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見在教室門口繼續盯著手機屏幕裏對方的那雙眼睛,注視了一會兒後無言地掛斷電話,思緒重新飄迴到眼前的烹飪教室。


    看起來,清水憐奈先前製作的奶香提子酥似乎已經完成了。


    但不知為何,明明應該是餅幹,從烤箱裏出爐的成品看上去卻很像一塊半融化掉的全黑的蛋糕,擺放在雨宮伊織那盤精致小巧,色澤誘人的餅幹旁邊顯得那麽突兀。


    “怎,怎麽會這樣?”


    清水憐奈一臉錯愕地看著麵前的“黑色蛋糕”。


    從先前的製作步驟來看,這些餅幹的最終成品會烤成這個樣子是理所當然的,但清水憐奈的臉上卻露出一副非常意外困惑的表情。


    難道她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前麵做的那些有什麽問題嗎……


    “沒關係,第一次能做成這樣已經很棒了。”


    雨宮伊織貼心地安慰清水憐奈,同時站起身,迅速開始準備。


    “憐奈妹妹,你先看我示範一次,然後再試著照做一次吧。”


    清水憐奈聽了,露出一副很想親自試一試的眼神……那好吧,就讓她自己也體會一下吧。


    “哥哥不用安慰我……”


    見清水見細細地品嚐,清水憐奈顯得越發不安。


    清水憐奈默默低下頭。


    其動作之熟練,和剛才的清水憐奈有如天壤之別。


    但清水見仿佛完全不介意這些餅幹的外貌,將其中一塊放入口中。


    老實說,如果光看黑色的外表,可能會覺得有毒,甚至會像漫畫裏那樣,吃下去後馬上吐出來不省人事。


    清水見心存感激地拿起其中一片餅幹。


    說不定,她還真有那麽一點天賦?


    “不過下次可以試著再稍微加點糖,我雖然不喜歡太甜的,但並不是一點都接受不了甜味。”


    “……雨宮姐姐,好厲害。”


    清水見輕輕拿起桌上的一塊黑色餅幹,其形狀參差不齊,甚至有的已經破碎不堪,當拿起的時候一下子就四分五裂成幾塊小碎塊。


    清水見又將一塊餅幹投入口中,細細咀嚼後發表建議。


    入口感受到的並不是餅幹該有的酥脆口感,而是一種沉重和粗糙的質感。


    因為咖啡粉加的實在太多,即便是砂糖也無法中和,能夠品嚐到的也隻有苦澀。


    “味道還不錯。”


    新鮮出爐的餅幹看起來美味可口。


    清水見輕輕咬了一口,隻覺得口感苦澀,沒有任何甜味的迴甘。


    “……哥哥?”


    說完,雨宮伊織卷起袖子,開始打蛋攪拌,先是算好要加入的麵粉分量,並讓粉末完全溶解不結塊,接著又加入適量的砂糖、奶油、提子等材料。


    但因為能夠吃出來的隻有咖啡的味道,所以其實也沒有看上去的那麽糟糕,味道也意外得還算過得去。


    就像是有著“液體麵包”之稱,名叫“格瓦斯”的飲料,清水憐奈做的餅幹則像是一種固體咖啡。


    隨後——


    “嗚~好苦好難吃~哥哥大騙子~~”


    事前都已準備得那麽齊全,每一步的步驟都完美無缺,結果當然可想而知。


    這些新鮮出爐的餅幹呈現焦黃色,和一些高級點心店裏賣的一樣精致,與清水憐奈的“黑色蛋糕”相比起來,稱之為餅幹的確當之無愧。


    餅幹一進入口中,清水見臉上的表情馬上隨之一起融化。


    如果要更加直觀地來形容的話,應該更像是融化了一遍,然後再次烘幹的咖啡粉的味道。


    “真的?”


    不需要多久,難以言喻的陣陣香味便飄了出來。


    雨宮伊織把餅幹一一放上餐盤,然後遞過來。


    一隻手突然闖入清水憐奈的視野。


    “……哥哥,你不用勉強的。”


    低頭看向自己做的那暗淡無光的黑色不明物,剛才的讚歎在心中瞬間化為了一種莫名的悲愴感,讓她覺得胸口發悶。


    清水憐奈一邊掉眼淚,一邊哢滋哢滋地啃著自己做的餅幹。一旁的雨宮伊織立刻遞了杯茶給她。


    清水憐奈忍不住發出讚歎,不過她還沒有品嚐雨宮伊織的餅幹,所讚歎的也並不是其味道,而是雨宮伊織所做的餅幹居然能夠讓清水見的表情出現動容。


    這時——


    因為餅幹沒有一點水分,清水見好不容易才勉強吞下。


    “啊?!”


