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躲了一大圈,最後發現還是隻能看我。


    對此我深表歉意,真不是我想故意帶著一群女人走夜路。


    為了取得他的信任,我搜腸刮肚迴憶過去。


    麵具客都有師門,而且幾乎都是家傳或親傳,算是個閉門手藝。


    我想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


    “實在抱歉,我們不敢迴頭,怕被黃泥巴拽住腿,隻好往死處走了。”


    對方聽到我這話,立馬打量起我來。


    他有些詫異地問:


    “你走的哪條路?水坑多不多?”


    “老天沒下雨,鞋底還是幹的。”


    見我對答如流,他警惕的神情頓時緩和不少。


    這種切口我可謂爛熟於心。


    多虧張撇子沒教我什麽真本事,所以類似的野路子我可太懂了。


    我的意思很明確,就是迷路了不敢走迴頭路。


    但用切口的方式一說,他便問我是幹哪一行的?


    “水坑”指的是白喪。


    他是在摸我的底,想看看我資曆夠不夠老。


    可我有個屁的資曆,所以就迴他“鞋底還是幹的”。


    對完切口,他總算是放下了警惕。


    然後他吹了個響亮的口哨,不一會兒就把鬼梟給招來了。


    鬼梟停在他肩頭,那雙眼睛依舊嚇人。


    他搔著鬼梟的下巴,鬼梟很快就舒服地閉上了眼睛。


    “你們跟我來吧,記著別迴頭。”


    我應了一聲,隨即便招唿大家跟上他的腳步。


    跟著他一路走到所謂的“村”裏。


    期間我也給大家說明了情況。


    可當我看見這些倒塌的房屋時,卻不禁皺起了眉頭:


    “哥們兒,這村裏出什麽事了?”


    他放飛鬼梟,平淡地迴了句:


    “鬧煞,除不幹淨就燒了。”


    這話讓朱莉她們大吃一驚。


    或許在她們聽來,鬧煞並不是什麽大事。


    正因如此,何必把整座村子都給燒了。


    然而她們並不懂普通人除煞是件多麽麻煩的事。


    就拿眼前這位麵具客來說。


    他很年輕,頂多比我大一兩歲的樣子。


    可瞧他的眼睛裏已經沒有所謂的青春和活力了。


    能當麵具客,說明本事都是祖傳的。


    相較於絕大多數人來說,他已經算“有本事”的人了。


    不過一旦遇到大煞,他們再有本事也無能為力。


    煞這東西,看不見摸不著。


    除不幹淨就隻能燒,燒完人再燒房子。


    就跟古時候燒疫病一樣,因為沒轍。


    我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但知道這種事確實存在。


    於是我對他說了聲抱歉,讓他節哀。


    他搖了搖頭,強行用灑脫的語氣掩蓋住眼裏的一絲淒涼:


    “不打緊,事情都過去十來年了。”


    “十來年?!那你之後就一直一個人在這兒住著?”


    看他的年紀就算十年前吧,那頂多也才十五六歲啊。


    我實在無法想象,他一個人要怎麽在這種鬼地方住下去。


    他淡然一笑,將麵具掛在腰間說:


    “現在跟以前也沒啥太大的區別。”


    看他的表情我就猜到,他小時候一定過得很坎坷。


    說到底,做這一行的人,哪有受待見的?


    更別說打小就吃這碗飯了,那還不被人給欺負死?


    我順著話題跟他又聊了一些。


    沒多久,我們便熟稔了起來。


    他叫張生,名字是他爹取的。


    他爹沒啥文化,就想他好好活著,所以給取了這麽個名。


    張生說他七歲起才跟著他爹學跳大戲。


    因為入門有些晚,所以一輩子都難出頭。


    他原本想著掙點兒錢,然後討個媳婦老老實實當農民。


    可沒想到,就出了這麽檔子事。


    煞是村裏人引來的,但第一個被燒死的卻是他爹。


    我問他恨不恨那些燒死他爹村民,他說不恨。


    因為後來全村都沾了煞,他舉著火把,什麽仇都報幹淨了。


    從某種角度說,我和他的遭遇還有那麽幾分相似。


    但聊到這兒我也不敢繼續再往下聊了。


    我長籲一口氣,轉而問他:


    “張生,你能不能告訴我從這裏出去後最近的縣城是哪兒?”


    張生想了想,低聲道:


    “應該是九河鄉吧,再遠我也沒去過了。”


    聽到“九河鄉”三個字,我心裏瞬間“咯噔”一下。


    我將目光移到老板娘身上。


    可她卻故意避開了我,背過身假裝沒聽見。


    薑姬和吟魚自然不知道這是哪。


    但朱莉和韓念念在人類中間混跡了這麽久,自然是知道的。


    老板娘真狠啊,她一揮手,居然把我們從北邊給帶到了南邊!


    而且還是最南邊!


    ……


    今晚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


    亮光全靠夜貓子的眼睛,還有老板娘煙鍋裏的火星。


    張生說隨便找個屋子住就行,反正都沒人。


    於是我們幾個便找了間比較寬敞的房子先湊合歇息。


    張生不跟我們住,他還沒討媳婦,紮女人堆裏不習慣。


    於是等他走後,我們便小小的開了個會。


    我清了清嗓子率先開口道:


    “九河鄉,這地方和我老家離著十萬八千裏,迴是迴不去了,咋辦?”


    朱莉比較樂觀,接著安慰道:


    “你別著急,九河離昆城倒是不遠,咱們做飛機兩個鍾頭就能到。”


    我扶額苦笑,兩個鍾頭還不遠?


    關鍵是我迴昆城幹嘛?


    接下來的目的地是天海,更何況我們行李啥的都沒帶上。


    別的東西就算了,玄陰的金身我得拿迴來啊!


    “我的陸大老板,反正你也不待見主母,丟就丟了唄。”


    我瞪了韓念念一眼,心想你要不會說話就少說。


    金身要是被別人給撿到可咋辦?


    那裏頭可不光有玄陰,還有變天的魂!


    “不行,咱們明天一早就趕緊出發,買機票迴去取行李。”


    然而,我的話才剛說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終於笑了。


    老板娘磕了磕煙鍋子,隨即熄了火說:


    “傻小子用不著著急,你若是隻擔心行李的話……喏!”


    隻見她抬手一揮,我們麵前便出現了一道波紋。


    隨著波紋慢慢擴大,裏麵的東西也顯露了出來。


    我感覺自己就像在看電視似的。


    波紋的另一端,赫然就是我們居住的旅館!


    我實在沒法釋懷,頗有些埋怨道:


    “不是……我說老板娘,你有辦法幹嘛不早說?”


    “喲,這話說的。那你也沒問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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