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會還未結束,眾學子在這之後卻無心吟詩作對,就伸長了脖子 想看看高台上的那少年,如今是何神色。


    此時的蘇平,與三位學兄相談一番 心中有錦繡,想以筆書文,抒發內心,感慨萬千。


    所以,蘇平還是一手端起茶壺,高聲唿道:“紙筆墨,來!”


    此地本就是私塾,此類三物眾多,何況現在正是舉辦詩會,當然更少不了這文人著作的器物。


    有些學弟聽見少年學兄要紙筆墨,當即就衝下高台,拿來這三樣東西,攤開鋪平在高台中間的一大空桌上。


    有小子淵之稱的那位學弟起身遞筆,微笑道:“器具已然布施周全,蘇學兄,請!”


    蘇平微微點頭,接了那支學弟遞來,價格不菲的毛筆,輕微一點墨硯,接著在純白如雪的紙上,揮動筆杆,猶如落筆生花。


    他每寫一句,口中就念一句,順著心中所想而成的詩,直指他的感觸,他的感想。


    “父如山,高萬丈。為兒擋盡世風霜。頂天立地屹不倒,兒上項背卻折腰。”


    寥寥數句,是世間多少人兒時眼中的父親,頂天立地,無所不能,卻是會在背著自己時,彎下那不屈的腰杆,甘願讓兒女騎著。


    “力漸衰,鬢微霜。兒遠萬裏未歸家。身影佝僂似老樹,望破天際盼兒歸。”


    淒涼寂寞,是兒女長大離家後,也不再年輕的男人景象,他們的腰杆已經挺不直了,隻能坐在門口,盼著孩子盡快迴來。


    這一首“父”詩寫完,庭院中的眾人沉默,有人想起了曾經少年時,與父親爭吵奪門而出後,夜晚悻悻而歸,那站在家門後掩麵而泣,暗自後悔的中年漢子。


    年少時誰想想到啊,那仿佛天下第一厲害的父親,竟然也會是老的凡人,而且老得那麽快,讓人來不及揮手道別,就匆匆離去,像個過客。


    在家庭裏,父親往往是話語不多,不善表達的角色,他們通常會用行動表明,自己對孩子的愛。


    可能是每次離家之前,隨口問的“錢還夠不夠”或者特意叮囑的“在外麵要吃飽穿暖,咱們不差這幾個錢”。


    他們明明也很累,自己默默扛著家裏的頂梁,在迴到家時,卻總是滿麵笑容,不露出自己的窘迫,自己的傷痕。


    蘇平念完,自己的聲音有些哽咽,而高台上下的眾人,有點也抬頭望天,雙目似是被陽光灼痛,竟是熱淚盈眶。


    但蘇平的筆未停,還在接著書寫。


    “母似海,深萬裏。起早貪黑無怨悔。兒行際時密密縫,唯恐遊子不早歸。”


    母親總在家中默默無聞地付出,孩子身上的衣服,大多經過她手的縫製,夜晚挑燈,針頭或難見白。


    “一對手,似枯枝。織得秋衣下得廚。我心浸墨應不淺,欲加修飾卻無詞。”


    大多普通家庭的母親,其雙手都不會好看,因為她們要照顧家裏的孩子老人,打點一切過日子,也很累卻無怨言。


    那一雙手,其實拂過了孩子的衣物,也做出了孩子在家的飯食,找的出各種孩子做不到的東西。


    可是那一雙手那麽顯眼,卻是讓人很難發現,明明隻是那樣的一雙手,卻也讓在座所有文人墨客,想不出來如何修飾,如何讚揚。


    母親在家中,在所有孩子的印象裏,是個嘮叨的人物,她的話語很多,比如一到家的“餓不餓,累不累,冷不冷”。


    還有每逢離家時的“多加一件衣服”,“外邊東西不好吃的就別勉強,迴家來吃飯”,“一定照顧好自己”。


    她很嘮叨,一句話要翻來覆去的說十幾遍,因為生怕孩子忘了,也怕自己做的不夠好,不夠細致。


    曾經他和她,也是熱血少年與可愛少女,隻是長大之後,有了曾經與自己一般的少年或少女,他和她學會了包容。


    正如當初他和她的父母,那樣做的一樣,沉默中透著關懷,嘮叨中不失溫柔,或許有人會覺得很煩,但對一些人來說,他願意一輩子都是這樣。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世間哪有能陪伴孩子一生的父母,在父母臂彎下生長後的他或她,也將如他或她的父母一般,去庇護著他或她。


    詩,蘇平寫完了,也念完了,那支筆放在一旁,無人去拿起收迴,因為筆的主人,以袖掩麵,雙肩顫動。


    不止他一人如此,高台上下,諸多學子,皆是不例外。


    隻不過有的抬頭,有的垂首,或掩於大袖折扇之後,或佯裝有風沙突襲,方法各不相同,心意感觸相同。


    蘇平眼眶也是紅的,晃了晃腦袋,然後使勁揉著自己其實沒什麽事的脖子,一副好像要那裏斷了的樣子。


    三位學兄雙目閉合,在唿吸調整過後,才起身走向這位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的小學弟。


