攻擊——這就是他的依仗!

    但他想不到的是,上方斜著飛來的子彈貫穿了他的身體,起伏如龍,霸道有力的背脊大骨乍然斷裂。

    “噗!”

    盧錫安的身子憑空橫移,刀疤臉射來的子彈穿透牆體飛遠。

    激烈的交手帶來血淋淋的結局。盧錫安的槍口一上一下,分別瞄準了完好無損的其餘四人。

    刀疤臉和老槍同樣如此,不過他們瞄準的目標隻有對方三個。

    上半身如同軟體動物彎曲,跪倒在地的雷文,顫抖著身子搖搖欲墜的水鬼則是無人理會。他們二人成為了三方的對峙中心。

    “你個白癡,別上去,否則對麵那人很可能一槍打爆水鬼。”刺青急著想上前,卻被刀疤低聲喝住。

    “要不要做掉他們?好像也不行,如果我們出手,他們圍攻我們就……”老槍自言自語,額頭淌下汗珠。

    今天真是太巧了,要不是刀疤刺青和這組不速之客同時到來,他們二人有極大的幾率受傷乃至死亡。

    孤身一人瞄準四個的盧錫安理應壓力最大,但他的神色反倒最平靜。

    好像隨時會開槍!

    ……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

    壓抑的黑暗,沉重的唿吸,流血的傷者……刀疤和刺青看不到水鬼的正臉,隻能看見失去了半邊臉的腦袋,以及被轟碎在地的骨肉。

    幸虧水鬼是半改造人!

    不過這樣下去遲早會死。

    就在二人的麵色越來越難看時,盧錫安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你們退走,我不殺他。”

    “你一個人,讓我們兩個退走?”刺青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盧錫安沒再言語。

    落地的他朝著受傷的二人走去,步伐穩健,氣勢異常冷酷。

    雷文要不行了。他在瘋狂出血,估計是那發子彈的特性,五分鍾內得不到救治必死無疑。話說如果不是老槍錯估了雷文的體型,那槍應該會在第一時間殺死他。

    “與其讓你白死,不如拉一個墊背,怎麽樣?”靠近雷文的盧錫安吐出真心話,沒有波瀾的眼神看似緊盯雷文,實則餘光籠罩另外四人。

    “好~”

    雷文張嘴吐出大口血沫。

    “你們不退,那我就走了。”得到肯定迴答的盧錫安再次朝刀疤和刺青開口,意圖非常明顯。

    “好家夥!”刀疤望著對方從頭到尾都沒有變化的雙眼,選擇放低槍口,拉著刺青緩緩後退。

    他不想說什麽威脅的話,因為對方的眼神實在是太淡漠了。

    淡漠到什麽程度?

    如果有人說盧錫安會為了減少同伴痛苦,直接殺掉雷文他都信。

    雷文一死,水鬼還想活?

    做夢,去極限一換一吧。

    “非得這樣嗎?”就在刀疤和刺青即將退到牆壁的缺口時,一個看起來格外高大的強壯身影踏著夜幕逼近。

    他穿著寬鬆的深色長袍,行進速度不快不慢,卻給人異樣的壓力。

    一步一步,仿佛有大鼓在耳邊敲響,震及心髒,讓血液止不住湧動。

    “普朗克?”老槍拿槍的手一抖,“不對,是普朗克大人,您?”

    “我迴來了,在經曆苦難以後,我終於明白了大海的恩澤!”

    普朗克掃視眾人道,“我要奪迴我的島嶼,奪迴屬於我的一切,再次加冕為比爾吉沃特之王,海盜之王!”

    “你們應該知道,背叛,就像在傷口上撒鹽一樣刺人。”

    “但你們不是有意的,我給,且隻會給你們一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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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嗓門不大,雙眼卻如同最兇猛的海洋怪獸,鷹視狼顧間,仿佛要擇人而噬,給人莫大的壓力。

    在氣勢這一塊拿的死死的。

    老槍和老炮顫顫巍巍地低下頭,不敢再與普朗克對視。

    這不僅僅是因為舊王的實力。

    他們更恐懼的,是普朗克慘無人道的折磨手段。在這種情況下,他們若是能逃掉還好,若是沒逃掉……

    老槍和老炮根本不敢做第二種嚐試,他們唯有臣服。

    “很好,那你們呢?”普朗克打量著沒能認出來的二人。

    盧錫安望著離自己僅有五步遠的雷文沉默,對方的背影越來越疲軟,隨時都有可能倒下。

    “很棒的眼神。”普朗克抬起手隨意擺動了一下,藏在上麵的老槍和老炮立馬跳下來,將槍口對準盧錫安,手指開始彎曲發力。

    ……

    “人,終有一死!”

    槍聲和像是哀悼的誦念同時響起,盧錫安的身子如同鬼魅,拖著虛幻的影子左飄右晃。

    符文被完全激活的動力手槍散發出光輝,閃爍著白芒的十二發子彈在脫離槍口那一瞬間,便從四麵八方轟至對方五人麵前。

    普朗克上前,寬大的袍子一翻,露出加裝了鐵鉤的左手。

    “唿~唿~”

    空氣被驟響撕裂,密不透風的鐵鉤將子彈盡數格擋擊落。

    刀疤和老槍第一時間還手。

    兩個人,四把槍。

    密集快速的子彈好似索命的幽靈,死死咬住盧錫安的幻影。

    老炮觀察兩秒後,將單手握住的臂弩平直抬起,以整個身子為支撐,緩慢地調整著箭頭方位。

    盧錫安高速飛掠挪移的身子悄然一頓,隨後他在心底輕歎一聲,將最後兩發子彈射向雷文和水鬼。

    他不能讓雷文落在普朗克手裏,隻是對方終究是應邀而來,不到最後一刻,他不想放棄。

    雖然心底有些愧疚,但身為老驅魔人,盧錫安在這種事情上殺伐果決,而且說得難聽一點,在落地時他們還是能輕易退走的。

    是雷文大喊著殺了上去。

    所以盧錫安內疚是有,但不至於因此傷心,更別說賠命什麽的。

    反倒是刺青的情緒比較激動。

    “不!”

