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宗磐顯然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場麵一度沸騰。


    酒過三巡之後,完顏宗雋忽然對宗磐說道:“宗幹想見你。”


    “宗幹?”宗磐有些詫異,“他在何處?”


    “就在那邊。”


    宗磐望過去,才發現在一個隱蔽的地方,確實站在一個人,那正是他的堂兄完顏宗幹。


    “他來見我作甚?”


    “說是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說,去見一見吧。”


    宗磐向那個方向走去,走進宗幹,他抱拳道:“是什麽風把忽魯勃極烈吹來了?”


    宗幹臉上帶著微笑:“國論勃極烈剛才說的那些話,我都聽到了。”


    “如何?”


    “很好。”


    “真的很好?”


    “的確很好。”


    “你也讚同?”


    “我也讚同。”宗幹說道,“不過,現在的局麵對於你不利。”


    “為什麽這麽說?”


    宗幹說道:“因為西夏發兵了。”


    宗磐愣了一下,頓時臉色陰沉下來:“西夏發兵了!”


    “沒錯,西夏發兵了。”宗幹平靜地說道,“你知道西夏發兵,意味著什麽。”


    一邊的完顏宗雋說道:“西夏發兵,意味著宋國雙線作戰,現在正是南下伐宋的絕佳時期,宗翰將利用西夏發兵這件事,說服內部所有人!”


    言下之意就是,剛才宗磐辛辛苦苦在那裏吼了半天,可能啥鳥用也沒有。


    一旦西夏發兵,局勢對金國大好,所有人都會立刻轉變對宋的戰爭態度。


    宗幹說道:“陛下已經得到消息,並且接見了宗翰和我,陛下有意出兵伐宋。”


    “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宗磐說道。


    “因為我覺得,和宋國和平相處倒也不錯。”


    “但是現在局勢變了!”宗磐感覺整個人有些恍惚。


    這局勢,憑他一個人很難拉迴來了。


    這意味著宗翰再次領兵南下,在戰爭中,宗翰的權力將再次被加強。


    而他這個主和派,將會被拋棄掉。


    “還有機會。”宗幹依然很冷靜。


    “什麽機會?”


    宗幹做了一個切的手勢。


    “你是說殺宗翰?”


    “你殺不了宗翰。”


    宗磐愣了一下,他忽然意識到宗幹是什麽意思了。


    一邊的完顏宗雋說道:“眼下隻有這一條路可以走了。”


    “在這件事上,我是支持你的。”宗幹語重心長地說道,像極了一個和藹可親的兄長。


    宗磐陷入沉思中。


    “如果我去做了,會發生什麽?”他忽然問完顏宗雋。


    “你將登上帝位。”


    宗磐心狂跳起來,這句話對他的誘惑力實在太大了。


    他一直覺得,自己才應該是諳班勃極烈!


    他做這麽多的目的,不就是為了那個位子嗎!


    “但是皇宮守衛森嚴,如何動手?”


    完顏宗雋說道:“你忘了,宗幹是合紮猛安。”


    宗磐猛地看著宗幹。


    合紮猛安就是金國皇帝的親衛軍。


    曆史上,金初合紮猛安隻限隸於阿骨打、吳乞買、宗幹、宗翰四人名下。


    完顏阿骨打死後,完顏吳乞買繼位,皇帝不可能親自領兵了,需要有人來擔任合紮猛安。


    有兩個人,宗幹和宗翰。


    但是最近宗翰已經被臨時任命為元帥,方便隨時對宋用兵。


    為此,合紮猛安的職位被拿掉。


    現在隻有宗幹一人。


    宗幹說道:“我願意忠誠於為大金帶來繁榮的陛下,而不是將大金帶入戰火的罪人!”


    這場酒局還在繼續,但是完顏宗磐、完顏宗雋卻提前離開了。


    天色將晚,時立愛下了馬車,急匆匆走進中書令的府邸。


    完顏宗磐在後院的雪地裏射箭,他的旁邊有兩個鐵籠。


    一個鐵籠裝著一頭老虎,另一個鐵籠裏裝著一隻惡狼。


    時立愛遠遠站在一邊。


    他已經七十七歲了,本來不準備再參與金國朝堂的鬥爭。


    但是,作為金國最大的漢族世家之一的家主,他沒有辦法完全脫離出來。


    時家上下有數百人。


    混得好的,在金國當官,混得差的也在做大買賣。


    這些都離不開權力。


    所以,即便時立愛想隱退,也不可能。


    完顏宗翰射完箭後,並未在外麵待下去。


    再待一會兒,估計時立愛就要凍死了。


    兩人走進了屋內,屋內的爐火燒得正旺,與屋外是兩個世界。


    時立愛脫下外衣。


    “坐下來說。”


    “是。”


    宗翰拿起手裏的刀,割了一塊眼前已經烤好的鹿肉吃起來,他指著旁邊陶罐裏裝的鹽說道:“這種從西夏運過來的青白鹽,在三年前,還能幫我們從宋國那裏賺不少錢。”


    時立愛說道:“宋國本國的鹽又貴又難吃。”


    “現在不同了。”宗翰漫不經心地說道,“宋國在京東東路和兩浙路大量開采海鹽,連東京都開始吃海鹽。”


    “下官也有聽聞,聽說析津府正在煉製海鹽。”


    “煉製海鹽?”宗翰的眼神變了,冷冽充滿了殺氣,“宗望未免太過異想天開,他以為學宋國就能變得強大!太祖是靠刀劍和戰馬打的天下,不是靠種田!拿自己的短處去跟別人的長處相比,最後隻能被別人滅掉!”


    時立愛沒有說話了。


    他不太想摻和到目前金國朝堂兩派的鬥爭,因為這兩派,都沒有錯,隻是利益分配不均而已。


    但他身不由己。


    時立愛說道:“下官聽聞,國論忽魯勃極烈迴來後,在京師四處遊說他的主張。”


    “一個跳梁小醜!”


    “中書令不能小瞧了此人,目前國朝有許多人的確是不願意打仗的,他們享受著與宋國通商帶來的奢華生活。”


    “我叫你來是討論南下伐宋的。”


    “是。”


    “從西夏傳來消息,西夏人已經發兵了。”


    “這真是天助我大金,現在宋國東西兩麵作戰,必然疲於奔命!”


    “但在關鍵時刻,宗磐卻在京師興風作浪,你覺得該如何處置他?”


    時立愛想了一下,說道:“宗磐是陛下的嫡長子,並且有許多貴族的支持,我們不能動他,有一個人的態度非常重要,他能影響大局。”


    “誰?”


    “諳班勃極烈!”


    宗翰愣了一下,說道:“諳班勃極烈才十三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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