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


    在心底深藏的秘密


    一定得攤在陽光下


    不!恕難從命


    隻因,找還是我自已


    一個夏日接著一個夏日,在蟬聲中悠緩地流過,程思瀚完全融入了雨詩的生活,兩家的人也都習慣他倆的身影,就連鄰居們也會對他們含笑招唿。


    雨詩從一開始的震驚抗拒,逐漸地變成平靜以對,反正他每天都有威脅她的新方法,她乾脆以不變應萬變,隨他要怎麽玩就跟著應付下去。


    這天下午,雨詩一忙完畫稿,就騎著腳踏車去仁愛市場買菜,不知不覺中,車籃裏都是程思瀚愛吃的菜色。


    這到底怎麽迴事?就算那男人握有她的把柄,她也不必伺候得如此忠心誠懇吧?


    雨詩越來越搞不懂自己了,就因為他老糾纏著她,所以她就接受了他的存在?她是不是寂寞太久了,或者隻是習慣成自然?


    當她搖著頭苦笑,無意間卻撞上了一雙眼神,那雙讓她心跳加快的眼神。


    「雨詩!這麽巧?」思浩手上拿著公事包和書本,他在基隆女中擔任物理老師,這會兒就讓他們兩人遇上了。


    「思浩哥,你下課了?怎麽還沒迴家?」她努力找迴正常的聲音。


    「剛剛去買了幾本書,正想吃點東西,你陪我去吃吧!」思浩理所當然的把公事包放到腳踏車後座,並且替雨詩牽車往前走。


    雨詩心頭撲通撲通跳著,她很少跟他如此獨處,尤其是在程思瀚迴國之後。她不喜歡在他麵前表現得和思瀚很親密,天曉得她到底還在堅持什麽?


    「怎麽了?」思浩看她表情怪怪的,「忙著迴去嗎?跟我吃個東西都沒空?」


    「不、不忙。」她連忙擠出微笑,「思浩哥想吃點什麽?」


    「嗯……去吃個油條花生湯好不好?」


    「好呀!」她點頭,感覺雙頰正逐漸發燙,簡直像個十來歲的少女,真可笑,時光怎麽一點都沒在她身上發生作用?!快快發揮成熟女人的穩重冷靜呀!


    望著「柯記刨冰」和「林記刨冰」,又是兩難的選擇,但思浩直接走進了「柯記刨冰」,雨詩隻是毫無意見跟著,她根本想像不出自己跟他爭吵的模樣。


    四周人聲鼎沸,點了兩碗油條花生湯,他們就邊吃邊聊了起來。


    「最近工作怎麽樣?」思浩一如往常,總會關心她的生活。


    「很順利。」雨詩迴答道:「等那套童書出版了,就送給小櫻看吧!」


    「先謝謝你了,小櫻也很喜歡畫畫,看來是遺傳到我爸的天分了。」思浩提到三歲的女兒,臉上總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光彩。


    雨詩黯然垂下視線,那光彩從來不是為她而綻放的。


    「對了,你跟思瀚怎麽樣了?」思浩又問起來。


    她早知他會有這問題,盡管她隻想迴避、想閃躲,但該麵對的時候還是得麵對,她隻有淡淡以兩個字迴答,「還好。」


    「真沒想到你們會在一起,一個是我弟弟,一個是我妹妹。」思浩說著笑了。


    對他而言,她隻是像妹妹一樣的人,她當然非常清楚。


    「本來我們都以為他會繼續在美國發展,畢竟那兒機會多,是個可以作夢、可以追求的國家。」思浩恍然想起一件事,「對了,難怪他要出國前,突然跟我說他一定會迴來的,我想他就是為你而迴來的。」


    雨詩點點頭,喉中梗著什麽讓她無法言語。


    「思瀚脾氣比較壞一點,你不要跟他太計較。」思浩一片好心,又歪著頭思索,「他最大的優點就是固執,最大的缺點也是固執,有時候腦子就隻會用一種方式思考,我想,你隻能以柔克剛,慢慢開導他了。」


    「嗯……」花生湯明明很甜,為何她會覺得苦?


