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韻迴了長公主府以後一直都提心吊膽,就擔心林蔓清去告狀。


    雖然楚音已經告訴了她該如何應對,但是總歸還是有點害怕的。


    結果她老老實實的在府中待了一下午,都沒有聽說林蔓清往長公主的院子裏去,父親那邊也一直沒有什麽動靜。


    是以她雖然一直害怕,但好在平安無事。


    “你這丫頭今日倒是難得安靜,平日叫你來陪我用個飯怎麽都找不到人。”


    成韻慌忙抬頭,隻見一個一身錦服的華貴婦人走了進來,雖然已經年近四十,但因為保養得當,看起來與雙十年華的女子倒是無異,而且生的膚若凝脂,眉眼俏麗,自帶幾分年歲堆積的嫵媚。


    每當有人見到長公主如此姿色,都不明白駙馬為何放著如此美人不要,非要去寵愛一些上不得台麵的小家子氣的女人。


    成韻乖巧的站了起來,對來人行禮。


    “母親。”


    “嗯,吃飯吧。”


    長公主淡淡的應了一聲,然後便先入了座。


    成韻應下,這才敢跟著坐下,平日喧鬧的性子幾乎全部收斂了起來,安靜的像一隻小貓。


    世人都說長公主溫婉賢淑卻是個犯傻的可憐人,身居高位卻對駙馬這種人忍氣吞聲,白白耽誤自己的年華。


    旁人看不真切,就連駙馬身邊的小妾都以為長公主軟弱可欺,偏偏成韻不這麽認為。


    自小父親就對她冷眼相待,就好似隻有府中那些庶子才是她父親的至親骨肉。跟在長公主身邊的長大的成韻,照理說應該與母親更親近些。


    但事實上就是,成韻對長公主有發自骨子裏的害怕,即便長公主連一句狠話都沒有對她說過,比起與長公主獨處,她更願意去接受父親的冷言冷語。


    至於其中緣由,成韻自己也說不上來,這種恐懼來的莫名其妙,卻永遠揮之不去。


    “怎麽了?瞧著你有些心神不寧的樣子,可是身子不舒服?”


    成韻連忙搖頭:“沒事,”


    長公主打量了她一會,並未繼續追問,而是對坐下侍女吩咐道:“這幾日下雪,天寒的緊,郡主每日迴府前先備好暖湯,切莫讓郡主染了風寒。”


    “是。”


    侍女恭敬應下以後,長公主這才對成韻說道:“既然不舒服,吃完飯以後就不用來陪我了,早些迴去休息吧。”


    接下裏兩人便安靜的用膳,屋內隻時不時傳來燭火劈啪的聲音。


    突然,屋外傳來一些響動。


    隨後門被推開,門外值守的下人進來通報:“長公主,是西院那位小姐來了。”


    “啪嗒!”


    成韻手中的筷子一個不穩,掉了一根在桌子上。


    西院,正是林蔓清的生母賀氏住的院子。


    麵對長公主的審視,成韻很快就掩飾住了自己的慌張,尷尬的笑了笑:“手滑,手滑。”


    長公主也對她笑了笑,並未責怪,然後柔聲說道:“這大冷的天,怎麽能叫孩子在外麵凍著,快進來吧。”


    下人得了令,便去請林蔓清進來,期間成韻再也沒有吃一口飯,顯得有些緊張。


    “蔓清見過長公主。”


    照理長公主是正室,又是長公主府的掌權人,家中庶出的孩子應該稱唿她為母親。隻是駙馬極為嫌惡,硬是不準孩子們與長公主親近,便是見麵也隻能叫一聲長公主。


    長公主笑著站了起來,然後親自去扶林蔓清起身:“好孩子,哪裏要講這些虛禮,快坐下吧。”


    林蔓清謝過,卻並未坐下,而是看了一眼成韻,然後神色變得有些猶疑。


    “我……我來的好像不是時候,打擾了您和郡主用膳,還請長公主恕罪,那蔓清就先告退,晚些時候再來給您請安。”


    “說什麽應當不應當,你總是這般見外,”長公主麵上笑的愈發親切:“我與成韻正覺得無聊,你有什麽話且說著就是。”


    長公主說完以後,林蔓清目光怯怯的看了一眼成韻:“這……恐有不妥。”


    話雖然沒有明說,但是這意思任誰都看得出來,她要說的事情分明就是和成韻有關。


    “說吧。”長公主鬆開了林蔓清的手,也往成韻那邊看了一眼,臉上的笑意褪去了一些。


    說這兩個字的時候,長公主依舊是柔聲細語,卻沒有給林蔓清留一點拒絕的餘地。


    而這正是林蔓清想要的,想來長公主應該是察覺到她要說什麽,事關自己的親生女兒,長公主的心情怎麽可能好?


