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淺很肯定,砸門的不是綁她的那兩個人。


    如果是他們折返迴來,會直接開鎖進來,而不是一下又一下用力砸門。


    她總該不會,真這麽倒黴吧……


    眼看著那門被砸得越來越有鬆動的跡象,喻淺的心快跳出嗓子眼。


    她沒法連人帶椅子爬起來,隻能慢慢蠕動著往旁邊那堆磚頭挪。那堆廢棄的磚頭約有她半身高,不一定能全擋住,但能擋一時算一時。


    其他的,全看運氣了。


    不出兩分鍾,門被暴力砸開了。


    與此同時喻淺也挪到了那堆磚頭後麵。


    頭頂的汗水涔涔往下淌,順著發縫,漫過臉頰脖子,浸進了衣服裏,洇濕了一大片。她臂膀、小腿上因剛才的挪動沾滿了汙垢,整個人狼狽至極。


    “媽的!”


    一聲怒吼響起,迴聲貫穿喻淺的耳膜,她手腳一顫,壓著氣息蜷縮在地上一動不敢動。


    “老子出去一趟迴來就給門鎖上了,媽的!誰啊?誰這麽沒功德心?誰啊?”


    “要是給我知道是哪個小雜種鎖的門,老子非揍死你不可!”


    粗聲粗氣的嗓門,正罵罵咧咧不停。


    隨著那腳步聲越來越近,喻淺整個人完全陷入高度警備狀態。


    這時,她聽見嘩啦一聲。


    像是一袋子瓶瓶罐罐落砸在地上發出的聲音。


    接著又是來來迴迴的腳步聲,每走一步,都敲打著喻淺的緊繃神經。


    “哎?老子的椅子又去哪兒了?”


    男人來迴尋找,始終沒找到自己剛撿迴來的那把椅子,整個人要氣炸了,語氣非常暴躁:“居然把老子的椅子也順走了,那是老子才撿迴來的,八成新呢!”


    整個磚廠裏邊都是他暴躁的迴聲。


    喻淺猜想,現在跟她綁在一起的這把椅子,應該就是那人才撿迴來的椅子吧。


    他是拾荒者?


    不確定。


    她現在完全處於弱勢狀態,更不敢去賭人心,隻祈禱那人不會找來這裏,發現她。


    可越是擔心什麽,偏越是來什麽。


    腳步聲好像離她近了。


    不是吧……


    “咦,老子的椅子怎麽在這裏?”男人終於發現了自己的椅子。


    但因為有半截堆砌的磚頭擋著,他沒發現椅子後麵被綁著的喻淺。


    一步,兩步,三步……


    越來越近。


    喻淺緊閉雙眼,腦子飛速思考著接下來怎麽應對,直接向對方求救?可對方知道她的情況後對她起歹心怎麽辦。或者試探,用最可靠的方式,不能把自己的處境表現得太弱勢……


    就在這時,又一陣砸門聲傳來。


    ‘砰砰砰!’


    震耳欲聾。


    不僅喻淺被嚇了一跳,朝這邊走來的男人也嚇了一跳,他轉頭一看,臉都黑了。


    那人一手抓著一瓶易拉罐啤酒,站在門口,頂著一張髒兮兮的臉,笑嗬嗬問:“老張,今天這麽早就迴來啦?”


    名喚老張的人頓時暴怒吼迴去:“你敲那麽大聲幹什麽,嚇死老子了。”


    那人笑不出來,表情訕訕的。


    老張一揮手,那人見狀,屁顛屁顛跑過來,老張也不撿他的椅子了,他不想自己的新椅子被別人坐,先藏著吧。


    老張指了指那一大袋礦泉水瓶,包括旁邊那堆紙殼:“今天的。”


    那人滿臉喜色:“大豐收啊。”


    老張擰開手裏剩下的半瓶礦泉水,揚起頭咕嚕咕嚕一口氣喝完。


    接著一擰,一拋,空礦泉水瓶精準落在袋子裏。


    “媽的,這個月碼頭突然不招工了,全靠撿這點廢紙瓶子過日子,也不知道碼頭那邊的活什麽時候正常運行。”


    老張說完,打了個水嗝。


    那人也跟著歎氣:“咱們這種兩進宮的人,根本不好找工作,一年前工地那事,整個江市的工地招人都貼著我們的照片審,好不容易碼頭那能幹一份搬運工,現在倒好,碼頭那邊我看也快涼了。”


    此刻。


    藏在堆砌磚頭後麵的喻淺,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本來心裏還抱了那麽一絲絲僥幸,結果在聽到那句‘兩進宮’時,表情瞬間龜裂開。


    兩進宮意味著什麽……意味著坐過兩次牢!


    這人竟然坐過兩次牢!


    那要是被他們發現她的存在,一定兇多吉少!


    “說那些晦氣幹什麽。”


    老張吐了口唾沫,呸了聲,“船到橋頭自然直,老子不就是坐過兩迴牢,老子已經改過了,老子現在是好人。”


    那人嘿嘿笑,給老張點了支煙,然後湊近小聲出了個主意:“老張,咱們要不換個城市,這江市咱們不待了。”


    老張聽了沉思了幾秒,然後搖搖頭:“不行,咱們這情況,去的外地更不好過。”


    “這可不一定!”那人斬釘截鐵的口吻,“去更大的城市,畢竟城市越大機會越多。”


    “倒也是……”老張猛吸了口煙。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抽了好幾支煙,地上都是煙頭,後麵還有易拉罐響起的聲音,他們又開始喝酒了。


    喻淺緊繃的神經沒有絲毫鬆懈,她在等,等一個機會……


    大約過了十來分鍾。


    另一人起身準備離開,走之前又說一遍:“老張,你考慮考慮我的提議,不去別的城市,咱們就去濠江,像二十年前那樣,能遇到貴人,機會也多。”


    老張明顯在深思熟慮:“我想想。”


    “好,老張你慢慢想,我隨時等你一句話,你要是決定了,咱們就出發去濠江!兄弟陪你再闖出一番天地……嗝!”


    說完,打了個酒嗝。


    老張一臉不耐煩:“滾滾滾,老子說再想想就是還沒想好,別催老子。”


    “那好,我先走了。”那人轉過身,踉踉蹌蹌走了。


    “等一下,我跟你一起。”說著,老張也站起身。


    腳下有點晃悠,他甩了甩頭,然後跟了上去。


    喻淺聽見那腳步聲越來越遠,輕輕鬆了口氣,但她不敢過於鬆懈,又等了兩分鍾,確定那兩人不會再迴來,這才慢慢往外挪。


    或許是剛才躺了很久,體力恢複得很足,挪起來沒剛才那麽吃力。


    終於挪到他們剛才交談的位置,喻淺看見地上果然還留著易拉罐的圓環,她迅速調整位置撿起那個圓環,然後用力在繩子上割動。


    這個圓環並不鋒利,但用起來卻傷手,喻淺忍著疼痛繼續割,不多時就感覺手指濕淋淋的,應該是劃破手指流血了,但她現在顧不上傷,割開繩子最重要。


    不停地劃拉很快就起到了效果,隻要手不停,應該很快就能割斷繩子。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眼看繩子已經割到一半,喻淺信心大增,可還沒來得及高興,外邊傳來清晰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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