    「總之,你們要好好相處,我們都等著喝喜酒呢!」


    「思浩哥想得還真多。」雨詩隻能以強顏歡笑麵對。


    「糟糕,我好像變成一個嘮叨的老頭子了!」思浩拍拍自己的頭,輕笑起來。


    吃過花生湯,思浩付了帳,又替雨詩牽車,兩人慢慢走在路上,就像一對剛買完菜要迴家的夫妻,如果可能,雨詩真希望這段路沒有終點。


    但就像過去,她的希望從來都不會實現,走到巷口,雨詩牽迴腳踏車,微笑道:「思浩哥,送我到這兒就好了,你快迴家吧!」


    她想目送他離去,就當這是最後一次,讓她牢牢記著他的背影。


    思浩摸了摸她的頭,就像以往他常做的那樣,「不知不覺中,你都長這麽大了,不是以前那個安靜的小女孩了。」


    「是呀!」其實,她並不願長大,她多想迴到十幾歲的時候,那時他還沒交女朋友,而她還可以偷偷想著他。


    「看你籃子裏買的都是思瀚愛吃的菜,今晚一定是要做飯給他吃吧?」


    「嗯……」她不能否認。


    「我也該迴家了,書萍在等我。」思浩看看手表,拿起公事包和書本,「星期天和思瀚迴來吃飯,爸媽都等著你們。」


    「好……」她總是難以拒絕他的。


    「再見!」思浩轉身離去,最後一抹夕陽映在他的襯衫上,黃昏總讓一切變得迷離朦朧,雨詩覺得自己的眼眶就要潰堤了。


    再見……再見……她在心底默默低語!像是告別了一個夢、一幕迴憶、一段人生。


    轉過頭,她牽著腳踏車走進小巷,百般滋味一起湧來,說不出是酸還是甜。


    抬起頭,她卻看見程思瀚站在屋前,滿臉的肅殺之氣,低啞的問:「上哪兒去了?」


    嚇死人了!他……他站在這裏多久了?他該不會看到什麽了吧?雨詩垂下頭,不知怎麽會有心虛的感覺,「買菜去了。」


    打開門,把車牽進小院子裏,她一樣一樣把菜提到屋裏,躲進廚房不想出來。


    程思瀚卻沒打算放過她,冷冷看著她的舉動,站在飯桌旁問:「買菜買到天都黑了?竟然還要我等門?」


    「要不你就打副鑰匙吧!」這已是她所能容忍的極限了。


    「說得好像施舍一樣,是不是因為剛才去會了舊情人,現在不敢跟我正麵衝突?」


    他還是看到了?雨詩肩膀一顫,停下了洗菜的動作,「你明知道他不是我的舊情人,我們之間什麽也沒發生過。」


    「他明明就是!」程思瀚轉過她的肩膀,一字一句都紮在她心頭,「或許你們之間什麽都沒發生過,但他就是你念念不忘的心上人,你為了他才離群索居、才鬱鬱寡歡,你從頭到尾就隻喜歡過他一個人!」


    「你說夠了沒?」相對於他的激動,她顯得相當冷漠,任何人都不願自己的心事被如此揭露出來。


    「他都已經結婚生子了,為什麽你還要那樣癡癡目送著他?為什麽你就不會那樣看著我離去?我到底有哪一點不如他?他隻不過是一個平凡的高中老師罷了!」


    他不懂,他就是不懂,他是這麽努力、這麽渴求,為何她還不能感受他的真心?


    「我不想討論這個問題。」她頭昏起來,太多情感糾結總讓她混亂不已。


    「不行!」程思瀚不肯讓她迴避,「今天我一定讓你知道,你必須徹底忘了他,你必須完全接受我,你聽清楚了沒?」


    「感情是無法勉強的……」她該如何解釋?她自己也不喜歡這樣呀!


    「你也知道感情是無法勉強的?那你為什麽還對他留戀不舍?」


    兩人吵得沒有結論,雨詩隻覺頭更昏了,「拜托!我很累,我想休息。」


    她走向臥房,輕輕在枕邊躺了下來,程思瀚看她臉色蒼白,這才稍微軟化下來,「我說話太大聲了是不是?我不是故意的……」


    「我今天趕著畫圖,又忙著去買菜,我不大舒服。」她歎口氣說。


    即使有天大的事情,程思瀚還是不願看她如此脆弱無助,於是他伸手輕撫著她的發,一下又一下的,兩人間的爭吵彷佛也跟著平息下來。


    但這和平並未持續太久,當程思瀚想抽張麵紙擦汗時,卻無意間看到化妝台上有個長方形的盒子,那讓他眯起了眼睛,打開一看,果然就跟他猜想的一樣!