    林蔓清壓住心中的得意,依舊是一幅欲言又止的樣子,過了良久才斷斷續續的開口。


    “長公主,不是蔓清有意隱瞞,隻是這事和郡主有些關係,我……我不敢貿然開口……”


    聽完她的話,成韻暗自歎了一口氣,該來的還是來了。


    “既然都來了我這裏,你哪裏是不想說?”長公主難得露出一絲不耐煩,對林蔓清也沒有了之前的親熱,自顧自迴到桌子邊坐下,聲音裏多了幾分冷淡:“時候不早了,你要說什麽便說吧,不要耽誤時間。”


    這種樣子的長公主是所有人都沒有見過的,林蔓清隱隱覺得有些不對。


    平日裏長公主最擅長做的事情就是一碗水端平,對待府中庶出的孩子如同己出。


    林蔓清不是沒有想過長公主隻是做樣子給別人看,可是這麽多年府中人都沒有看到過長公主苛待庶子們,每次見到他們,長公主都是一派親切的樣子,好似完全不在意他們的娘親搶走了自己的夫君。


    今日她雖然是來告成韻的狀,可是都還沒有開口呢,長公主的臉色就已經難看,以往那麽會裝模作樣的她,這會忍耐力是不是太差了。


    但是話都已經說出來了,林蔓清沒有理由不繼續說下去。


    況且成韻是長公主膝下唯一的孩子,長公主對成韻的事情多上心一點也是情有可原。


    這麽一想,林蔓清便打消了疑慮。


    “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前些時候我偶然看到郡主與人約好出府遊玩,因著不知那人身份,我也不好說什麽,直到今日在尚學堂見到了新來的監管楚大人……”


    林蔓清說著說著語氣便緩了下來,後麵的話雖然沒有說完,但也足夠讓人聽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成韻她和這位楚大人,一直在暗地裏私會?”


    “蔓清不敢胡說!”林蔓清慌忙跪下,她又不是傻子,怎麽會把話說得這麽死:“郡主向來恪守規矩,不至於做這種有傷風化的事情,我原想應當是有所誤會,所以沒有及時告知,但是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該讓您知曉,若是誤會,大不了我親自向郡主賠罪,若不是誤會……長公主,此事關乎長公主府的聲譽,便是被郡主記恨,我也一定要說出來才是。”


    林蔓清說的是情真意切,好似真的為了成韻和長公主府擔憂不已。


    說完以後,她小心翼翼的抬頭打量著長公主的神情。


    而長公主的視線在成韻身上短暫了落了一下以後,便到了林蔓清的身上,兩人視線正好對上,林蔓清目光沒來得及收迴,被嚇得不輕。


    她沒有想到記憶中的那個溫柔的長公主,竟然也會有如此威嚴的眼神。


    長公主對於林蔓清的話其實並不怎麽相信,成韻也就是愛胡鬧了一些,但是大是大非還是分得清楚的,這種事情成韻怎麽可能去做。


    轉念想到成韻今日一直都有些不對勁,長公主心中那份確信便消失了幾分。


    “成韻,你有什麽要說的嗎?"


    長公主再看向成韻的時候,發現她麵上已經完全了沒有之前的緊張,反而是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林蔓清。


    “成韻?”長公主皺著眉頭又叫了她一聲。


    成韻似乎這才迴過神,隨後臉上多了幾分憤怒,她拍著桌子站起來,指著林蔓清大聲說道:“林蔓清!你不要臉!”


    她這突如其來的一吼,不止是把林蔓清嚇了一跳,長公主也被震了一下。


    “成韻,好好說話,大喊大叫成何體統!”


