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不是以冗官、人浮於事聞名於史書嗎?


    什麽時候組織能力如此高了?


    所以任何事,不能隻看書本上的一句話,然後做標簽式的概論。


    大宋並不是任何時期都保持著如此高效率的組織能力,但也不是全部都效率極低。


    或者說,它的組織能力強弱是有局部和整體之分的。


    永樂城案例,是發生在西北,大宋的西北,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軍區構成。


    這裏的軍鎮長期與西夏打仗,如果和東京那些衙門一樣效率低下,早就完蛋了。


    長期受到外敵威脅的地方,軍事化地域的組織能力,是非常強悍的。


    例如此時此刻鄜延路和環慶路兩路動員令下發後,無論是軍隊還是民力,都在海量往銀州地界移動。


    宋夏雙方在一個月之內,來一次空前的動員大賽,誰也不甘示弱。


    到四月二十日,大宋可投入戰場的兵力,包括工兵團、部分後勤兵(廂軍、土軍),甚至軍督府的督戰隊,總人數已經達到六萬人。


    至於普通民力的投入,也已經有五萬規模。


    四月二十一日,一支小規模的西夏精銳山地野戰部隊在銀州城以西五十裏,闖入宋軍的軍防中。


    雙方在中午的時候,展開了慘烈的野戰。


    從開始到結束,整整持續了兩個時辰。


    這支西夏精銳由一千精銳騎兵和三千步兵,以及三百鐵鷂子重騎兵組成。


    步騎配合,利用山地的優勢,立刻發揮出了西夏精銳恐怖的威力。


    西夏輕騎兵以極其恐怖的急行動反複衝擊宋軍軍陣。


    宋軍則以密集的弩箭雨做迴擊。


    殺到最慘烈的時候,鐵鷂子突然出動,如同鋼鐵洪流一樣朝宋軍壓來,瞬間撕開了宋軍防禦。


    直到鐵鷂子碾壓到一處相對狹窄的山道,埋伏的宋軍用石頭將衝進來的鐵鷂子砸了個稀巴爛。


    西夏人是崩了撤走很快又重新聚集,宋軍也是部分崩後,趕緊補陣,再重新集結。


    雙方都不退讓,戰場最後以雙方僵持不下,宋軍援兵抵達,西夏退兵而收場。


    傍晚的時候,那一帶殺得血流成河,慘烈無比。


    雙方都有一千多精銳折損在那裏。


    領兵的西夏主將是野利青多,宋主將是劉錫。


    這明顯是西夏一次試探性的進攻。


    野利青多迴石州後,立刻陛見李乾順。


    “陛下,那宋軍極其強悍,臣反複衝殺數次,不能破!”


    “鐵鷂子也不行嗎?”


    “宋軍布防皆在山道之處,到山道狹窄之地,我軍鐵鷂子無法伸展開,反倒被宋軍山石擊退。”


    隨行的任得敬說道:“陛下,不如趁此機會全軍出擊,宋軍來的倉促,必然尚未準備好。”


    “尚未準備好?”李乾順有些不耐煩,他現在很討厭任得敬,但是任得敬投誠過來,他又必須用任得敬。


    一是任得敬知曉宋軍許多情況,二是為了給西夏國內漢人們看,讓漢人更願意效忠他李乾順。


    “今日之戰,我軍已經出動鐵鷂子、步跋子,卻依然沒能突破宋軍的軍防,這是尚未準備好?”


    任得敬啞口無言。


    天黑之後,在銀州坐鎮的劉錡也接到了兄長劉錫的匯報。


    劉錡說道:“看來西夏人是急不可耐地想要打一仗了。”


    韓直說道:“劉帥,要不要往前線增兵?”


    “不可,各路關口已經布下防守,目前對我們來說最關鍵的不是跟西夏人決一死戰,而是拖延時間,讓後備軍民、糧食陸續送達過來。”


    “隻要我們在銀州一帶築造更多城寨,相互形成支援,增加縱深,我們這一戰就勝了。”


    連李永奇也不由得點頭,他說道:“劉帥所言極是,西夏必傾國之力而來,我們沒必要與之正麵作戰,隻要能扼守住銀州,在此與後方建立聯絡,我們就勝了。這也是西夏軍今日急著來攻擊我們的原因,他們比我們更著急。”


    果然,這邊疆領兵的主帥、主將們,在看待軍事問題的時候,比一般的文官要看得更簡單、透徹。


    “所以這幾日,斥候要頻繁行動,多多偵查西夏人的行蹤。”


    第二日中午,剛吃完午飯,韓直便跑來了:“劉帥,西夏使者求見。”


    “西夏使者?”


    “沒錯,就在城外。”


    鄜延路經略司參議官王盛說道:“西夏使者現在前來,必然是打探我軍虛實,劉帥斷不可見此人。”


    劉錡想了想,說道:“見見也無妨,他想要打探我軍虛實,我們也可以打探西夏人的虛實。”


    不多時,那西夏使者進來。


    這銀州帥府是之前野利鬆仁住的地方,如今野利鬆仁被擒拿住,劉錡將其改編成銀州帥府。


    西夏使者進來後,抬著頭冷聲說道:“敢問宋將何人?”


    “放肆!”一邊的劉銳怒道,“你算什麽東西,敢用這種語氣說話!”


    西夏使者繼續冷聲道:“這銀州本是我白高大夏國之地,今宋人因何犯我疆域?”


    劉銳罵道:“你若是來談這等屁話,我勸你還是趕緊迴去!”


    “宋國乃天朝禮儀之邦,怎麽如此蠻橫?”


    “蠻橫?對付你們這等背信棄義的蠻夷,還需要講什麽禮儀?”劉銳頗為不屑,坐在主帥位的劉錡一直不說話。


    那西夏使者又繼續說道:“今我大夏皇帝陛下親率大軍前來,四十萬大夏天兵便在數十裏之外,兩國本是故交,何必傷了和氣,不如諸位退出我大夏,陛下仁德聖明,可既往不咎!”


    劉銳大笑起來:“好一個既往不咎,你夏國興無名之師,戮我大宋子民,天子震怒,命本帥興兵討伐,還公道於朗朗乾坤,以息天下之怒,人神之憤,賊酋何敢在此妄言仁德聖明!”


    西夏使者麵色微變,劉銳繼續語氣如刀:“你且迴去傳話夏主,讓他獻上降表,祭拜我大宋枉死英靈,向天子謝罪,否則,本帥必招天下正義之師共伐之!不死不休!”


    “你們!”使者大怒,“我此前來,是為兩國和平而來,你們卻公然侮辱我主!”


    “那便不必再談!”


    “你們!”


    這時,劉錡終於說話了,他說道:“使者稍安勿躁,這其中恐怕有誤會,我們也是聽說你們進攻我大宋熙河路,所以興兵而來,我們需要一個說法。”


    劉錡雖然為人老實,但也知緩兵之計。


    對於宋軍來說,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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