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陽被這突如其來的質問嚇了一跳,他抬起頭,揉了揉眉心,將合同輕輕放進抽屜,堆起一個笑容:“大舅哥,什麽風把你吹來了?找我有事?”


    “沒事我來找你?找你敘舊呀!少廢話,後麵談,有正事!”方大海語氣急促,不由分說地拽著陳陽就要往裏屋走。


    就在轉身之際,方大海的目光落在了坐在角落裏的男人身上。男人身形瘦削,衣著樸素,卻散發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沉穩氣質。方大海的眉頭微微皺起,心中升起一絲疑惑。他抬手示意陳陽稍等片刻,然後從手包裏掏出一盒香煙,徑直走向男人。


    這時,陳陽才注意到,男人的右臂袖管空蕩蕩地垂著,在空氣中輕輕搖擺,像一麵無聲的旗幟。陳陽的心髒猛地一縮,一種莫名的敬意油然而生。


    方大海走到男人麵前,蹲下身子,畢恭畢敬地遞上一支煙:“老哥,抽一支?”


    男人抬起頭,眼神深邃而平靜,他輕輕搖了搖頭:“不用,謝謝。”


    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仿佛經曆了歲月的洗禮。他上下打量著方大海,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似乎覺得眼前這人有些熟悉,卻又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方大海並沒有收迴香煙,而是將整個煙盒放在男人麵前,語氣更加恭敬:“您是……老山上下來的吧?”


    男人點了點頭,目光深沉:“是,你也是?”


    方大海也點了點頭,眼中閃爍著敬佩的光芒:“對,老班長!我……想跟您打聽個人。”


    “你說。”男人言簡意賅。


    方大海深吸一口氣,語氣中帶著一絲緊張:“您認識……肖玉生嗎?”他的目光緊緊地鎖住男人,仿佛要從他的眼神中找到答案。


    男人微微一愣,沉默了片刻,然後緩緩開口:“我就是肖玉生,你是……”


    方大海的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他激動地握住肖玉生的手:“肖班長!我是423團的,86年的時候,你們下來,我們上去!您的事跡,我們都聽過!”他的聲音微微顫抖,仿佛迴到了那段崢嶸歲月。


    “哎呦!”男人聽到方大海的話,猛地一拍大腿,渾濁的眼睛裏瞬間閃出光亮,激動得臉都紅了,“你……你是423團的方大海?我……我哪有什麽事跡啊!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倒是你小子,當年可是個響當當的人物!”


    肖玉生說著,用僅剩的一隻手緊緊握住方大海的手,上下打量著他,仿佛要把他重新認識一遍。


    “我在後方醫院的時候,就看到過你的名字,好幾次呢!都在戰報上!後來去了軍區,還看到過你的照片,真是個精神小夥!我說怎麽看著眼熟呢,原來是你小子!”


    方大海被肖玉生誇得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憨厚地笑了笑,“肖班長,您過獎了,都是過去的事了。我現在就是個普通的刑警,混口飯吃。今天來這兒,是來找我妹夫辦點事。說起來,這店還是我妹夫開的呢。”方大海說著,指了指坐在一旁的陳陽。


    肖玉生順著方大海手指的方向看去,這才注意到陳陽的存在。他衝陳陽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唿。然後又將目光轉向方大海,關切地問道:“你小子現在怎麽樣?結婚了沒?孩子多大了?”


    方大海連忙迴答:“去娘剛結婚了,媳婦在家裏備孕呢。您呢,肖班長?您現在……”


    肖玉生聽到這話,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眼神也黯淡下來。他歎了口氣,低頭看了看自己空蕩蕩的衣袖,又看了看方大海筆挺的警服,臉上浮現出一絲苦澀的笑容。


    “唉,別提了。家裏出了點事,急著用錢,聽說這裏可以押點老物件換錢,就過來看看。”他的聲音低沉了下去,仿佛不願多談家裏的困境。


    方大海這才注意到肖玉生的穿著打扮,樸素得有些寒酸,和他身上的那股軍人氣質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再看看他空蕩蕩的袖子,方大海心裏非常清楚,這胳膊,就是在老山上丟的。


    看著肖玉生落魄的樣子,方大海心裏很不是滋味。他想了想,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煙,遞給肖玉生一支,自己也點上了一支。


    聽倆人這麽聊天,屋裏的人幾乎都明白了,不用問,肖玉生的胳膊是在老山上丟的。大家看向肖玉生的眼神裏,多了幾分敬意和同情。陳陽趁著空檔,走到方大海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到後麵說話。


    到了後麵,陳陽關切地問道:“大舅哥,怎麽迴事?這位肖班長……”


    方大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臉上寫滿了感慨,“我們師炮團的,當年他們團先上去的,肖班長是他們炮團的衛生兵。”


    他頓了頓,眼神變得深邃,仿佛迴到了那段崢嶸歲月,“他可是個了不起的人物……”隨後方大海跟陳陽說起了肖玉生的事跡。


    一天半夜,夜幕籠罩著17號高地,濃重的黑暗中,隻有點點星光閃爍。陣地上的戰士們疲憊不堪,大部分都進入了夢鄉。肖玉生也蜷縮在貓耳洞裏,試圖抓住這短暫的休息時間。


    淩晨三點,寂靜的山穀突然被密集的槍聲撕裂。邱應發猛地驚醒,心髒劇烈地跳動著。他意識到,敵人發動了偷襲!他踉蹌著衝出貓耳洞,眼前的景象讓他驚駭不已:兩名戰友已經倒在血泊中,一動不動。其餘的戰友被敵人猛烈的炮火壓製在貓耳洞裏,無法突圍。密集的子彈唿嘯著從頭頂飛過,爆炸聲震耳欲聾,空氣中彌漫著硝煙和血腥的味道。


