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俅隻不過將與趙官家私下預演的在朝堂上正式演了一遍。


    效果足以威懾全場。


    無數官員立刻跪在地上求饒,他們的驕傲和脾氣已經蕩然無存。


    “陛下明察,臣等對大宋忠心不二,絕不會通敵!”


    “陛下,臣等絕不會通敵,這是高俅這賊子對臣等的誣陷!”


    “陛下,臣等世受國恩,願意以死報國!”


    “……”


    眾人紛紛哭著喊著,亂作一團。


    趙寧一看這架勢,好家夥,道理講不贏了,證據沒了,就開始跟朕玩一哭二鬧三上吊了?


    他冷著一張臉,掃視著這些人。


    這些人現在在朝堂上都表現得可憐巴巴,但一旦他們迴到家裏,或者私下,便兇相畢露。


    偽裝,是每一個在官場混的人必備的方式。


    反倒是趙諶這種不懂偽裝的被人罵作蠢,從這一點看,趙寧倒是覺得趙諶也有可愛之處,至少他在僅十四歲的年齡,敢站出來。


    不燃燒熱血的少年是少年?


    少年之所以可愛,是因為他們有著自己的一腔熱血,他們敢於向這個世界呐喊,縱然稚嫩,卻也發著一份自己的光和熱,而不是冷氣沉沉地故作老成。


    這個時候秦檜說話了。


    秦檜的語氣突然提高,前所未有的高。


    他大聲喊道:“陛下!臣心痛!國朝淪落於此,臣悲從中來!”


    秦檜這一聲怒吼,震得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所有目光都落到秦檜身上。


    趙官家氣定神閑地說道:“秦卿此話何意?”


    “陛下!今日之朝堂,君臣明辨洛京之案,謀害大臣之案,通敵賣國之案,每一案,皆關乎國朝社稷,每一案都駭人聽聞!”


    這一刻,秦檜仿佛化身成剛正不阿的包公,身上的每一根寒毛都散發出正義的氣息。


    仿佛一個十惡不赦的人隻要聞一口,都能立刻變成一個好人。


    秦檜掃視一轉眾人,說道:“然則朝堂諸公,竟如此胡鬧!”


    “秦檜!”說話的是吏部郎中劉甚,他怒斥道,“你這個奸臣!還敢在此妖言惑眾!朝堂諸公皆忠君體國,汝與高俅二賊禍亂朝綱!妄圖遮蔽天眼,欺瞞聖心,行蔡京、童貫之舉!無恥狗賊!人人得而誅之!”


    劉甚罵得慷慨激昂,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剛拯救完世界迴來。


    “秦檜!你這個披著人皮的狼!枉我們以前還以為你是忠臣!沒想到你竟是如此恬不知恥之人!”


    “秦檜!非人哉!”


    “陛下!秦檜、高俅之流乃是奸臣!”


    “……”


    朝堂上又噴起來。


    趙寧轉身迴到上麵,說道:“殿前司諸班直入殿!”


    大慶殿外恭候的諸多官員們聽到裏麵傳來吵鬧聲,看見大慶殿前禁衛軍盡數入殿,不由得神色陡變。


    當殿前司諸班直入殿後,所有大臣都露出駭然之色,剛才還在噴的人,也立刻把話吞了進去。


    大殿內快速安靜下來。


    趙官家站在上麵,雙手撐著劍,俯視著下麵,群臣已經噤若寒蟬。


    趙官家語氣冷淡地說道:“秦檜,說完你的話。”


    秦檜繼續說道:“臣痛心疾首,王守德說克己複禮,卻派人行刺尚書,禍亂新政,甚至引薦私通金國的孔府前去嵩陽書院講學,諸公剛才說自己忠君體國,如何證明忠君體國?”


    這下秦檜再說話,沒有人敢罵他了。


    趙官家站在那裏靜聽。


    秦檜繼續說道:“聖人毋意、毋必、毋固、毋我。然則先已鐵證如山,諸位竟想以君臣之情,逼迫陛下聖裁明斷!此忠君乎?貽笑大方!”


    秦檜這話每一個字都仿佛刀子一樣,恨不得在眾人心頭一刀又一刀切割。


    他說的聖人毋意、毋必、毋固、毋我,是孔子的弟子對孔子的評價,意思是不生妄念、不生搬硬套、不執著、不自我為中心。


    諸位一直以孔聖人的門徒自居,現在王守德等人犯下滔天大罪,已經鐵證如山,竟還想以忠君為借口,逼迫皇帝陛下,卻還說自己忠君,這不是被天下人笑話嗎?


    大殿內鴉雀無聲。


    蔡懋看著秦檜,他心中清楚,從今以後,秦檜在大宋朝堂上的影響力已經不局限於刑部了。


    趙官家問道:“那依秦卿所言,當如何處置?”


    秦檜說道:“王守德指使人刺殺朝廷重臣、阻攔新學、對抗朝廷,欺瞞君父、通敵叛國,與王守德有關之人,皆有重罪嫌疑,請陛下一定要嚴肅處理!”


    趙寧看了一眼一言不發的蔡懋,說道:“蔡相公,此事你怎麽看?”


    蔡懋走出來,他說道:“此事關乎國朝之根本,若不嚴查,必擾亂天下,請陛下嚴查!”


    沉默片刻,趙寧說道:“王守德打入死牢,擇日問斬,王家招供者從輕發落,其餘夷族!”


    皇帝的聲音清晰可聞,有一種不可反抗的威勢在裏麵。


    殿前司班直佇立在大殿內,沒有一個人再敢反對。


    王守德全身癱軟,被拖下去,在門口的時候,才高唿道:“天下要亡了!天下要亡了!”


    大殿外的官員們見裏麵拖出來一個人,都驚訝地議論起來,再借著大殿內的光看過去,那人不正是這些天風頭正盛的王守德嗎?


    這這這……


    這時,內侍官王懷吉到大殿門口,高聲道:“王守德派人行刺刑部尚書和禮部尚書,勾結孔府通敵金賊,慫恿嵩陽書院對抗新政,鐵證如山,天子震怒!”


    大殿門口的官員們紛紛跪下,心中駭然,齊聲道:“陛下息怒。”


    聲音在皇宮內迴響,片刻,再次陷入死寂中。


    大殿內,短暫的沉默後,趙官家又說道:“李純佑引薦王守德,有同黨嫌疑,拿下,打入天牢。”


    李純佑雙腿一軟,用力磕頭:“陛下!臣冤枉!臣也是被王守德蒙騙的!”


    殿前司禁衛軍將李純佑拖出去,李純佑的聲音在大殿門口迴響:“陛下!臣是冤枉的……”


    誰都知道李純佑是舊黨的骨幹,這次栽了跟頭。


    顧長誌、劉甚等人嚇得麵色蒼白如紙,一聲不吭。


    不僅僅是他們,還有諸多官員。


    趙官家又說道:“秦檜。”


    “臣在。”


    “嚴查今日所有與李純佑、王守德有關人員,通敵者,絕不可輕饒!”


    “臣領旨!”


    許多人心頭一沉,看來今日官場生涯已經到頭了。


    而且此事牽涉甚廣,這朝堂上上下下,剛才站出來支持王守德、李純佑的,都跑不掉。


    不僅僅是京畿、還有洛京諸多官員,可能都要清洗。


    甚至有些人還要背上通敵賣國的罪名。


    這將是一場前所未有的大變天。


    秦檜則在這個關鍵時刻問道:“陛下,王守德引薦了太子參政,請問如何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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