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十年沒有返迴的故鄉,有些東西似乎從來沒有被改變,有些東西卻似乎在歲月中悄然更替。


    柳若夢踏上了迴鄉的路途,心中湧動著複雜的情緒。


    化神境的修為趕路很快,第二天早上她就抵達了故鄉的小山村。


    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柳若夢壓低著自己避雨的鬥笠,穿著一身樸素的淺綠色布衣,這裏算是天玄宗控製的地界,她不敢太招搖。


    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這個偏僻的小山村當中的居民似乎都已經更替了一遍,畢竟是十個春秋,有人離開,有人誕生。


    她穿過了熟悉的山林小徑,迴到了那個曾經充滿溫暖的家。


    然而,當她站在那座破舊的木屋前時,卻發現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陽光透過斑駁的樹影,灑在了空蕩蕩的庭院裏,昔日的炊煙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涼。


    從不太熟悉的村民口中得知,父母已經搬到了城裏,開始了新的生活。她的心中湧起了一股說不出的滋味,十年過去,自己仿佛成了一個被遺忘的外人。


    清晨的露珠在草尖上閃爍,天空中的雲朵稀薄,陽光透過雲層的縫隙,灑在蜿蜒的小徑上,柳若夢沒有多做停留,前往城鎮。


    “在城裏可是更容易被天玄宗的人發現呀,你得小心一點……”李默然出聲提醒道。


    “嗯,我會的,可以我無論如何都得去,因為那可是我的家啊……”柳若夢苦笑著說,“有父母的地方,才能算是家呀。”


    在城裏,她終於找到了父母新的居所。那是一座比她記憶中的木屋大得多的宅院,院子裏傳來了孩童的歡笑聲。她推開門,看到了一個外表上接近十歲的小男孩,那是她的弟弟,一個在她離開後出生的新生命。


    小男孩的眼睛清澈如水,臉上帶著天真無邪的笑容,他好奇地打量著柳若夢,眼中充滿了對這個陌生姐姐的好奇。


    “小楓,不要到處亂跑,最近管得很嚴……”


    她的母親從屋內走出,看到柳若夢,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這麽直接而沒有準備的表情變化瞞不過李默然的眼睛,他清晰地看到對方的表情從驚訝轉變為帶著一絲愧疚的害怕,但很快,對方的表情強製被驚喜所取代。


    “若夢,你迴來了!”母親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她快步走向柳若夢,試圖擁抱她。


    柳若夢的心中五味雜陳,她看著這個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弟弟,感到了一種說不出的疏離感。她在這個家中,仿佛成了一個局外人,一個過客。


    十歲的弟弟,這意味著父母在把她賣到瓊華宗後,很快就“重新開始”了。


    柳若夢的身體僵硬,她輕輕地推開了母親的擁抱,她的心情複雜到了極點。


    “阿媽……好久不見了,若夢迴來看看你們……”


    她的語氣中充斥著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看著這個曾經熟悉的家,看著這個陌生的弟弟,她知道,自己與這個家的距離,已經不僅僅是十年的時光,也不僅僅是山村到城市的距離了。


    一切都迴不去了,那個寧靜而又遠離世俗,和父母溫馨而又簡單地生活的家不會再有了。


    她的父親聽到了動靜也趕緊從屋內走出,他的臉上帶著一絲尷尬的笑容。他看著柳若夢,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若夢,你長大了,變得我們都認不出來了。”


    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感慨,也帶著一種距離感。


    雙方明明隻隔著兩三步台階的距離,卻像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天空中的雲層越來越厚,陽光開始被遮擋,天邊的雷聲隱隱作響。


    母親有些慌亂地推著陌生的弟弟將他帶往裏屋,而父親則是用帶著幾分討好的笑容說道:“若夢,先進屋來聊吧。”


    柳若夢踏入了屋內,一股溫馨但又陌生的生活氣息撲麵而來。屋內的陳設不再是她記憶中的模樣,處處都透露著新生活的印記。她的目光在屋內掃過,最終落在了父母的臉上。


    “若夢呀,你不是在瓊華宗修煉嘛,怎麽有空迴來的呀?”父親一邊說著一邊和母親交換著眼神。


    “我想你們了,我……”柳若夢想說什麽話,但是卻又卡在了喉嚨裏,進也不得,退也不得,最後隻能化成了一聲歎息。


    “我其實已經不在瓊華宗了,那裏……不是什麽美好的地方。”


