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傳不進她的耳裏,葉含青緊蹙著眉心,反反複覆說著,「安安別死、姨來了……安安……」


    冬竹和白櫻見了,在一旁默默拭著淚。


    阮知熙忍不住將她整個人抱進懷裏,在她耳邊啞著嗓道:「安安沒事了,你再不醒過來,以後就再也看不見安安了。」


    他很憂心,太醫連日來為她施針用藥,都無法讓她清醒退燒,再這麽燒下去,她這條命就要燒沒了。


    重生後,他滿心的嗔恨因為她而得到了寬慰,才想著也許日後能跟她好好過日子,結果她就出事,把他剛暖燙起來的心又重新凍結了。


    她還欠他一個人形玩偶,他手裏那個仍形單影隻,他不許她就這麽走了。


    「見過楓夫人。」


    聽見守在房門外丫鬟傳來的聲音,阮知熙眼裏掠過一抹駭人的戾氣,在周思楓進來前,他將葉含青小心放迴床榻上,接著閉起眼,將臉上所有的憂心焦急全都收斂起來。


    須臾,周思楓來到床榻旁,關心的詢問:「王爺,妹妹還沒醒來嗎?」


    他臉上已沒有適才的焦心,淡漠道:「還沒醒,現下隻能盡人事,聽天命。」


    下一瞬,望向她時,他語氣轉為關心,「這幾日連日大雪,天氣嚴寒,你也別日日過來,當心受了涼。」


    輕磨黛眉,周思楓那張絕豔的臉龐流露出一抹憂容,「若是受點寒能讓妹妹轉醒,那麽妾身倒寧願替妹妹受這苦。」


    「你有心了,她還沒醒過來,咱們留在這兒也無用,走吧。」說完,阮知熙便提步往外走。


    周思楓迴頭瞟看一眼床榻上昏迷不醒的葉含青,舉步跟上他,一臉關切的道:「妾身方才先去瞧過安安,她這會兒正鬧著想見妹妹呢,真希望妹妹能夠盡快好轉起來。」


    阮知熙覷她一眼,神色有些漫不經心,「本王待會要進宮,順便將她暫時送進宮去,讓太醫好好調養她的身子,這次遭了罪,不好好將養一陣子,怕是會留下病根。」


    周思楓婉轉表示,「留在咱們府上,妾身也可以幫忙照看,瑞兒已送進宮裏,又再把安安送過去,怕太後那兒會照看不來。」


    「太後身邊宮人不少,不缺照顧她的人,頂多讓黃嬤嬤跟著去照顧她便是。」


    來到屋外,阮知熙準備往女兒住的院子去,臨去前溫言囑咐,「你迴房去吧,天冷別再出來了。」


    「天氣冷,王爺也要保重身子。」她抬起手,替他理順身上披著的那件墨色大氅,凝脂般的玉手輕撫著他的臉龐,「王爺這陣子清瘦了不少,迴頭妾身親自為王爺燉煮補藥,補補身子,您迴來時可要記得過來喝。」


    「嗯,我先走了,你也迴去吧。」阮知熙頷首應了聲,提步離去。他縮在大氅底下緊掐著的雙手青筋畢露,好不容易強忍住心頭的怒氣,阻止自己失手將周思楓給殺死。


    這三天,他讓邵節調查安安究竟為何會掉進池子裏,卻全然查不出個結果,王府裏所有的下人都說不知道,而當初告訴黃嬤嬤在水榭附近見過安安的丫鬟竟然也失蹤了。


    安安前天醒來時也說不清是怎麽迴事,隻記得她正在找風箏,頸子忽然間痛了下,接著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聽了這話,阮知熙頓時恍悟,這分明是有人將她打昏,再丟進池子裏。


    安安不過是個四歲的孩子,性子又乖巧,是誰會這麽狠心對待一個孩子……會視她為眼中釘,欲除之而後快之人隻有一個。


    那女人前生害了他,今生竟還想害死他的親骨肉,他絕饒恕不了她!


    另一頭,周思楓迴到寢院,那張絕麗的臉龐頃刻間陰沉下來。


    她原是想借著安安的死,讓阮知熙遷怒於葉含青,為此她還特地安排個丫鬟假意告知安安的下落,便是想讓葉含青親眼目睹安安溺死,哪裏料想得到,她竟會不顧自身安危跳進池子裏救安安。


    不過葉含青為救人卻弄得自個兒昏迷不醒,隻要她死了,自己的計劃也算是成功,至於安安那小丫頭,她壓根沒看在眼裏,她當初本就是為了對付葉含青,才會命人將安安打昏拋進池子裏。


    隻要葉含青一死,阮知熙身邊隻剩她一人,他的心便會牢牢的係在她身上,就像以往那般,還不全由著她拿捏?


