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事堂內繼續安靜。


    趙鼎的目光在每一個人身上掃過,他再次說道:“若是任由銅錢流入金國,是何後果,諸位心中是清楚的。”


    “大家都沒有杜絕之策了嗎?”


    還是安靜。


    王宗濋在一邊說道:“既然無法杜絕,就用交鈔!”


    他的話終於把冷寂的氣氛點燃了。


    立刻有人出來相應起來,例如戶部左侍郎錢蓋就說道:“用交鈔可行,若是用交鈔,金國便不會去吸納交鈔,因為交鈔放久了容易損壞,金人不可能背著交鈔到我大宋銀行來兌換新交鈔。”


    交鈔這事,其實爭議非常大。


    畢竟過去名聲不太好,一直有很多人反對。


    王宗濋主持推行交鈔也是壓力巨大,推了半年,才在慶源府推出不錯的效果,河北、河東許多地方官員都奏疏到政事堂,表示交鈔這東西不能亂來,列了一大堆的理由。


    總之,大家一致認為,還是銅錢香。


    可現在問題來了,銅錢大量流出,這半年多就流出了好幾十萬貫。


    背後沒有金人在推波助瀾,誰相信呢?


    李純佑立刻反對:“交鈔事關重大,還需慢慢來。”


    王宗濋當場就拍桌子了:“放你娘的汙騷狗臭屁!”


    李純佑愣了一下,立刻大怒:“王太尉,你敢在政事堂口出汙穢之言,你……”


    “罵你怎麽了!”王宗濋盯著兩個黑眼圈,顯然這段時間都沒怎麽睡好,可能是交鈔推行壓力太大,整個人變得很狂躁,“有本事你想個辦法出來啊!沒辦法就閉嘴!”


    “你……你你……”李純佑氣得麵紅脖子粗,恨不得一把撲過去。


    “你說!你說個辦法出來我們聽聽!”王宗濋一副破壇子破摔的樣子。


    王宗濋現在才知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以前不幹活的時候,想怎麽說怎麽說,挑這個的刺,說那個蠢,反正自己不用為後果負責。


    可現在不同了。


    王宗濋身兼數職,太府寺、大宋銀行都在他手裏,僅僅太府寺就管著整個大宋商業,大宋銀行管著交鈔的發行。


    交鈔動不動印刷幾百萬貫,稍微不慎,丟了幾十萬貫,這責任誰負責?


    這工作壓力可不是一般的大。


    “怎麽?不說話了?”王宗濋繼續說道,“如果誰有杜絕的計策,說出來,本官絕對在官家那裏保證他升官發財!”


    眾人沉默下來。


    誰能保證走私被杜絕?


    誰都不能!


    他媽的!王宗濋,算你狠!


    眾人都不做聲,這才真正搞清楚官家為何將王宗濋的太府寺扔到東府來。


    趙鼎溫和地說道:“王太尉所言有理,不過注意一下場合。”


    趙鼎的麵子還是給的,王宗濋也不說話了。


    “既然沒有別的辦法,那就在河北、河東大力推行交鈔,諸位意下如何?”


    新政派立刻表示讚同,保守派也不再說什麽。


    上午的時候,王宗濋入宮,到了文德殿,他說道:“官家,都按照您的意思說了。”


    “結果呢?”


    “定了。”


    “定了?”


    “全部支持推行交鈔。”


    “你做的很好。”


    北邊還是有很多蔡懋、李純佑他們的人的。


    這下保守派們也沒話說了,既然慶源府已經證明推行交鈔成功,那就把步子再往前邁一點。


    在現在的“邊境”線各州府大力推行交鈔!


    “官家,臣心中還是有些擔憂,交鈔會不會出問題?”


    “出了問題就解決問題,大膽摸石頭過河。”趙寧豪言道,然後話鋒一轉,“對了,錢小娘子在京師嗎?”


    “臣正要說這個事,她說海鹽已經煉製好了,她還專門走了一趟杭州,帶迴來不少海鹽。”


    “她在京師?”


    “在啊,九月的時候就迴來了,還考進了東京大學,不過聽說最近有些忙。”


    “忙什麽?”


    “聽說京師好一些青年才俊在追求錢娘子,至於具體忙什麽,臣也不太清楚。”


    趙寧嚴肅地說道:“你可知道這次走私裏還有何物?”


    王宗濋一臉懵逼:“臣不知。”


    “還有青白鹽,這兩年大宋流出了近百萬貫到西夏,現在半年時間,又流出了幾十萬貫到金國,其中不僅僅有羊,還有大量青白鹽,而且青白鹽的購買者,可不是京師有錢人,而是北線邊境的民眾,一旦河北之地的銅錢被洗劫一空,會發生什麽?”


    王宗濋大吃一驚:“民間無錢,民生崩潰。”


    就算農業時代是自給自足,但老百姓總要買鹽吧?


    以物換物?


    以物換物,被大鹽商趁機抬高鹽價怎麽辦?


    “如此關鍵時刻,錢小娘子竟然還有心情去……”趙寧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那要不要臣將她引入宮中,陛下您跟她好好談談?”


    “不必,朕親自去找她。”


    傍晚時分,初冬的天空寧靜、清遠,路邊的梧桐樹葉落了滿地,偶爾隨風飄舞。


    趙寧一襲黛藍色大氅,乘坐著馬車,往錢家行去。


    等到錢家的時候,發現錢家內燈火通明。


    趙寧下了馬車,錢五見到趙寧,連忙走過來:“趙官人,您來了。”


    趙寧笑道:“你還記得我?”


    “記得!記得!錢娘子提了好多次您呢!”


    “哦?”趙寧頓時好奇起來,“錢小娘子如何提及的?”


    錢五眼珠子一轉,說道:“錢娘子說趙官人才高八鬥、人中龍鳳,天天在說不知趙官人何時能再蒞臨寒舍,還說若是再見到趙官人,一定好好與趙官人遊玩一番……”


    正在錢五說得眉飛色舞的時候,後麵傳來了熟悉的聲音:“錢五,你胡說八道什麽呢!”


    錢五嚇得跳了起來,連忙說道:“沒……沒什麽……”


    卻是錢槿姝站在門口,叉著腰,仿佛很惱怒。


    趙寧作揖道:“錢小娘子,不請自來,失禮了。”


    “趙官人,快快請進。”


    錢槿姝是萬萬沒想到趙寧忽然會來。


    趙寧走過去,看著錢槿姝,說道:“你的臉怎麽了?”


    “嗯?”


    “紅了。”


    錢槿姝連忙解釋道:“可能是剛才生了火,在火旁,所以紅了些。”


    裏麵傳來熱鬧的聲音。


    趙寧說道:“裏麵有客人?”


    “哦,我宴請了一些同窗好友,對了,還有易安居士也來了。”


    趙寧愣了一下,易安居士?


    李清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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