    就在這危急關頭,衛生兵肖玉生展現出了驚人的勇氣。他沒有慌亂,迅速躲進戰壕,冷靜地觀察著敵情。他知道,如果敵人衝上來,後果不堪設想。他抓起幾枚手榴彈,拉開引線,用力投向敵群。


    爆炸聲在山穀中迴蕩,幾名敵人應聲倒地。敵人的攻勢被打亂了,他們摸不清虛實,放慢了進攻的腳步。肖玉生趁機轉移陣地,繼續用手榴彈還擊。他時而出現在左側,時而出現在右側,讓敵人難以捉摸他的位置。他的勇敢和機智為被困的戰友贏得了寶貴的時間。


    後來增援部隊終於趕到了!他們迅速投入戰鬥,與敵人展開激烈的交火。槍聲、爆炸聲響徹山穀,火光映紅了夜空。在增援部隊的掩護下,被困的戰友們終於衝出了貓耳洞。


    這場戰鬥,肖玉生憑借一己之力,阻擋了敵人的進攻,為戰友們的脫險立下了汗馬功勞。戰後,他被授予孤膽英雄的稱號,並榮獲一等功。


    1986年,肖玉生再次奔赴戰場,這一次,他的任務是在戰地救治傷員。戰鬥異常激烈,炮彈在空中唿嘯而過,子彈像雨點般落下。肖玉生冒著槍林彈雨,穿梭在戰場上,為受傷的戰友包紮傷口、進行急救。突然,他發現十多名敵人正悄悄地包圍過來,最近的敵人距離他們隻有幾米遠!


    千鈞一發之際,肖玉生沒有絲毫猶豫。他沒有丟下傷員獨自逃生,而是毅然決然地選擇了戰鬥。他抱定必死的決心,抓起兩顆手榴彈,衝向敵人。兩顆手榴彈在敵群中爆炸,四名敵人當場斃命。爆炸的衝擊波將肖玉生掀翻在地,彈片也深深地嵌入他的身體,一隻手臂嚴重受傷。但他沒有倒下,他簡單地包紮了一下傷口,用另一隻手端起槍,繼續向敵人射擊。他忍著劇痛,頑強地戰鬥著,最終消滅了剩下的敵人。


    聽到這裏,陳陽不由自主地探頭看了一眼那個男人,心中充滿了無限的崇敬。


    “後來我們上去了,那場景,嘖嘖,慘烈啊!”方大海吸了口氣,仿佛又迴到了那硝煙彌漫的戰場。


    “血,到處都是血!傷員的呻吟聲,此起彼伏,像一首絕望的交響曲。”他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肖班長,他,他整個人就像個血葫蘆,彈片嵌在他身上,像刺蝟一樣。”


    方大海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當時,我們七手八腳地把他抬上擔架,他那時已經昏迷了,臉色慘白,像一張揉皺的紙。”


    “後來聽戰友們說,肖玉生被送到後方醫院,醫生們立刻開始搶救,手術做了好幾次,整整持續兩天兩夜!”方大海伸出三根手指,語氣沉重,“可那些彈片,就像紮根在他身體裏一樣,怎麽也取不幹淨。大的取出來了,小的,更小的,還有無數的碎片,根本取不出來!”


    “他醒過來的時候,第一句話竟然是問傷員的情況。”方大海的聲音有些哽咽,“那時候,他自己都痛得死去活來,卻還惦記著別人。醫生告訴他,傷員都脫離了危險,他才長舒一口氣,然後,就暈過去了。”


    方大海重重地歎了口氣,“唉!就這樣,他的一條胳膊,就這麽沒了。他那麽年輕,那麽勇敢,卻…”方大海沒有再說下去,隻是用力地抹了一把臉。


    看著陳陽一直盯著肖玉生,方大海一把抓住陳陽的肩膀,用力捏了捏,“你小子,給我聽好了!肖班長是英雄,是真正的英雄!你要是敢在他身上打歪主意,賺昧良心的錢,我,我…”他一時語塞,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表達自己的憤怒。


    “我跟你沒完!”方大海幾乎是吼出來的,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不,是以後就沒你這個妹夫了!”


    陳陽一把推開方大海的手,“大舅哥,你說的這是什麽屁話!我在你眼裏就是那種人嗎?我為了那點錢,至於嗎?”


    方大海斜著眼看著陳陽,撇了撇嘴,“就你?不至於?你幹出來的事,比我想象的還要過分!”


    “我......”陳陽指著方大海,氣得說不出話來,“我之前真是多餘幫你,沒我你能追到關曉娜?買相機的錢,我就當喂狗了!”


    “你......大不了我還你!”方大海不服氣的說了一句,之後正要反駁陳陽,突然聽到肖玉生跟秦浩峰說話的聲音。


    “老板,我這東西怎麽樣?我不多押,兩千塊就行。”肖玉生指著桌上的瓷杯,語氣有些忐忑。


    秦浩峰看著那對民國時期的粉彩瓷杯,嘴角抽搐了一下,“大哥,您這物件……”


    還沒等秦浩峰說完,陳陽一把推開方大海,擠到前麵,臉上堆滿笑容,“大哥,您這物件可是有市無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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