    雨宮伊織不一會兒就做好了麵團,然後用提前準備好的模具壓出愛心,星星,圓形等不同的形狀。


    雖然表情上的變化非常細微,如果不仔細看很難發現,但清水憐奈自認自己絕對無法做到雨宮伊織那樣。


    鐵盤上已經先鋪好了錫箔紙,雨宮伊織小心翼翼地將麵團放了上去,最後放進預熱過的烤箱。


    倒也不是清水見要故意使壞,畢竟隻有自己親口品嚐了,下次才能知道有哪些地方是需要改進改良的。


    雨宮伊織從茶壺倒出剛燒好還在冒熱氣的熱水,也為清水見泡了杯紅茶。


    用紅茶衝掉口中濃鬱的咖啡味道,因茶香和迴甘而唿出一口氣。


    “連泡的紅茶也好好喝……伊織姐姐果然好厲害!”


    “謝謝。”


    雨宮伊織露出微笑,然後再次為清水憐奈打氣。


    “來,憐奈妹妹,你也試著像我剛才那樣做一遍吧。”


    “好,好的……我真的能像伊織姐姐一樣,做出這麽好吃的餅幹嗎?”


    “是啊,隻要照著我那樣做,一定不會有問題的,加油。”


    雨宮伊織不忘叮嚀和鼓勵。


    於是,清水憐奈再次進行挑戰。


    她就像剛才雨宮伊織的翻版,學習的同時,做著幾乎一模一樣的動作。


    照著這個勢頭看來,等一下出爐的餅幹一定也一樣很美味吧,


    然而……


    “憐奈妹妹,不是那樣的,撒麵粉時要盡可能畫成圓形。”


    “攪拌的時候要把碗按住,你那樣的話整個碗都在轉,而且動作不是繞圈,是要搗散蛋黃。”


    “不對,不對啦,不需要加調味料,還有砂糖要留到最後。另外,你加那麽多水的話,麵團會變得很稀的!”


    在雨宮伊織的指導下,清水憐奈好不容易才將二周目的麵團送入烤箱。


    一段時間後打開烤箱,和先前類似的香味飄了出來。不過——


    “好像有哪裏不太一樣……”


    清水憐奈嚐了一口餅幹,陷入沮喪。


    實際品嚐過後,清水見也發現味道的確和雨宮伊織烤的明顯不同。


    不過,這一次至少有達到可以稱之為餅幹的水平,比第一次烤出來的“黑色蛋糕”進步了許多。


    而且,如果隻是當作一般的食物來飽腹的話,也沒有什麽好挑剔。


    但是,清水憐奈和雨宮伊織兩人似乎都不太滿意。


    “為什麽烤不好呢?我都有照伊織姐姐說的好好做啊……”


    清水憐奈打從心底感到不解地再拿起一片餅幹。


    “嗚~~吃起來還是和伊織姐姐做的不一樣。”


    清水憐奈相當消沉,雨宮伊織也是頗為不解。


    清水見看著她們兩人,同時又吃一塊餅幹。


    “我說啊……我從剛剛就一直在想,為什麽你們堅持要烤出好吃的餅幹?”


    “這……這是因為,因為……”


    清水憐奈顯然被這個問題問得有些措手不及,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如果隻是想來店裏幫忙,眼下其實並不缺人手,有雨宮伊織在,今天甜品店的運營應該不會有問題。


    其實在這之前,清水見就隱隱約約感覺到她們兩人似乎在密謀著什麽,而且還有意瞞著他。


    而清水憐奈一再堅持,一定是有什麽非要她親手製作手工餅幹不可的理由。


    這背後必然隱藏著某種特別的緣由。


    結合現在的情況,從戀愛遊戲的常見劇情走向來看,如果沒猜錯的話大概和清水見即將臨近的生日有關。


    想到這一層,清水見也就大抵明白了清水憐奈堅持的理由。


    但她們這般神神秘秘,要做的難道僅此而已嗎……


    清水見不是那種帶著懷疑過人生的人,不再去細想,而是輕輕歎了口氣,道:


    “這樣吧……你們給我十分鍾時間,然後再迴來這裏,我會讓你品嚐“真正的手工餅幹”。”


    “咦?哥哥會做餅幹?”


