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看對方不過一個小孩子,這位護法夜叉降魔大聖,倒是沒有即刻離開,而是留了一下。


    “何事?”魈迴頭,沉聲問道。


    蘇平急聲說道:“那日去天衡山的,不止我一個人,還有我的三位學兄,他們現在……”


    “無事。”魈斬釘截鐵道:“除你之外,周圍再無其他人,沾染此物。”


    “那就好。”蘇平長鬆了一口氣,剛剛所經受的痛苦,尚且曆曆在目,他可不願三位學兄也和自己一樣,也遭此折磨。


    嗖!


    忽然一聲響動,突兀地響起,在蘇平看去之時,哪裏還有什麽人影,分明隻剩下自己。


    對此,蘇平也隻得喃喃道:“不愧是仙人,來去自如……謝謝。”


    這聲道謝,他也隻能向著魈離去前站著的地方說出,因為這位夜叉的速度,非是他這凡人能及的。


    說完後,他抬起自己的雙手,看著那稚嫩的手掌,與方才布滿裂痕的模樣,可以說是天差地別。


    “過去……其實我一直都在逃避,會遇到那個意境,應該不僅僅是那東西的影響,也有我自己的原因……”


    蘇平雙眼中有些慚愧存留,剛剛意境中的男人,其實就是上一世的他,那樣貌,那神色,那語氣,簡直如出一轍。


    或許那是那東西的化身,但的確教給了蘇平一個道理,一個他其實明白卻從來視而不見的道理。


    沒有過去,何來未來?


    此次應是禍兮福所倚,雖說經曆了那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但是也讓蘇平敢於直視內心那一直逃避的問題。


    這個問題,原本深藏於他的內心,也隻是隱隱有些抵觸罷了,但如今既然被搬到了明麵上,還是解決為好。


    蘇平做到桌旁,看了眼桌上的水壺,伸手拿起,在眼前晃悠著,目光隨著晃動,卻是漸漸渙散。


    過去締造了現在,現在將會迎向未來,這是無論哪一個世界,都亙古不變的法則,是作為常識的事情。


    他並不是質疑這個法則,而是在想,現在對於過去,究竟算是什麽,現在的自己對過去的自己,又算什麽?


    上一世的風霜雨雪,孤獨一人,這一世的家庭圓滿,朋友眾多,兩世為人的他,是這兩段經曆,唯一的承接。


    過去的所有苦難,都仿佛在為這一世鋪路,讓他得有異於常人的表現,可以在外人看來的小小年紀時,為家裏帶來收入。


    但是現在的順暢與繁榮,卻映襯著過去是多麽失敗,多麽可笑……


    迴想過去,蘇平又感到頭疼,晃動著水壺的手停下,潑出幾滴水,砸落在桌子上。


    望著那那些水滴,蘇平又看了眼手上的水壺,隨即倒在收緊的另一隻手上。


    微涼的水在掌心存留,又隨著指縫滴下落在桌麵上,即便是用另一隻手抓住,也無法完全避免。


    就如同這時間,如同這過去,現在與未來的現狀。


    蘇平雙目一亮,喃喃自語:“水壺是過去,手掌是現在,而桌子是尚未見過的未來,這水就是時間!”


    “過去會將發生的一切,原封不動地送往現在,而現在不管是負隅頑抗,還是順天而行,都阻止不了走向未來的步伐,會給未來留下同樣的痕跡。”


    “未來的痕跡會因現在與過去而改變,現在也是同樣,會感受到過去的冰涼,會銘記過去留下的感覺。”


    “但人的手掌會被水所沁涼,也可以將水捂熱,改變過去留下的一點痕跡,也就是珍惜當下,或許也可以改變未來的軌跡!”


    每一次開口,蘇平眼中的明悟就更多一分,心中蘊含的浩然正氣,也是隨之水漲船高。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蘇平閉上雙目,但是依舊端坐在原地,沒有倒向一旁的趨勢。


    這是入境的跡象。


    在那原本好像天清海闊的意境之中,卻是又有變化,並非先前那一次的破敗,而是有了堅實的土地。


    一眼望去,這大地廣袤無垠,地上並沒有植被,光禿禿的一片,好似不毛之地。


    站在這沒有任何標誌物的大地上,蘇平一眼掃過,鎖定了其中的唯一,那是一條小溪流,涓涓細水長流不盡。


    蘇平腳下一動,徑直走向那條溪流,站在了源頭處,靜靜不語。


    那清澈的水,不斷從泉眼中汩汩流出,好像過去未來都會是如此,不曾改變,始終如一。


    蘇平眼中看著,心中記著,隨後腳下一動,順著溪流而下,一氣走出很遠很遠,遠到看不見溪水的源頭。


    這溪流的儲水量,隨著蘇平走向下遊,也漸漸大了起來,兩邊變得寬敞了起來。


    涓涓溪流之後就是寬闊的大河,兩岸相隔三丈的距離,水麵呈蔚藍色,波光粼粼反映而上。


    蘇平走到此處站定,迴望身後,又看向河麵,眼中神色變幻,不曾有所停滯。


    “溪流之後是大河,這兩者都始於泉眼,隨著不斷積累,最初的水滴,也可以成為一條大河,隔開兩岸,雖不算太寬,也是初具雛形……”