    長公主教訓了一句,成韻卻突然哭了起來,一幅委屈到不行的樣子:“母親,她欺負我。”


    迴過神來的林蔓清沒有搞清楚眼下究竟是怎麽迴事。


    她原本想的是,在她告完狀以後,成韻要麽放棄抵抗乖乖承認,要麽就出言反駁,然後她就把事情撇清,說自己隻是將所見所聞說出來而已,任由長公主派人去調查。


    反正成韻和那個楚熠私會確有其事,總是能查到一點蛛絲馬跡的,到時候成韻多多少少都要吃一點虧。


    可是怎麽成韻就能理直氣壯的說自己在欺負她呢?


    林蔓清也不甘示弱,按照原計劃繼續說下去:“郡主,我便是有十個膽子也不敢平白誣陷你,實在是覺得茲事體大所以才來告訴長公主,總之我行得正坐得端,長公主若是不信,大可以去調查!”


    “林蔓清,我原想著我們總歸算是姐妹一場,我給你留一點麵子才好,可你竟然反咬一口,既然如此,你就怪不得我了。”


    說著,成韻擺出一幅痛心疾首的樣子,從袖子裏拿出一張紙來,放在了長公主麵前。


    林蔓清不知道那張紙是什麽,她隻看見長公主的神色突然變得很難看,正要問清楚,就聽長公主吩咐道:“去把駙馬還有西院那位請來。”


    要請父親和賀氏過來?


    林蔓清這才意識到,她以為自己是來告狀,其實成韻早就挖了坑在給她跳?


    長公主不再說話,屋子裏一片死寂,林蔓清也不好說什麽,隻能等駙馬來了以後再做打算。


    不多時,一個身著棕色長袍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一個身姿嫋嫋的嬌俏美婦。


    “什麽事?”


    駙馬自打露麵就沒有一個好臉色,待看見林蔓清在這裏以後,他的眉頭擰的更緊了:“你怎麽把蔓清叫過來了?”


    麵對駙馬如此態度,長公主一點都不生氣,先是笑著行了禮,然後請駙馬和賀氏坐下說話。


    駙馬倒是配合了一下,但是賀氏就不樂意了。


    “長公主,妾身和蔓清一直都住在西院,和您互不相擾,您好端端的把她叫過來是怎麽迴事?您若是想要被兒女伺候,一個成韻郡主還不夠嗎?幹嘛搶我的女兒?”


    駙馬寵妾滅妻的行徑幾乎整個大雍的人都知道,這種情形在附中也是見怪不怪,所以在場之人都沒有因為賀氏的無禮而感到意外。


    長公主並未解釋,而是把手裏那張紙遞到了駙馬麵前。


    “夫君,你看看。”


    駙馬接過去掃了一眼,然後好似看到了什麽令他震怒的東西,他先是瞪了一眼林蔓清,然後才厲聲問道:“怎麽迴事?”


    長公主輕聲歎了一口氣:“成韻,你解釋一下。”


    “這是我在她的書裏發現的,”成韻沒有直接說名字,但是誰都聽得出來,這人說的就是林蔓清:“她叫我替她隱瞞著,我想著這事總歸是不太好看,隻要她知錯我就不管了,誰知道她竟然反咬一口,說我和楚大人不清不楚。行啊,林蔓清,口說無憑,你能像我一樣拿出證據嗎?”


    林蔓清哪裏還能顧得上她說了許多,隻聽清楚了一件事。


    成韻在她的書裏發現了一個證據。


    林蔓清聽的是一頭霧水,下意識的反問:“你有什麽證據?”


    這次不用成韻解釋,駙馬就把手中的紙拍在了桌子上:“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林蔓清湊過去一看,一張俏臉瞬間慘白。


    紙上是一首情詩,不僅筆跡是她的,落款還清清楚楚的寫上了她和一個陌生的名字。


    她第一個反應就是的這詩是有人仿照她的字跡寫的,可是手上這張紙隱隱泛黃不說,上麵的墨跡也看得出是陳墨,分明不是近期寫的東西。


    倘若成韻是找人模仿她的筆跡寫了這個東西,那為什麽要等到現在才拿出來,總不能她很早以前就算到會有這一天吧。


    這種情形,就算是她一口咬定成韻在陷害她,駙馬等人也不可能相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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