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的話一出來後,朝堂上的氣氛立刻變了。


    大有一種對新學完全碾壓之勢。


    一時間,新政派骨幹們各個一言不發。


    如負責大宋報社的胡寅,也無法反駁。


    至於政治投機的莫儔,就縮在一邊,不願意在這個時候出來。


    軍器監汪似出列說道:“百工能用於軍防,能安邦,此乃實事求是之論,諸位不要討論偏頗了。”


    劉甚說道:“誠然如此,也不必以百工入學,過去未有新學之時,軍防城寨一樣可以快速建立,我並未看到新學對此有何突出作用。”


    汪似又說道:“你未看到,卻未必沒有。”


    “這是亂言!”


    王宗濋出列說道:“那足下家中可有香皂?可去問過現在京師一張紙多少錢?”


    “王太尉是想說,太府寺下麵的文思院的工人增多了商品的製作數量,讓商品更加便宜了?”


    王宗濋說道:“這不是顯而易見嗎?你還來問我?“


    “那文思院裏的工人可有上過大學?”


    “倒是沒有。”


    “那大學對文思院有何作用?”


    王宗濋說道:“文思院的主事便是東京大學工學院卒業。”


    劉甚說道:“區區一個主事,不足為論,文思院能製作出更多的東西,是工人的數量增多,而手工藝者卻為上過大學。


    他的音調一下子提高了,迴響在大慶殿。


    最後,他用一種極其激動的語氣說道:“是以,大學可有可無!”


    “然則,大學欲使農工商皆入學,則違背了荀子維齊非齊之言,洛京大學之亂,故於此!”


    他此言一出,終於將氣氛徹底炒起來了。


    其餘大臣也都紛紛開始說:“請陛下叫停新學,恢複綱常禮製。”


    一些原本沒有說的大臣,也紛紛加入進來。


    群體從來如此,新學搞得如火如荼的時候,他們就歌頌新學。


    但新學遇到問題,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大義被保守派掌握的時候,他們又立刻開始倒戈。


    當有人到處大喊大叫支持你的時候,一定不要高興得太早。


    當初他們支持你有多狂熱,最後在你身上咬下來的血肉就有多猙獰。


    真正支持你的人,往往沉默不言。


    關於這種事,秦檜用一種通俗的話說道:真理?真理是什麽東西?它不過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被一群毫無主見的小醜推上前台,那些小醜今日支持這個,明日支持那個。


    何栗大聲道:“肅靜!”


    朝廷這才慢慢恢複安靜。


    大殿外麵的官員們大概也猜到了裏麵已經熱烈起來。


    太子看了一眼蔡懋,蔡懋微微搖了搖頭。


    趙官家依然沒有表態。


    而此時王守德終於出來了,他說道:“陛下,臣也有話要說。”


    “說。”


    王守德說道:“禮起於何也?”


    他的聲音清晰可聞。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這一刻,王守德仿佛成了儒家先賢的代言人。


    或者說,仿佛他化身成了聖人一般,人們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聖人光輝。


    他不緊不慢地說道:“曰:人生而有欲,欲而不得,則不能無求:求而無度量分界,則不能不爭;爭則亂,亂則窮。先王惡其亂也,故製禮義以分之,以養人之欲,給人之求,使欲必不窮於物,物必不屈於欲,兩者相持而長,是禮之所以起也。”


    說完後,大殿內陷入到一種極度的安靜中,仿佛一根針落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見。


    過了不知多久,李純佑站出來說道:“彩!”


    他緊接著說道:“王侍郎所言極是,每一個人都有欲望,有欲望就會去追求,追求不得,就要爭鬥,有爭鬥,天下就亂了,如何定分止爭?”


    眾人都看著李純佑,李純佑繼續說道:“此關乎社稷,關乎天下存亡,此禮之根本!吾輩身為社稷之臣,與天子共治天下,當以全天下為己任!絕不能讓個別私欲之人亂了天下!”


    他說得情緒已經激動起來,聲音也變大了,這一刻,他仿佛孔子、孟子、荀子、曾子等儒家先賢靈魂附體。


    最後,他用一句話來收尾:“名分,使群,乃禮之本,天下遂安。”


    朝臣們愣了愣,迴過神來,立刻讚歎道:“彩!”


    王守德在人群中央,說道:“臣鬥膽,請陛下立刻叫停新學!”


    李純佑也說道:“臣鬥膽,請陛下立刻叫停新學!”


    不少大臣也紛紛說道:“陛下,請立刻叫停新學!”


    這時,太子趙諶猶豫了一下,他走出來,正要說話,趙寧忽然將腰間的劍狠狠砸在了禦案上:“都住嘴!”


    皇帝的聲音響徹在大殿之內,一瞬間將所有人都鎮住了。


    所有人心頭一跳,大殿內忽然陷入一種詭異的安靜中。


    氣氛仿佛凝固住。


    太子趙諶說道:“陛下,洛陽案影響甚大,皆因新學而起……”


    當看到趙諶出來的時候,蔡懋整個人差點跳起來。


    趙寧打斷了他的話:“因新學而起?”


    趙諶說道:“因新學而起,新學打亂了天下禮製,違背了聖賢之道,所以導致綱常混亂,社稷不安!”


    太子這麽一說,那些個舊派大臣更加興奮。


    “好一個因新學而起!”趙官家從上麵走下來,他環視一周。


    “朕還不知原來朝堂上下竟然有如此多的人反對新學!”趙寧的語氣仿佛刀劍一樣鋒利,“你們一個個隱藏得倒是巧妙啊!”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目光盯著顧長誌。


    意思是他這個新政派,主管京畿路新學的,在這種時刻居然倒戈了。


    這種牆頭草一樣的大臣,要你有何用?


    王守德說道:“陛下息怒,臣等也是為了陛下的江山社稷!”


    “為了朕的江山社稷?”趙官家的麵色已經徹底冷下來,“好一個為了朕的江山社稷!好一個維齊非齊!”


    宋朝的皇帝上朝是不佩劍的,不過趙寧覺得佩一把劍,不開心的時候可以拔出來讓自己開心開心。


    他走下去,環視著四周,繼續說道:“不要以為朕不知道維齊非齊是何意!”


    “昔日,舜發於畎畝之中,傅說舉於版築之間,膠鬲舉於魚鹽之中,管夷吾舉於士,孫叔敖舉於海,百裏奚舉於市!此皆為賢!”


    說話之間,趙寧已經走到趙諶麵前。


    他繼續說道:“維齊者,非齊以類,賢能也!”


    他這話的意思是,維齊非齊,並不是說不能將農民和宰相放在一條線上,也承認了人和人之間是有區別的,區別不在於暫時的身份,而在於賢德和能力。


    今日劉甚、顧長誌、王守德等人說的維齊非齊論,說的是將人以身份類別劃分開,不能僭越身份類別。


    比如,農民就是農民,就應該種地,讀什麽書?


    如果農民跟官員放在一起了,豈不是大亂?


    但是趙官家的意思是,農民雖然是農民,但隻要這個農民賢德有才能,他一樣可以通過教育得到往上走的機會。


    劉甚說道:“陛下!萬萬不能啊!聖人雲……”


    “住嘴!”不等他說話,趙官家又直接打斷了他的話,“聖人還說有教無類!不要以為讀了兩天聖人之書,就敢在朕麵前饒舌!”


    “你們讀過的!朕都讀過!你們沒有讀過的,朕也讀過!”


    說完,趙寧的目光瞥向了王守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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