    他怒吼著持刀衝出,似乎想憑聲波擊潰盧錫安的子彈。

    “哼!”一直沒出手的老炮冷哼一聲,手中的弩箭射向水鬼。

    沒有飛行時間!

    弩箭仿佛穿透空間,即將打爆水鬼腦袋的子彈被奇跡般釘住,且沒對弩箭造成絲毫影響,箭帶著子彈朝弩一開始瞄準的方向飛遠。

    ”怦!“

    就在盧錫安準備撤退時,又一發讓他感到驚奇的子彈鑽出。

    響聲震天,一顆速度奇快的超大子彈後發先至,打在盧錫安射出的第一發子彈上,將其完全摧毀後,改變方向,轟爆了水鬼的頭顱。

    一波三折!

    盧錫安很想迴頭看,因為那發子彈是從他身後打出的,但是看到對麵五人的神情,他放棄了這個想法。

    “普!朗!克!”

    咬牙切齒,飽含恨意的聲音連同扭曲的精神波動一起傳來。感受到這一切的盧錫安眉目變得凝重。

    他隻在最兇惡的亡靈和極個別之人身上,窺見過如此純粹的波動,比如皮城那家劇院……

    “老大,就是她,九頭響蛇的老幫娘,厄運女士莎拉。”

    老槍習慣性地低眉向普朗克解釋,“很久以前,她也跟我提過,她對島上某個大海賊懷有極大的仇恨,可惜我沒想到是您,不然……”

    普朗克擺手,示意老槍不用說了,而後他上前兩步,對著走來的人道:“我想起來了,我應該記得你!”

    他的語氣有些低沉。

    不知是因為後悔,還是因為沒能提早發現而懊惱。

    “沒錯!”

    “你早該記住我!”

    “不過現在也不晚!”

    盧錫安身後的聲音越發寒冷。

    每一個字都像是來自弗雷爾卓德的極致臻冰,又像出自喉嚨裏溢滿鮮血的猙獰惡鬼,凝聚著無數情緒。

    刺入肌骨,涼透人心。

    到底是怎樣的血海深仇,才會讓他察覺到這種切開皮膚,劃入骨髓,拿刀刻在心頭,拿針縫在每一寸血管裏的怨恨?

    盧錫安終於忍不住迴頭瞥了一眼。

    ……

    和他差不多的同款夜行衣,身材跟偽裝前的雷文有得一拚。

    這就是他看到的景象。

    隻是來者,也就是莎拉手上的槍很獨特,每一個合格的槍手見過一次後,應該都難以忘記。

    粗獷的黑鋼槍身整體偏大,流動在槍身上的黃銅是密密麻麻的細小符文,它們從握把出發,一直匯聚到喇叭形的槍口上,一看就威力驚人。

    不用推測,剛剛就是這把槍後發先至擊碎了自己的子彈。

    想到這,盧錫安下意識地偏開兩步。畢竟是他親手射擊的雷文,萬一這位老幫娘想不通,在背後給自己來一槍就不好辦了。

    孤身一人,他誰也不能信。

    起碼不能全信!

    莎拉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動作,一雙幾乎要噴火的美麗大眼死死瞪著普朗克,握槍的手上血管跳動。

    她努力地壓著情緒,咧嘴道:

    “嗬嗬,你這個無家可歸的廢物,這段時間躲哪去了?”

    “看你的模樣,該不會是躲在某個臭氣熏天的垃圾場吧?與肮髒同眠,與臭老鼠作伴的滋味怎麽樣?”

    莎拉竭力思考著。

    她想複仇,可她也想盡可能地嘲諷對方,然後看對方氣急敗壞的樣子。

    她見到普朗克的次數不算少,本以為這次“抓”到對方後,自己能保持淡定,但如今身份高低的對調讓她根本無法維持平常心。

    羞辱!折磨!虐殺!

    她黑布下的臉滿懷情緒。

    “可憐的孩子,這麽長時間,你一定快憋壞了吧。”普朗克聽不出情緒的低語響起,“和仇人生活在同一個島上,還要每天強裝著歡笑,用歌舞接待惡心的海盜……”

    “如夢似幻的美好日子逝去,破碎的人生被仇恨填滿,聽起來就像個存在於詩歌中的悲劇……”

    一旁的老槍老炮,刀疤刺青都驚了。莎拉出現給他們帶來的震撼,遠遠不及普朗克此時話語的一半。

    換做以前,這位舊王會吼著最粗魯的咒罵,上前撕碎敵人。

    “激烈的言辭隻是蛆蟲的糧食,你的靈魂看起來和可憎的卑鄙之物並無兩樣,雖經洗禮,卻難掩惡臭!”

    感受到身旁的“火藥桶”正在發生變化,盧錫安立馬開口堵住普朗克,同時他給莎拉發去心靈暗示:

    “想盡辦法,勇敢戰鬥!”

    對方有五人,他們隻有兩人。

    如果任由莎拉上頭,那這場戰鬥在一開始就注定結局。他不會有什麽損失,但雷文可就死定了。

    現在的時間也不多了。

    再次提醒莎拉之後,盧錫安將心神沉澱在自己的另一把槍身上。

    如果要戰,他會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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