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曜覺得此刻的情景有些怪異。


    產房裏的眾人忙亂著,周醫生爬到產床上,正跪著給戈馥做心肺複蘇,丫鬟們調血漿的調血漿,收拾的收拾。


    這些人之前都在勸戈馥不要將孩子交給他。


    然而此時此刻,這些人卻全然忘了他們的小主人,將心神都放到了產床上生死不知的主人身上。


    陸曜往前跨了一小步,然而一瞬間,眾人警惕的目光都看了過來。


    “郡主既然將小主子交給你,那你就走吧。”尤娘淡淡道。


    “是啊,別逼我們反悔。”尤蓉恨恨道。


    陸曜……不,洛堯森是真的驚訝。


    一直以來,戈馥在他眼裏都不是一個有威嚴的主子。在恆陽郡主府,主仆之間的規矩並沒有那麽大,他好幾次看到下人跟她頂嘴。


    但此時此刻,她作為主子的威嚴卻顯露得淋漓盡致。


    ——所有人都不讚同戈馥將孩子交給他,但在她生死不知的時候,卻沒有人想過違逆她的意思。


    他苦笑,聲音嘶啞道:“好歹……讓我看著她活過來。”


    事情是怎麽走到這一地步的,他如今也糊塗了。他們的打算,真的是對的嗎?或者說,真的能成功嗎?


    大概是懸了吧。


    這般想著,他的目光落到戈馥身上。


    隻這一眼,他就差點落下淚來。他印象中的香香總是光鮮的,穿著高定,做著最貴的頭發,最好的皮膚保養,吃的也都是對身體好的食物,是能讓人用目光瞻仰的貴女。


    然而此刻,她麵色慘白,汗濕的頭發一揪一揪的,身上的病服皺巴巴又汗濕著,狼狽至極。


    而這樣的狼狽,卻是因為自己。


    洛堯森的眼眶紅了,他往前跨了一步,隻是這一次,無視了其他人的目光,來到了產床前。


    幾乎是同時,周醫生喜極而泣道:“心跳……恢複了!”


    一滴眼淚從洛堯森的眼角滑落,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尤蓉擦了擦眼淚,上前推他道:“你走吧!郡主說了不想再見到你了。”


    就這麽,洛堯森被推出產房,尤蓉留下一句“以後好好待小主子”就又迴去了。


    ——戈馥隻是恢複心跳,但她的情況卻並不是恢複心跳就能解決大的。一個不慎,大出血和心肌炎就會要了她的性命。


    懷中的孩子似乎意識到了什麽,撕心裂肺地哭了起來。


    戈馥模模糊糊間聽到了嬰兒的哭聲,她掙紮著微微睜開了眼睛。


    “郡主!”尤娘驚喜地喊道。


    戈馥在產房裏沒看到陸曜和孩子,想來他已經帶著孩子走了。


    “郡主,您一定要振作!還有機會的,一定還有機會的!”甄娘的聲音是哆嗦的,但她紮針的手卻是穩極了。


    戈馥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了,嘴唇更是白中透著紫。聞言,她笑了笑道:“我快要死了對不對?”


    她自己是有感覺的,軀體和四肢仿佛已經離自己遠去,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在消耗著她的生命力。


    “不會的郡主,您不會有事的!”周醫生說著自己都不會相信的話。


    “郡主您千萬不能放棄,您想想小主子,您不想要再見見小主子嗎?您還沒有看到過他吧?”尤蓉慌得道:“對,您還沒見過小主子吧?我去把小主子抱迴來,總要讓您見一麵。”若是郡主真的……


    戈馥伸手抓住她——說是抓其實有些不恰當,她的手已經沒有力氣了,實際隻是微微抬了抬手。


    但尤蓉依舊停下了腳步。


    戈馥搖搖頭,虛弱道:“我故意不看他的。”


    上輩子她曾遇到一個年輕女孩,她才十七歲,就被已婚男人騙得懷了孩子,大著肚子跑去找對方,卻隻得到了一千塊錢,讓她去流產。


    傻姑娘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竟是沒去流產,後來臨產的時候還是小區保安把她送去了醫院。然後醫院那邊知道她是未婚先育,醫護人員出於同情就問她要不要將孩給別抱養。傻姑娘這會倒是清醒了,沒有死強著要自己養孩子,點頭答應了。


    當時戈馥的閨蜜剛好在那家醫院生孩子,她親眼目睹那個姑娘生下的女兒被一對夫婦抱去。那對夫婦給她交了一個月的住院費,算是變相讓她在醫院裏坐月子。


    當時有人嘴賤,問那姑娘想不想孩子,結果那姑娘沒心沒肺說:“我以為我很想,但因為沒見到,所以好像也還好。張護士說得對,隻要沒見過孩子,就不會想。”


    隻要沒見過孩子,就不會想。


    所以……


    戈馥覺得,不論自己能不能活著,都不要見了。


    “郡主!”尤蓉不知道想到了哪兒,哭得慘烈起來了。“郡主您不能死啊,您要是死了,我們該怎麽辦?”


    “是啊郡主。”莊靚靚受到甄娘的眼神示意,也跟著道:“我們都是官籍,您要是沒了,我們都要被皇室重新分配到各大宅邸的。要是運氣不好,遇到不好的主子……您忍心我們受到磋磨嗎?”


    “還有親兵街那麽多人……都指望著郡主您照顧呢?要是您死了,誰會繼續像戈家那樣奉養那些失去親人的烈屬?”


    “還有戈家舊部,戈家舊部不單單隻有楊將軍,還有其他將軍,若是沒了您,他們又哪來的主心骨?”


    ……


    那一句句,一聲聲,無一不是想要激起戈馥的求生欲。


    然而事實上,這都是多餘的。


    因為戈馥根本不缺求生欲,曾經的她不在意,但是現在的她卻是想活的。


    和上輩子孑然一身不同,這輩子的她有太多牽絆了,她一死,不知有多少人要因此朝不保夕,甚至是丟掉性命。


    她一死,戈府便不複存在,屬於戈姓的一切都要被皇室收歸。如此,她如何對得起原身?


    還有孩子……那是自己兩輩子唯一的孩子,她如何不在意?


    雖然她能確保陸曜是愛自己的,但……男人的愛又有幾分可信?他今天能為了滔天權勢拋棄自己,誰知將來會不會拋棄孩子?


    恐懼、不甘、憤怒,以及求生的意念讓戈馥的心仿佛被放到火上炙烤了起來。


    遠遠地,不知從哪裏傳來了一個聲音——


    “國內傳來消息,孔藝萱實名舉報恆陽郡主,說有書信為證,戈馥勾結美羅國有叛國之心。”


    居然……


    連一個死後清名都不願意留給自己嗎?


    憤怒之火悄然綻放,最後徹底炸裂開來,星火如流,從天際劃過,一聲鳥鳴突兀地閃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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