    “原來你已經去其他更大的宗門發展了啊,可喜可賀啊,我們也挺為你高興的。”父親有些生硬地撒著謊。


    如果是曾經的柳若夢,應該絲毫不會懷疑父親的話,甚至會因為對方誇獎自己而高興。


    但十年的磨煉,戰鬥、廝殺、逃亡、散修之間的爾虞我詐,她已經不是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姑娘了,這堪比馬戲團小醜的拙劣表演,她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她從懷中掏出了一些銀兩,放在了桌上,銀兩在昏暗的屋內閃爍著冷冽的光芒。


    “我和天玄宗……結了一點梁子。你們搬到一個更安全更遠的地方吧。”柳若夢的聲音平靜,但卻透露著堅定,“這些銀兩足夠你們遠離這裏,遠離天玄宗的威脅,衣食無憂地度過之後的生活。”


    看著桌上白花花的銀子,父親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貪婪,但很快被擔憂所取代。


    “若夢,前段時間天玄宗正在找一個殺了他們公子的人,難道……是你?那可是大禍臨頭啊!”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責備,但更多的是恐懼。


    柳若夢深吸了一口氣,她知道自己的行為已經給這個家帶來了危險。“我知道,所以我才迴來。我希望你們能夠安全,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們做的。以後我們便徹底斷了來往,你們隻要不說我是你的女兒,他們也不一定知道的,更不會翻山越嶺去別的宗門地界追殺平民。”


    柳若夢的母親收下了銀兩,她與丈夫對視了一眼,似乎在確認要不要收下。


    “對了,阿爹阿娘,有一件事情,一直是我內心的結,我覺得把它問出來,應該會好一些。”


    她平靜地看向自己的父母:“當初……你們為什麽會和瓊華宗簽訂那份契約,將我……”


    風刮了起來,遠空突然傳來一聲驚雷的炸響。


    似乎是被雷聲嚇到了,柳若夢的母親撲通一聲坐到了地上,她牙齒打顫,不敢去看柳若夢的眼神。一旁的父親連忙將他扶起,但表情也是非常尷尬與慌張。


    屋內的氣氛變得凝重,母親緊緊握著銀兩,她的眼中閃爍著淚光。


    “若夢,我們……我們當年也是沒有辦法。”母親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哀求,她的聲音幾乎被窗外的雷聲所掩蓋。


    柳若夢輕輕地搖了搖頭,她不想再追究過去的事情。“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這個世界的‘秩序’並不美好,很多人,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我能理解你們的苦衷。”


    “我隻希望你們能夠安全,這是我唯一的心願。”


    她站起身,準備離開。她知道自己與這個家的距離已經越來越遠,她必須麵對自己的未來,麵對即將到來的風暴。


    “若夢,你還是先在我們這裏住一晚吧,這麽多年沒見了,我們也有很多話想和你說……”


    父母的挽留讓柳若夢停下了腳步,畢竟那是她內心最為柔軟的地方。


    “我留下來,會有連累你們的風險……”


    “沒關係,如果你擔心在城裏太容易暴露,可以先去老家的房子暫住。”父親溫柔地說道,“我們今天都還沒說上太多的話,你的弟弟小楓也等著和你相認呀。”


    “若夢,無論你選擇怎樣的道路,我們都支持你。天下的父母,哪裏有不愛自己的孩子的呀?”


    母親帶著哭腔的話語讓柳若夢徹底軟下了心來。


    就住一晚吧,修仙者的壽命漫長而又孤獨,駐足一晚享受這凡間最後的溫存,這也不算貪心吧?


    母親領來了弟弟,教他一口一個姐姐地叫著,而父親則是端來了並不豐盛,但卻是柳若夢多年沒有吃到過的家鄉菜肴。


    四人有說有笑,這個陌生的家裏,終於是燃起了一點點溫馨的燭火。


    天色將晚,烏雲密布,柳若夢打算返迴山林裏的老屋暫住一晚。


    “對了,若夢呀,你這麽多年過去了,修煉得怎麽樣了呀?”


    在離開之前,父親舉著酒杯,微笑著隨口一問。


    “我已經修煉到元嬰境了,最近遇到了一些瓶頸……”柳若夢迴答道。


    邁出家門,冷風吹來,她不住得搖頭苦笑,自己這些年究竟是怎麽了,居然連自己的父母都在習慣性地提防了。


    天空中,第一滴雨滴落了下來,打在了窗台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柳若夢深吸了一口氣,踏入了即將到來的風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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