    「你還留著這支鋼筆?你竟然還留著!」他把筆丟在地上,還用腳不斷踩著。


    「你做什麽?你怎麽可以這樣?」雨詩坐起身,來不及阻止,隻覺得她的心彷佛也跟著被丟在地上、被狠狠踩著。


    他不讓她去撿,硬拉開她的雙手,「這種東西,我可以買一千支、一萬支給你!」


    「我不要你買給我,我就隻要這一支!」那是她初戀的迴憶,她少女時代最珍惜的東西呀!


    程思瀚聽了更火,彎腰抓起鋼筆,打開窗戶往外一丟,鋼筆飛得得好遠好遠,不知滾到哪個角落或水溝裏了。


    「這樣看你怎麽辦?」他得意的大笑著,卻帶著些許的蒼涼。


    「我要去撿迴來!」她轉身要跑出門,卻又被他給拉迴來。


    「休想!你對他就這麽死心塌地,事情都已經過了多少年,你還留著他的東西做什麽?你簡直蠢到了極點!」但他自己更蠢,他竟然從小就喜歡這個蠢女人!


    「不關你的事,我隻是默默地喜歡他,我又沒有破壞他們的家庭,我不要你管!」雨詩眼眶一紅,再也忍不住委屈的淚水。為什麽她不能懷念著他?為什麽她不能抱著迴憶生活?她連偷偷作夢的權利都沒有嗎?


    看她潸然落淚,他將她抱入懷中,語氣仍是很堅持,「不準哭!不準你為那支鋼筆哭,我要你忘了我哥,我要你忘得徹徹底底!」


    「我就是忘不了他,你怎麽樣都不能讓我忘了他……因為你比不上他,一點都比不上!」她也不知這是真心或賭氣的話,隻因她腦中混亂得要命。


    他深吸一口氣,「你再說一次看看。」


    「我討厭你!」她的小手捶在他胸前,「從小我就討厭你,我不要你的一千支、一萬支鋼筆,我隻要你哥哥的那支鋼筆……」


    他冷冷一笑,「好,原來我在你心目中就這麽一文不值,很好!」


    「你走開,你不要出現在我麵前,我恨透你了!」


    他說走就走,重重關上大門,沒過多久就傳來引擎發動的聲音,然後車子開出了巷口,卷入了人車潮流之中。


    雨詩告訴自己,這是對的,這是好的,他們本來就不適合,這麽一吵就更不需複和,以後各人走各人的路,再也沒有任何關係。


    她慢慢蹲了下來,坐在牆角,抱著雙膝,眼淚一滴滴、一串串流下,默默哀悼她初次的暗戀,以及逝去的青春。


    ※※※※※※※※


    三天了,那家夥消失三天了。


    照理來說,雨詩應該覺得耳根清淨、輕鬆愜意才對,因此她天天守在家裏,對著畫紙專心工作。


    但她似乎產生了幻聽的症狀,不時聽到電話、手機和門鈴的聲音。


    每次電話響起,她總會沒來由地心跳加快,等發現那是編輯、是媽媽、是朋友打來的,那加快的心跳又突然緩慢了下來。


    每次門鈴響起,她也會急忙整理一下儀容,然後深吸口氣打開門,卻是郵差來送掛號信,是第四台的收費員,是推銷羊奶的人,讓她緊張的心情頓時冷卻下來。


    難道她在期待著什麽嗎?不!她對自己搖頭,她才不會等他呢!


    隻不過是熱鬧的生活轉眼平淡下來,所以稍微有些不適應罷了,以往她還不是一個人過日子,現在她當然找得迴原來的自己。


    一個人起床、一個人吃飯、一個人洗澡、一個人睡覺,沒有人會跟她擠、跟她鬧、跟她吵,多麽悠遊自在……


    隻要她少發呆一點,少出神一些,隨著時間過去,她一定會好起來的。


    午後,剛剛下了一場轟隆隆的雷陣雨,轉眼間大地又化為平靜,彷佛那一場驚天動地的風雨不曾來過。雨詩坐在搖椅上,望著院子裏的花草,還有那澄淨的天空,不知自己的心究竟飄到了哪兒去?


