嵬名安惠說道:“據燕京傳來的消息,劉豫會在正月伐宋。”


    “已經行動了?”


    “路途遙遠,信使尚在路上,但劉豫肯定已經出兵。”


    李乾順這才心中踏實。


    老實說,他並不太想和大宋開戰。


    李乾順心裏還有陰影。


    那是趙佶繼位初期,蔡京主政,朝廷新舊派鬥法,新派主張繼承宋神宗和宋哲宗時代的對外策略,繼續對西北用兵,幹掉青唐諸部,持續斬斷西夏右臂。


    這件事在曆史上叫“崇寧開邊”,是北宋末年對外擴張的終曲,它預示著北宋隴右都護府的建立。


    崇寧開邊中,王厚、高永年等人從蘭州、河州兩路大軍挺進湟水流域,徹底終結了唃(gu)廝囉政權(吐蕃在青海一帶建立的政權)的統治。


    但是第六代青唐主小隴拶不甘心,逃走後,聯合西夏,希望西夏出兵幫他複國。


    北宋從神宗時代對青唐諸部用兵的最初目的就是砍斷西夏右臂,拉長戰線,拖垮西夏。


    所以西夏是非常樂意拉攏青唐各部,恢複青唐諸部在那裏的統治的。


    那時的李乾順年輕,剛剛勤政不久,在國內勵精圖治,自然也是想要建立一番功業的,於是便答應了,派了幾萬大軍。


    結果,大敗。


    這件事對李乾順打擊很大,後來大宋不斷攻打橫山,李乾順對宋軍的忌憚頗深。


    而此時此刻的出兵,對李乾順這種保守型人格來說,未知因素太多。


    他擔心萬一和宋的戰局不受控製,投入越來越多,大大損耗了就麻煩了。


    嵬名安惠繼續說道:“陛下不必擔心,靖康二年底,宋軍在京兆府遭到金軍重創,宋國已是疲乏,現在又是雙線應戰,必敗無疑!”


    李乾順亦未再多想。


    嵬名安惠說的是對的,大宋陝西現在的情況的確不容樂觀。


    長安會戰死傷太多,西軍上層又勾心鬥角、腐敗不堪,兩年時間雖然招募了不少新兵,但戰鬥力不可能那麽快就恢複。


    而且現在輪調剛剛結束。


    西安州的快速失守,也印證了此時陝西宋軍之弊。


    正月二十四日,李良輔大軍兵臨蘭州城。


    這一點印證了李彥仙的猜想。


    西夏大軍的第一目的是破開熙河路北邊門戶蘭州,一旦蘭州破開,對麵的卓囉和南軍司人馬可傾巢出動。


    上午,雪越下越大,蘭州黃河依舊處於冰封狀態,萬物沉睡。


    巡查的宋軍快速朝蘭州城奔去。


    “報!西夏大軍來犯!西夏大軍來犯!”


    站在城樓上的宋軍士兵眺望過去,看見前方的雪域中,有一條黑色的線正在逐漸便清洗。


    很快,黑色的輪廓慢慢展露出來。


    旌旗在空中飄揚,天地間響起無數腳步踏在白雪上的聲音。


    那是一片黑色的洪流,正在朝蘭州城滾滾而來。


    守城宋軍倒吸了一口涼氣,那大軍足足有數萬之眾!


    蘭州城城樓上的警鍾響起來了,城內無數人驚訝地望向那個地方。


    “有敵襲!”


    “敵人來了!”


    “西賊來了!”


    “……”


    蘭州城內,所有人都警惕起來。


    守將關師古立刻開始召集全城守衛。


    士兵們披上甲,拿起長槍、弓弩,在軍官們的指揮下,朝城樓奔去。


    而此時,在黃河對麵的卓囉和南軍司的西夏軍也行動起來。


    兩萬人馬似乎早已有了預謀,浩浩蕩蕩渡過黃河,朝蘭州城撲來,仿佛要將佇立在黃河邊上的這座西北重鎮掀翻一樣。


    當大軍抵達蘭州城外,先是勸降。


    無果,西夏大軍開始最直接簡單的攻城。


    西夏軍前鋒部隊開始借助雲梯攻城,還準備了巨大的“牛車”衝撞城門。


    雙方快速對殺了一個來迴。


    足足一個時辰過去了,不但沒攻下來,反而城下多了許多黨項人的屍體。


    李良輔隻給了下麵人三天時間,三天時間必須攻下蘭州,蘭州城一破,熙河路北邊門戶洞開,西夏大軍無後顧之憂,可快速南下,直取熙州!


    可是蘭州守將關師古也是一塊硬骨頭。


    可以說邊陲之地,除了任得敬這個沒節操的投降過去了,大多數將領都還是硬骨頭。


    這也是自長安會戰後,陝西元氣大傷,張浚做邊防部署的權益之策。


    就在西夏大軍對蘭州進行輪番上陣的時候,李彥仙在會州留守了兩千人,親自領三千宋軍東進西安州。


    李彥仙行軍急速,抵達後,全軍先休整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吃完早飯,便往西安州城全速推進。


    “報!將軍,發現一路宋軍正朝我們逼近!”


    西安州守將細封野大驚:“來了多少人?”


    “來了一千多人!”


    “確定?”


    “確定無疑!”


    “在何處?”


    “天都山附近。”


    “宋人還以為我們會在天都山囤積糧食,所以趕往天都山宮殿!”細封野大笑,“趕來送死,拿我大刀來,今日要殺盡宋狗!”


    上午的時候,細封野在西安州城內留守一千人,領了四千人馬出了城,氣勢洶洶朝李彥仙部撲去。


    中午的時候,斥候迴報:“報!李知州,西賊出城,正向我軍靠近!”


    李彥仙道:“半個時辰趕往前麵山麓,讓黨鬆不要放鬆警惕,今日我要殺盡賊寇耳!”


    “是!”


    半個時辰後,李彥仙部抵達之前約定的目的地,細封野的四千人馬也已經到了附近。


    細封野確認李彥仙真的不到兩千人,果斷全軍出擊。


    雙方在天都山附近的冰天雪地中展開正麵廝殺。


    李彥仙這個人,不太擅長大規模軍團作戰,但數千人規模的戰爭絕對是他的強項。


    他的部隊最突出的一點就是作戰勇敢不怕死。


    原因也很簡單,李彥仙本人平時吃飯都是跟士兵一起吃,隻是偶爾自己嘴饞去烤塊肉。


    唯一的嗜好是喝酒。


    士兵訓練時,他也一起訓練。


    曾經有士兵受傷,他親自包紮。


    平時睡覺,也跟士兵睡在一起。


    靖康二年長安會戰結束後,他自己散盡家財,讓人將那些錢給了陣亡將士的家屬。


    這就是他對待下麵人的態度。


    他這種人,對上可能不太擅長,有時候甚至跟張浚爭吵,但對下,絕對沒話說。


    所以他的兵,一旦打起仗來,一個個都不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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