    沉默多時的蘇平終於開口,他說完之後也沒有再停留,目光望著那水流向的路途,信步一踏,再不停歇。


    一路不停,越過無數裏的距離,在一個個河灣急轉後,大河也開始變化,兩岸的距離越來越大,原本還算慢的水流變得湍急,激起河麵白浪陣陣。


    不過與其說是河,不如說是大江,因為此時兩岸的距離,已然三百丈遠,遠遠地望去,隻是小小的一線。


    “河到江,又是一起變化,蔚藍淡慢到白浪湍急,其中的變化外麵看著隻是兩岸的大小,實際還有河床的變化,隱藏在下。”


    正說著,他抬起自己的雙手,向著江水來的方向與去的方向,緩緩一握,雙眼也是一閉。


    這一握,看著並不出奇的地方,但蘇平知道,這樣體現在身上的動作,在感悟之中叫做現於體。


    是給感悟之人,提供一個看著變化所在的法子,別看這過去未來與現在三者簡單易懂,實則蘊含了大學問。


    蘇平在那裏站了不知多久,身形一動不動,仿佛一尊雕塑,周圍有難以目視的氣息飄蕩,此氣,修身正心誠意。


    他一停,天地仿佛也隨著緩慢下來,江麵雖然湍急,卻在他心中讓他靜止,飛沫水花也止在半空,無一物動。


    平靜之中,蘇平張口一吐,深深地彈出那口存在心中的濁氣,這對於過去未來的糾結,已然消散了大半。


    這接下來的路,他當然也是要走完的,半途而廢不是他的性格,若是可以盡力而為的事情,他從來不會輕易放棄。


    麵向那大江東去的方向,蘇平雙目睜開,射出兩道清明之色,帶著堅定,帶著求知,帶著無所畏懼 邁開腳步,奔向最終要去到的所在。


    大海,深不可知底,其可目視之處,平平淡淡,在眼睛看不見的地方,暗流湧動,攪碎一切心存僥幸的存在。


    這就是蘇平最終去到的地方,也是那泉眼經過溪流,大河,大江後,最後的匯入之所,更是百川匯聚之地。


    站在那岸邊,蘇平的身影很小很小,也不是他此刻年紀尚淺的問題,即便是再高大的人類,在這汪洋瀚海之前,也會顯得渺小。


    波濤洶湧,海浪升騰,仿佛聲聲巨獸的唿嘯,仿佛在震懾這天地一般,很容易令觀海之人,心中生出一股澎湃之感。


    雖看過多次,但蘇平依舊心有所動,麵向大海,他的背後就是洶湧而來的大江,源源不斷。


    深吸一口氣,他閉上雙目,放緩自己的唿吸,一點一點地,與海浪的升騰消散同步。


    升騰之時一吸,消散之時一唿,一唿一吸間,就是海浪奮力向上的過程,或短或長,各有差異。


    這意境中,不知時間幾何,沒有晝夜變化,蘇平也無法得知自己站了多久,他隻知曉,心中的糾結,已經散了,完全地散了。


    在這心結消散的瞬間,蘇平雙眼一睜,清芒乍亮,蘊含悠悠浩然之意,萬古猶存的氣息鋪麵。


    這無一不寓示著,此番意境之旅的收獲頗多,多到幾乎讓人難以置信的程度。


    “過去承載著現在與未來,而未來無法阻止,最終隻能走向那既定的一個,但是現在做的所有一切,都可以改變未來的走向,或多或少,都是如此。”


    “過去已然存在,無法被改變,隻能夠銘記或淡忘,這是我這一次所悟,所感,但或許,還不止於此……”


    因為直到蘇平說完了,意境天地也沒有崩塌的跡象,反而是接著隱隱變化,在天邊浮現幾抹雲朵,逆向大江而去。


    那雲朵從雪白又變成烏黑一片,雷霆滾滾,一直朝著蘇平來時的方向,不停地飄去,仿佛要迴到那源頭。


    “一切的盡頭,其實還不是盡頭。”蘇平緩緩說道:“每逢盡頭之際,總會有那麽幾個方法,可以迴到源頭……”


    “這雲,就像代表一次輪迴,將流到這裏的水帶迴它誕生的地方,再度流淌而來,無窮無盡。”


    “這些新迴去的水,來時或許不一定是重複的路線,在不同的河床與急灣中,或跌落,或長存。”


    “又如這芸芸眾生一般,做著相同重複的事,一日複一日,一年又複一年……”


    說完,蘇平身軀一震,白芒充斥他的身體,即將把他帶離這裏,迴到現實去。


    在離開之前,蘇平迴頭望著那雲,隻是迴頭沒有轉身,與這一路來都是如此。


    這也代表了,他此刻認定的理念,過去不會被改變,隻能偶爾迴望一眼,未來無法阻止,隻能堅強麵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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