    「鈴鈴!」電話聲突然響起,她被嚇得幾乎跳起來,轉身看著那具沒有生命的機器,卻讓她心頭顫抖不已。


    「喂!請問找哪位?」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如常。


    「我找你。」程思瀚的聲音冷冷傳來。


    終於,他打電話來了!有如爆滿的氣球被針戳破,不知這是解脫或是束縛?她卻也淡淡的迴答,「你找我有什麽事?我們應該無話可說才對。」


    「一個小時後會有司機去接你,今天晚上有個宴會,你打扮一下跟我出席。」


    「什麽?你別鬧了!」她根本毫無準備。


    「就這樣!司機會準時到。」他沒讓她有拒絕的機會,直接掛上電話。


    這家夥!他以為他是誰呀?雨詩瞪著電話,氣得差點想砸了它。


    她才不去呢!如此堅定地告訴自己,但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心中的不安逐漸擴大,怎麽辦?她該如何是好?萬一那是很重要的宴會,萬一他沒有女伴會很失禮,那她豈不是讓他糗大了?


    記得媽媽說過,男人都是死愛麵子的,在外至少也要給他留點尊嚴,要吵要罵就等迴家關上門後再說吧!


    當她一邊這麽想著的時候,已經一邊開始挑選衣服、鞋子和配件了。


    唉!她真討厭自己,心軟得無可救藥!


    穿上八年前在思浩和周書萍的訂婚宴上,她特別定做的粉藍色小禮服,原以為再也沒有機會穿上了,沒想到會在這一天再度亮相。


    看著鏡中的自己,禮服仍然相當合身,但八年的歲月已經從她身上走過,從一個暗戀中走出來的小女孩,變成了一個獨立且成熟的女人。


    那時,是為了思浩的訂婚典禮,今天,是為了陪程思瀚出席晚宴,她跟這兩兄弟的緣分,可真是扯不清、理還亂……


    一小時後,司機準時抵達,輕輕按下門鈴。


    「來了!」雨詩打開門!看見一位年輕的司機,臉上帶著驚豔和害羞的微笑。


    「夏小姐,你好,請上車吧!」


    「謝謝。」拉著裙擺,踏著高跟鞋,她心中有點不真確的感覺。


    車開得很穩,在音樂低迴中,雨詩默默望著窗外,橙紅的黃昏逐漸轉為深藍的夜空,這八月的夏夜多麽寧靜美好。


    就好像……就好像多年前的那個夜晚,讓她想起許多點點滴滴的、微不足道的小事。


    怎麽會?怎麽會就在一眨眼後,那些仍然曆曆在目的往事,就這麽成了從前、成了迴憶?而此時此刻、而今夜今夕,是否也很快就將成為過去?


    嗬……感觸良多,據說這就是變老的象徵呢!她對窗上自己的倒影笑了笑。


    車子開到台北的凱悅飯店,司機走下車為她開門,「夏小姐,宴會廳就在二樓,你一走進去就可以看到標示了。」


    「謝謝。」雨詩深吸一口氣,準備好麵對這一切。


    「這是我的榮幸。」那位司機笑得非常真誠。


    看到高雅的雨詩走近,服務生主動打開大門,彷佛也為她的美麗而讚歎,雨詩點了點頭致意,啊!真不知今晚會是一個怎樣的晚上?


    當她步上階梯,一走進會場,程思瀚立刻就發現她,走上前緊握住她的手,唯恐她隨時會溜走似的。


    「你在搞什麽?」她皺起眉,低聲問道。


    他不針對問題迴答,反而低頭舔過她的耳垂,「你好漂亮。」


    「你!」明知她最不能忍受這種挑逗,這會兒害得她雙頰都發熱了,「到底叫我來做什麽?」


    「今天是台北分公司的開幕酒會,我要讓你看看這場麵。」他像個邀功的小男孩,就隻等待她的一句讚美。


    「真的?」她環顧四周,恭賀的花圈、紅底金字的布條、盛裝前來的賓客,在在都說明了這是一場重要的開幕儀式。


    「怎麽樣?」他把玩著她的耳環,語氣懶洋洋的,神采卻是意氣風發的。


    「天……恭喜你,今天對你一定很重要。」撇開吵架冷戰的事情不說,她不得不承認,她對他刮目相看。


    「是的,今天對我是很重要,所以你必須陪在我身邊,聽到了嗎?」他期盼這天已經太久,他要跟她分享一切的榮耀。


    雨詩還沒來得及迴答什麽,左前方有個聲音打斷了他們。


    「joseph,這就是你常提的那位小姐嗎?」一位身穿紅色緊身禮服的女人向他們走來,她看來像個混血兒,五官分明,有著棕色的長發和黑藍的眼珠。


    joseph?雨詩這才知道他的英文名字,她發現自己很不了解他。


    「安琪拉,讓我替你們介紹一下,她是夏雨詩,我的女朋友,這位是安琪拉,力凱企業的總經理。」程思瀚替兩人介紹道。


    「你好。」總經理?真不簡單!雨詩心想,她一定是位重要人物,連忙微笑致意。


    安琪拉笑得別有含義,「夏小姐,我一直想見你,今天總算達成心願了。」


    「咦?怎麽說呢?」雨詩不太懂。


    「joseph對你很專情喔!」安琪拉故意拍了拍程思瀚的手,「你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倒追他,但是他都不為所動,你真是教人嫉妒啊!」


