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之城


    經過一場戰火的洗禮,眾人眼中的光芒更加閃亮。


    較之以往氣氛更為寧靜,在聽到火神化身臨終前的那番話語,不得不令人們嚴陣以待。


    坊市的吆喝聲也小了許多,每個人心裏都清楚,這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若是神戰開始,必然迎來一場生靈塗炭的災禍。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無疑是楚風,但人們心裏清楚,他隻不過是開啟神戰的契機罷了。


    諸神想鏟除暮光之城的想法已經持續了數個時代之久。


    這場尚未開啟的戰役來臨隻不過是時間問題。


    眼下楚風身負重傷,正被呂三斤帶著療傷。


    距離那場誅神之戰已經過去一個月之久,按照古神血脈的恢複速度按理說早就痊愈了才是。


    可到現在都沒有消息傳出,不禁讓人們擔憂起來。


    “老李,你發什麽愣呢?我要的斧子什麽時候能出爐?”一位大腹便便的男子問道。


    李鐵匠凝望永生神池的眼神微微一怔,迴過神來繼續鍛造胚胎。


    他這次使用的材料是永生神池底部的永恆之鋼,其堅硬程度雖然不如神血銅,但有一個幾乎所有天材地寶都沒有的獨特優勢。


    那便是‘永恆’特性。


    用這種材料鍛造出來的兵刃,不管受了多大程度的磨損,隻要給予足夠的時間都能慢慢恢複。


    李鐵匠深知神戰將近,得開始著手準備了。


    “快了,再等幾天。”


    “幾天幾天又幾天,你最近好像不在狀態啊,都操心什麽呢?”那人好奇問道。


    “人老了,動作自然慢。”李鐵匠淡淡道。


    “得了吧,我還從沒聽說過永生也會老的說法。”


    “人不老但心會老,見多了死亡,就算再長久的生靈也會有厭倦的一天。”


    那人微微一愣,調笑道:“怎麽還多愁善感起來了,這可不像你。”


    李鐵匠打鐵的速度一頓,眼底浮現出淡淡的倦色。


    隨之開口道:“我這輩子除了鑄兵什麽也不會,身邊也沒幾個親近的人,我要是死了,這份技藝能傳給誰?”


    此話一出,場麵頓時陷入沉默。


    半晌後,打鐵的鏗鏘聲再啟,隻不過較之剛才沉悶了許多。


    楊藩望著李鐵匠滄桑的眼眸心頭一動,所謂孤獨莫過於此。


    這條街早已習慣了李鐵匠的存在,每日路過都能聽到店鋪裏傳來清脆的打鐵聲。


    以往從未想過他會消失,更沒想過他會想到在永生的歲月尋找一位傳人。


    人活久了,是否都會產生這樣的念想?總想著留下點什麽東西下去,這樣一來會讓自己看起來更像個完整的‘人’。


    所謂繁衍不正是一種傳承麽?


    在有限的生命力,傳承無限的精神與財富。


    “你怎麽會死呢?外頭有暮光城衛,裏邊有大管家,背後還有城主給你撐腰。”楊藩開口道。


    “你知道我以前的事情麽?”李鐵匠停下手中的動作,突然問道。


    “沒聽你說過,如果你想找個人傾訴的話,我可以當一個傾聽者。”楊藩搬了張木凳過來,一屁股坐了上去。


    李鐵匠看了看他好奇的眼神,緩緩道:“我生在八荒界,從出生起便被灌輸一種思想——殺最多的人,做最優秀的鐵匠!”


    “打鐵跟殺人有什麽關係?”楊藩滿頭問號。


    “你也覺得荒唐吧?可這是我們家族的傳承,每打成一件兵器都要拿出來用人血祭兵,再將屍體頭骨拿迴來繼續鍛造,周而複始……”


    李鐵匠慢慢訴說著,眼中浮現出一絲茫然和追憶之色。


    他的聲音很輕,就像是在說一件習以為常且微不足道的小事。


    兩人像是在嘮家常,沒有旁物幹擾,也沒有繁雜的瑣事阻礙。


    “二十四歲那年,大概跟楚風這個歲數吧,我碰到一個女孩,她叫陸茱萸,名字很怪,人也很奇怪。


    遇見她是在一片花海,那裏風景很美,比我見過的所有風景都美,她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怨我把花都踩壞了。


    後來她把花都重新修整了一遍,賦予它們生命力,恢複到原來的狀態。


    那片花海好像永遠都長那樣,從未變過,至少我去過很多次。


    她看著我拿刀的樣子,還以為我是屠夫,問我為什麽要傷害生靈。


    當時我覺得她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笨的人,如果不殺人,別人就會殺我。


    後來她帶我走遍了山川溪流,看遍了世間美好的事物,試圖滌蕩我心中殺念。


    我們最後去的那個地方名為海角,那也是我們最後見麵的地方……”


    說到這,李鐵匠語氣一頓,笑了一聲,眼中閃過一抹溫柔之色。


    “然後呢?”楊藩聽得正來興趣,急忙追問道。


    “我殺了她。”李鐵匠聲音逐漸沙啞。


    “為什麽?”楊藩懵了,這是什麽崩壞故事劇情走向?


    “她是我最後的任務目標,隻有殺了她,我才能拿到至高傳承。”


    楊藩陡然陷入沉默,他一時間不知道如何評判,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李鐵匠在他心中是個很隨和的人,街坊對他評價很高,找他打造兵器總是能有一個很低的價格。


    他的手藝很好,打造的兵器總是帶著一股很強的殺意。


    生活在暮光之城的人都有著自己的故事,但大家很是默契的沒有互相過問。


    或許正是因為這份詭異的平衡才得以讓這座城市保持鮮活。


    “拿到傳承的那天我以為自己會很高興,但我卻怎麽都高興不起來,可能是為了紀念最後一次任務,我迴到那片花海,我發現那些花都死了。”


    李鐵匠眼眸黯淡下來,迴憶對他來說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這輩子都會再想起來。


    “身邊少了個說話的人還真不習慣,我將她的屍體葬在花海中央,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後悔,以前的我從來不知道後悔是什麽滋味。”


    “後來我第二次去的時候發現墳墓旁長了一株花,問了才知道,原來那就是茱萸的樣子。”


    話說到此,李鐵匠自嘲一笑,對著楊藩說道:“我拚盡一切拿到傳承後在八荒界逐漸揚名,他們都叫我鬼斧神匠。”


    “你說,這份傳承要是沒人繼承,我大抵會下地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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