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關郡,翡翠樓。


    戲台上的霸王別姬,很快便就繼續。


    隻是,經過葉瑄這麽個小插曲,無論是兩位大角,還是看戲的眾人,似乎情緒都或多或少受到了影響。


    台後,梨園老板一個勁的對著剛剛被趕出去的葉瑄破口大罵,隻因後者攪亂了戲,影響到了看戲之人的心情


    其餘梨園之人,也都唉聲歎氣。


    段老板與程老板難得賞臉在翡翠樓開唱,可翡翠樓居然秩序都維護不好,讓一個小孩子攪了戲,這事傳出去,砸的就是翡翠樓的招牌。


    梨園老板好一頓發泄,而後轉頭望向上場口處的一男一女。


    這對男女年齡相仿,男的麵若冠玉,女的小家碧玉,兩人分別是段老板與程老板的義子及義女。


    值得一提的是,男的是個瘸子,女的是個啞巴。


    瘸子將稍稍掀起一角的上場門簾放下,旋即看向身側的啞巴,問了一聲,“是他嗎?”


    啞巴點點頭。


    “真是沒想到,他居然真的來了。”


    瘸子很是詫異,轉而又問道:“他發現咱們了嗎?”


    啞巴再度點頭。


    “我也這麽覺得。”


    瘸子眉頭一蹙,“隻是,既然認出了咱們,為何裝作什麽也沒發現?”


    瘸子突然抬頭望著啞巴,“你說他不想連累我們?”


    “這倒也是,他師父雖然強,但他的處境跟尷尬,幾乎正處於潼關郡這個漩渦中心。”


    “如今局勢複雜,水下暗湧不可預料,是敵是友也都不好分辨。”


    瘸子像是在與啞巴聊天,但怎麽看怎麽像是瘸子在自言自語,這畫麵看著頗為怪誕。


    “秦公子。”


    “我們也沒料到居然會有人攪戲,此次全因我翡翠樓疏忽,一切責任由我全權承擔。”


    這時,梨園老板走了過來,好一番道歉,而後點明主旨,大抵是希望瘸子能在段老板程老板那裏幫著解釋解釋。


    瘸子微笑著應了下來,還勸對方不要將這種小事太放在心上。


    一番言語,瘸子與啞巴對視一眼,旋即抽身而退。


    他自台後離場,一直來到翡翠樓後院,打開院門走了出去。


    ——此時。


    翡翠樓大門外。


    葉瑄的哭聲仍舊沒停,甚至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裴禮不太會安慰人,隻能陪著他坐在一旁,略微抬頭,任由清冷的月華傾灑在臉上,沒來由的有些惆悵。


    君子自裴禮胸口衣襟裏探出頭來,見葉瑄哭的如此傷心,不由得抬頭望了望裴禮。


    裴禮搖搖頭,自樹靈空間取出一塊手帕,遞給了君子。


    君子心領神會,接過手帕,跳到了葉瑄肩膀上,口中咿咿呀呀個不停,用手帕給後者擦眼淚。


    葉瑄推開君子,固執地用衣袖擦著眼淚,盡管衣袖已經全濕了。


    “哭喪啊!”


    “大晚上不睡覺,別嚎了!”


    倏地,對麵的客棧,二樓的一扇窗戶猛地被推開,一名光膀子的光頭大漢破口大罵。


    葉瑄本就情緒激動,當即就要與那大漢對罵。


    “夜深了,咱們走吧。”


    裴禮拍了拍他的肩膀,緩緩站起了身。


    葉瑄壓著火氣,狠狠地擦去眼眶與臉上的淚水,站起了身。


    兩人正要離去。


    “咯吱——”


    翡翠樓的大門再度打開,又是兩人走了出來。


    這兩人身著綢緞,麵料看著頗為不菲,其中一人約莫四十來歲,臉上時刻掛著笑,腰間還懸著一塊上好的美玉。


    “又是兩個鄉巴佬!”


    “段老板與程老板的戲,多少人求都求不來,你們居然中途退場。”


    “傻子!”


    啪的一聲,小廝看也不看退出來的兩人,無情的關上了大門。


    空曠的街道上,被趕出來的四人相視一眼,一縷晚風吹拂而過,卷起一片落葉,畫麵有些淒涼。


    “是你嗎?!!”


    那名腰懸玉佩的中年人眸光大亮,不由得湊近幾分,“裴禮?是你嗎!?”


    見對方認出自己,裴禮不禁蹙眉。


    他認真打量這名中年男人,努力迴憶,可卻未曾搜索到與對方的相關記憶。


    裴禮試探性的問道:“閣下認識我?”


    “你不認識我了?”


    中年男人有些詫異,旋即又理所應當的道:“不認識倒也對,畢竟那時候我跟現在還是有很大不同的。”


    “我叫徐文東。”


    “徐文東……


    裴禮一聲呢喃,隻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但卻沒有太大的印象。


    “並州,桑榆城。”


    徐文東不斷提醒,還從腰間一個錦囊裏,取出一枚建安通寶銅錢,“這個銅錢就是從你身上掉下來的,我一直留著。”


    “原來是你。”


    裴禮根據提示,努力迴憶,終於在記憶的邊角料裏,找到了些蛛絲馬跡。


    當然,對於銅錢,他是一點不清楚,隻是記起了關於徐文東的記憶。


    在並州時,他從武當山返迴桑榆城,在那個存馬的客棧裏,曾遇見了一個蹭他飯菜的街溜子。


    之所以會對徐文東有印象,主要是那夜外麵飄著鵝毛大雪,可徐文東卻隻穿著一件單衣,喝著半碗黃酒。


    “對對對。”


    徐文東眉飛色舞,“那夜我還沒有住處,是你幫我開了間客房,要不是你,我可能當夜就凍死了。”


    “我不過是給你付了一夜的房錢而已。”


    “你能在活過那個冬天,說明你本就命不該絕,哪怕就是沒我,你也肯定不會有事。”


    裴禮天眼通掃視了徐文東的裝扮一眼。


    無論是身上的綢緞,還是腰間的玉佩,身上的首飾,無一不在說明,徐文東已經積累了一個相當有份量的家底。


    至少,徐文東肯定不缺一頓飯錢,一間房錢。


    隻是,令裴禮想不通的是,“你如何知曉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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