    盡管這是開玩笑的口吻,雨詩卻覺得背脊發涼,安琪拉那眼神讓她隱隱不安。


    程思瀚擁住雨詩的肩膀,對安琪拉說:「你說得沒錯,雨詩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一定會好好寶貝她的。」


    安琪拉但笑不語,但那微笑卻是冷冷的。


    在這商業晚宴上,自然有許多人上台致詞,這會兒剛好輪到程思瀚,於是他親了親雨詩的麵頰說:「等我一下。」


    雨詩留在原地,看他充滿自信的走上台,用中文和英文發表演說,在這一刻,她心中充滿了以他為榮的驕傲。


    「joseph很有本事,我們董事長很欣賞他,才會投資大筆資金在他們這幾個資優生身上,讓他們年紀輕輕就有能力創立公司。」安琪拉又開口道。


    雨詩這才發現身旁還有人,她竟看得有點出神了,趕快迴魂吧!


    「嗯!我相信他確實是很有才能的。」


    公事的話題隻是個引子,安琪拉要慢慢導入正題,「聽說你比他大兩歲?那麽我們兩人是同年了。」


    「哦!是嗎?」雨詩其實看不太出來對方的年紀。


    「不知你是花了多少錢才買下他的?我很想知道那價碼。」安琪拉伸出舌尖舔著唇角,貪圖的意念非常明顯。


    雨詩心中一凜,終於了解這女人的用意,在她還來不及多想之前,一句較勁的話已經順口溜出,「我一毛也沒花,他是自己送上門的。」


    「哼哼!你可真有本事!」安琪拉沉下臉,轉過身昂首離去。


    雨詩把注意力轉迴台上,程思瀚看起來英俊得不可思議,原來他的「身價」這麽高,還有女人願意出錢買他!要是他聽到這番對話,恐怕會氣得跳腳吧!


    ※※※※※※※※※


    演說一結束,雨詩跟著眾人拍掌,直到程思瀚再次迴到她身邊。


    「我的表現怎麽樣?」他隻需要她一個人的肯定。


    「還用問嗎?當然是棒極了。」她真不懂,他不是對自己超有信心的嗎?怎麽會在聽到她這迴答的時候,露出大大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程思瀚在她頰上重重一吻,「來,我要把你介紹給所有的人,讓他們看看我有多成功、多幸運!」


    就這樣,程思瀚摟著雨詩介紹給許多人,直接表明兩人是情侶關係,立即得到了許多祝福和羨慕。


    雨詩隻得微笑應對每一張麵孔,拚命告訴自己,先給他做做麵子吧!