    蘇平內心緩和了一下,雖然眼眶依舊紅,但至少其內沒有淚水打轉了。


    望著朝自己走來的三位學兄,蘇平雙手作揖,恭敬一禮。


    三位學兄微笑,同樣一禮。


    父母不在,長兄如父。


    詩會就在氛圍裏,畫上圓滿的句號。


    外頭的學子散去,孔夫子也才終於現身,送著周圍的李,杜,八大家,第一才女,第一女詞人等等眾多大家離開。


    原來外頭在舉辦詩會,孔夫子與諸大家在裏頭作談論,裏裏外外,都是道理。


    孔夫子最後送別的一人,其白發霜須,一身白衣超然於世,舉手投足皆有鬆弛之意。


    孔夫子雙手作揖為禮送別,那位聖人紫氣東來,也是以禮相懷,同樣一禮之後,才跨出門口而去。


    送別了諸大家,孔夫子清了清嗓子,和顏悅色道:“子安,為何總躲著老夫?”


    孔夫子的身後,蘇平訕訕笑著走出來,他的身後,還有曾皙,顏子淵,冉子有三位學兄,正在幸災樂禍。


    孔夫子轉過身,看了眼笑容滿麵的三人,淡淡說道:“子安可與你們有約,需要先離開?”


    三人立即搖頭否認,忙說是絕對沒有的事情,夫子需要多久,他們就留下等多久。


    孔夫子微笑道:“為師隻與子安小談幾句,並不太久,子安,隨為師來。”


    聖人發話,還是曾經的老師,蘇平哪能不遵守,連忙跟在後頭,縮著脖子,一副為聖人鞍前馬後的做派。


    孔夫子也沒有帶他走多遠,就在離大門不遠的一處迴廊旁邊,這位聖人停步之後,轉身看著少年,微微點頭。


    蘇平不知是何意,也不敢妄自揣測,就悻悻等著下文。


    孔夫子捋了捋胡須,問道:“子安呐,日後有何誌向?”


    “學生想參軍。”蘇平如實告知。


    “為何?”


    “保家衛國!”


    “隻有這個?”


    “還有……算為了完成父親生前的夢想,還有給自己的一個交代。”


    “嗯,如此便足夠了。”孔夫子看著這少年,那是越看越覺得滿意,慈祥笑道:“子安,為師覺著你該入門了。”


    “啊?”蘇平一愣,不解問道:“我之前不就是私塾學生……這,我知道了,子安見過老師!”


    蘇平突然明悟其中的道理,曾經他是私塾的學生,如今他是夫子的學生,所以孔夫子自稱為師,而非老夫。


    孔夫子大喜,扶這孩子起來之後,笑逐顏開的他,問道:“說說吧,為何總躲著為師?”


    “我這個不成器的學生,哪有臉見您呀!”蘇平撓了撓腦袋,眼觀鼻鼻觀心,是壓根不敢抬頭。


    “不成器?誰人胡言,為師找他去!”


    “不是不是,是學生自己這麽覺得,和別人沒關係。”


    “為何?”


    “學生總共也就上了快兩年的學,也沒做出什麽驚天動地,震古爍今的豐功偉績,自覺無顏麵見老師!”


    “你呀你,唉!”孔夫子無奈長歎一聲,“方才的淩厲勁頭,怎麽如今全然不見了,為師也不過年過半百一老頭,需要你如此畏懼?”


    “非畏懼,而是敬畏。”蘇平解釋道:“老師是聖人,學生哪敢不敬。”


    “聖人如何,凡人如何?歲數到了終究一抔黃土,不過世人給的虛名,記住了,今後不許這樣。”


    “學生謹記。”


    “嗯……”孔夫子沉吟少許,說道:“曾有出色後輩,讚譽我之言:天不生孔仲尼,萬古如長夜!


    而今我譽己學生子安,言:璃月無蘇子安,若深春繁花無沃壤,雖盛卻隻為表!”


    蘇平畢恭畢敬道:“這會不會,有點過了?”


    “為師的眼光,向來不差的。”孔夫子隻說了這一句,而沒解釋,其實從賜字的那一會起,他就這個需要天下大同,長治久安的學生,十分上心。


    蘇平沒再說什麽,孔夫子也擺了擺手,示意他隨時可以離開了。


    蘇平雙手作揖,自上而下長揖及地,深深一拜後,方才離去。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大門那邊,三位學兄望著走來的蘇平,臉上笑容不減,對孔夫子的稱唿,也同樣成了老師。


    其實他們早就是夫子名下的學生了,隻不過當初因為蘇平還不是,所以才一起稱的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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