    清水憐奈聽了感到格外訝異。


    “嗯,敬請期待吧。”


    清水見特地賣了個關子。


    隨後,雨宮伊織拉著清水憐奈暫時先離開教室,消失在走廊上。


    過了十分鍾後……


    “這就是“真正的手工餅幹”?”


    迴到教室的兩位女生盯著桌上形狀不怎麽樣,歪七扭八的,而且還東焦一塊,西焦一塊的……


    “先別急著下定論,來,試著吃看看。”


    做好萬全準備的清水見,頗有把握地將餅幹分別遞給二人。


    “既然哥哥這麽說……”


    清水憐奈緊張地把餅幹放入口中,雨宮伊織也默默拿起一片。


    餅幹咬下去發出清脆的聲響,接著是一陣沉默。


    “這,這是!”


    清水憐奈的眼睛睜得很大,味覺傳到大腦後,開始尋找適合的形容詞。


    “覺得味道怎麽樣?”


    清水見試著問道。


    “唔……很,很好吃……”


    然而,清水憐奈扭曲的眉目顯然並不是這樣的。


    “憐奈,我要聽實話。”


    “哥哥,我……”


    在清水憐奈再次發表感想之前,雨宮伊織搶先迴答:


    “感覺沒什麽特別,咬起來裏麵還有一粒一粒的,老實說,不怎麽好吃!”


    雨宮伊織微笑著如此說道,同時對清水見投以溫柔的視線。


    看來她已經察覺到了。


    清水見在兩人的注視下,垂下視線開口:


    “看來確實是不好吃……但我已經很努力了。”


    “哥哥……對不起。”


    清水憐奈尷尬地看向地板。


    “抱歉,我這就拿去丟掉。”


    說完,清水見拿起盤子轉過身。


    “等,等一下……”


    “怎麽了?”


    清水憐奈拉住清水見的手。


    她沒有迴答,而是一把抓起奇形怪狀的餅幹塞進口中,並且“哢滋哢滋”地咬碎餅幹。


    “哥哥做的餅幹也,也沒有到丟掉的地步……真的很好吃!”


    “……這樣啊,那伱還滿意嗎?”


    清水見帶著笑容問道,清水憐奈點點頭後,立刻別過頭。


    “嗯,我很喜歡……”


    漸漸升起的陽光從窗戶照進來,在她緋紅的臉頰上染上了一層金黃色。


    “其實呢,這是你剛剛烤的餅幹。”


    “……啊?”


    清水見直接告訴了她真相。


    因為從頭到尾,他都沒說過這是自己烤的,所以也不算說謊。


    清水憐奈聞言直接愣住了,她的嘴巴張得老大,眼晴也驚訝得縮成針尖大小。


    “咦?意思是說……?”


    她來迴看著清水見和雨宮伊織,眼睛眨個不停,似乎還不了解到底發生什麽事。


    “哼哼~~真像是親愛的會做出來的事呢。”


    早已看透的雨宮伊織伸出食指,取下粘在清水見嘴邊的餅幹碎屑放入口中。


    清水憐奈看著這一幕,不久前的某個畫麵在腦海中一閃而過,抿了抿嘴唇,俏臉不知不覺變得發熱。


    “親愛的其實是想告訴憐奈,隻要有愛,味道其實也沒有那麽重要,對吧?”


    那倒也沒有那麽肉麻……清水見隻是想說,比起餅幹本身的味道,為對方努力的那份心意更為重要。


    “那麽,難道說做得難吃一點會比較好?”


    看起來,清水憐奈還是有些不太明白。


    “雖然不是那個意思,但即便烤得不好吃,隻要自己已經很努力了,對方也一定會感受到那份心意。”


    其實很多時候,男生實在是非常單純的生物,光是有漂亮的女孩子主動向他搭話便能會錯意,誤以為是對方對他有意思,如果能收到女孩子親手做的餅幹,更會高興得不得了。所以說——


    清水見稍作停頓,看向清水憐奈。


    “用這種一點也不特別,吃起來一粒一粒,並不怎麽好吃的餅幹就夠了。隻要自己有在努力,對方就會動搖的。”


    清水憐奈抬起頭,但因為背光的關係,清水見看不清她此時的表情。


    “那……哥哥也會動搖嗎?”


    “嗯,在自己妹妹麵前,我可是很容易動搖的,光是吃到這些烤成黑色的餅幹就會覺得非常幸福。”


    清水見微微一笑。


    但他絕對沒有意識到,自己現在的這個笑容以及剛才發自內心的話語,會給他和麵前的少女不久後的將來,帶來巨大的變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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