    整整繞了會場一圈,雨詩才偷偷問道:「你滿意了沒?」


    「相當滿意!我們也差不多該走了。」他看看表,都已經十點了。


    「我要迴家。」她很少覺得這麽累過,就算熬夜畫圖也比不上應酬。


    他握起她的小手,誠摯道:「今天辛苦你了,我要給你一個獎賞。」


    「用不著!」她不覺得那會是什麽很棒的獎賞。


    「走,我們開房間去。」


    「什麽?」她睜大眼,任他拉著坐上電梯,沒一會兒就站在房間的門前,隻要關於這種事,他的速度總讓她目瞪口呆。


    「來,閉上眼睛。」他故弄玄虛,先遮住了她的雙眼。


    又不是小孩子了,還玩這種遊戲?雨詩拗不過他的固執,反正他這麽一遮,她也什麽也看不到了。


    程思瀚先開了燈,領著她走到房中,才慢慢放開手說:「睜開眼看看。」


    那是一間粉紅色的房,有粉紅色的窗簾、粉紅色的大床和粉紅色的沙發,搭配著米白的地毯、粉藍的牆壁和印象派的風景畫,簡直就像童話裏的房間。


    雨詩說不出話來,初夜的迴憶潮湧而至,當年她才二十歲,他才十八歲,是一種怎樣瘋狂和衝動的年少,才讓他們又在同一個房內相聚?今夕複何夕,共此燈燭光……


    他關上門,站在她身後,把臉靠在她肩上,「喜歡嗎?」


    「有什麽好喜不喜歡的?」她故作迷糊問。


    「你忘了?我們的第一次,就是在這樣粉紅色的房間裏,以前我從來不喜歡粉紅色的,但從那時起,我就不討厭粉紅色了。」


    「是嗎?」她不知該迴答些什麽。


    「還有,我記得,那天晚上你就是穿著這件粉藍色的禮服。」他輕輕撫過她的腰,圈住了她的身子。


    他記得?她微微感到詫異,他的記性也未免太強了,好像什麽都忘不了似的。


    「那時候,你背對著我,慢慢脫下了這件禮服,而我靜靜看著你的背影,心髒都快爆破了,到今天我還是有種幻覺,說不定……那天隻是我在作夢而已。」


    他的嗓音迴蕩在她耳畔,他的手指緩緩替她寬衣,確實,一切都像夢。


    「我隻答應要陪你出席宴會,我可沒答應要陪你睡覺。」她還在做最後的掙紮。


    「如果你不想睡覺,我們有很多別的事情可以做。」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從她的肩膀一路吻到臀上。


    「如果……我都不想要呢?」她的聲音顫抖起來。


    「那就是我的過錯了。」他低笑一聲,「不過你放心,我會好好說服你的,用各種語言、各種方法。」


    他並沒有誇大其實,他對她總是說到做到的,於是在被單裏,湧起了一層又一層的波浪;夜色中,掀起了一迴又一迴的戰爭。


    雨詩故作掙紮著,隻是為了無謂的自尊而戰,卻也惹得程思瀚更加瘋狂。


    在程思瀚最成功的夜裏,不是創立了自己的事業王國,也不是向全世界證明他的才能,而是在床上征服他最想愛的女人。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你好美……」


    「你已經說很多次了,我非常了解你的意思,請不要再重述了!」雨詩心想他八成喝醉了,甜言蜜語得快膩死人了。


    「不管,我還是要再說一次,你好美……」一邊從背後占有她的溫暖,一邊舔著她小巧的耳垂,他最喜歡這種將她抱在腿上、鎖在懷裏的姿勢,可以牢牢箝製住她,一點都不怕她逃得開。


    「可以了吧?我的耳朵……快被你吃掉了!」她顫抖得頭都暈了。


    「這麽敏感?我可愛的小情人……」他沙啞的笑著,她誠實的反應滿足了他大男人的虛榮心。


    「小?我……我可比你大兩歲!」她拚了命的喘息,也要說明這個事實。


    「在我懷裏,你是很嬌小的。」他轉向右邊那麵落地的大鏡子,「看到了沒?你好小,可是,你又能容納我的存在。」


    雨詩猛然睜大眼睛,又猛然閉上眼睛,老天!她剛才看到什麽了?好可怕好嚇人的一幕,然而更要命的是,就算閉眼不去看,她腦海裏也滿是那畫麵,刺激著她所有的感官神經。


    程思瀚又笑了,「這麽害羞?一點都不像大我兩歲的女人。」


    「你……你關上燈啦!」那鏡子是鑲在牆上、移動不了的,但如果在黑暗中,應該就不會出現那麽驚人的效果了。


    「我偏不!」他立刻迴絕道:「我喜歡看著你,我喜歡我們在一起的樣子,要不是怕被別人看到!我還真想把你這模樣拍下來。」


    聽到這話,雨詩更緊張、更不安了!說不定這裏藏有針孔攝影機,而程思瀚就打算用那錄影帶來威脅她,唉!她的運氣怎麽會這麽好?


    「別想躲著我。」他轉過她的肩膀,捧起她的臉蛋,「今晚是我最得意的時候,你要仔細看清現在的我,每次想到我就要浮現這個時候的我。」


    自大狂!他究竟想證明什麽?雨詩隻能皺眉看著他。


    「我不是那個小男孩、小弟弟了,我是一個成熟的男人,你看清楚了嗎?」


    「咦?」他就是想對她說明這件事嗎?


    「而且,是可以給你帶來幸福的男人。」他吻上她的粉唇,壓住她的身子,以實際行動來印證他的承諾。


    那夜,雨詩確實「幸福」得不能再「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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