    阮知熙將女兒帶進宮裏,一向乖順的她一路哭嚎不休。


    「安安不去宮裏,安安要去看姨。」


    坐在馬車裏,阮知熙抱著她哄道:「等你姨好了之後,爹就帶你迴來看她,你先待在皇奶奶那兒。」現下他無暇分心照看女兒,但留她在王府裏又擔心會再遭毒手,隻能先將她送進宮裏頭。


    「安安不想進宮,安安想陪姨。」她哭得泣不成聲。


    「乖,不許再鬧了,你若想要你姨早點好起來,就要乖乖的。」他語氣轉沉。


    安安咬著唇不敢再開口,默默的掉著淚。她知道姨生了很嚴重的病,她很害怕,怕姨會同娘親一樣,閉著眼睛睡著了,就再也沒有醒過來。


    阮知熙不明白女兒此刻的恐懼,心中一邊掛心著葉含青的安危,一邊對周思楓的怨恨又多了幾分。


    進宮後,他直接來到安慈宮,見著周太後,向她說明來意。


    聽完兒子的話,周太後麵露關切,「這麽冷的天,好端端的安安怎麽會跌進池子裏?」


    「此事兒臣也還在查,在含青清醒過來前,兒臣想讓安安留在母後這兒,她落了水,雖被含青及時給救起來,但受了寒,身子骨很虛,需讓太醫好生調養。」


    周太後看見被兒子抱在懷裏的孫女,哭得紅通通的眼睛,頓時心疼了,「瞧,都哭成這樣了,安安,來皇奶奶這兒。」她從兒子手中抱過安安。


    安安抽噎著開口央求,「皇奶奶,安安想迴去看姨。」


    聽女兒不死心的又這麽求著,阮知熙心生不忍,卻不能讓她迴去。


    「安安乖,你姨病了,得好好休息,不能去吵她,你若去吵著她,讓她沒法好好休養,病得更嚴重了可怎麽辦?你也不想你姨病情加重對不對?」周太後溫聲哄著孫女。


    安安聽見她的話,吸了吸鼻子,「安安不去吵姨,姨就會好了嗎?」


    「沒錯,所以你這幾天乖乖在皇奶奶這邊好不好?」比起兒子,周太後厲害多了,三言兩語就輕易哄住了孫女。


    「好,那安安乖乖等姨病好,再迴去看她。」安安懂事的點著小腦袋。


    阮知熙見女兒不再哭著要迴去,讓黃嬤嬤先將安安抱下去休息,他尚有事要與母後商量。


    「兒臣有一件事求母後。」


    見兒子突然一臉正色,周太後不解的問:「何事?」


    「若是思楓再想進宮見瑞兒,請母後讓她進宮,待她進宮後,也別管她上哪兒去,全由著她,別攔著。」


    聞言,周太後麵色不悅,「你可知道她先前進宮,竟跑去糾纏你皇兄去了?」


    她原是不想將這事告訴兒子,以免他與知祺為了周思楓的事再有心結,但適才聽見他竟要她這般放縱她,不得不說出這件事。


    「兒臣知道,這事皇兄會處理,母後無須擔憂。」


    「你知道?」周太後從兒子的話裏隱約聽出不對勁之處,「知熙,你這是想做什麽?」見他沉默不語,她喝斥,「還不快說,你同你皇兄是不是瞞著哀家什麽事?」


    阮知熙略一沉吟,將屋裏的一幹宮人全都屏退,這才將實情相告。


    「周思楓意圖謀反叛變,為了揪出與她共謀的同夥,因此兒臣與皇兄商量後,設下一局來引誘她上勾。」


    周太後一臉不敢置信,「她想謀反?是誰給她的膽子敢這麽做?」她雖不喜周思楓,卻也不相信憑她區區一個弱女子有能耐謀反。


    「當年她都敢違背母後的意思與兒臣在一塊,又有什麽不敢?且兒臣近日暗中調查,發現了一件事,她的祖母,竟是來自五十年前已滅亡的羅奚國。」


    周太後麵露訝色,「她的祖母是羅奚人?」


    周思楓的曾祖父是她一位叔祖的兒子。當年一位叔嬸帶著年僅八歲的她在她壽誕時進宮來探望,聽聞她幼年失親的可憐身世,不禁心生憐惜,這才將她留在宮裏養大,至於她祖母的來曆卻是不曾聽說。


    「難道她想恢複已被滅亡的羅奚國?」周太後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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