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吃食雖然難以下咽,可人總是要活著不是?


    寒來暑往,又是一年盛夏。


    朱祁鎮的血書早已褪色,可遲遲沒有送出去。


    這一年當中,不但沒有見到自己的兒子,甚至於連自己的母親都沒有看見。


    透過樹冠,朱祁鎮看了看天上的飛鳥,與現在相比,當初就該留在瓦剌。


    院外響起一陣騷動,聽起來像是抓刺客。


    “阮浪,你去看看。”


    有些蒼老的太監走到門前,卻被突然踢開的大門撞塌了鼻子。


    “你們這幫王八蛋,膽敢擅闖太上皇的寢宮!”


    阮浪跳腳大罵,可無人理睬。


    這幫人闖入宮中找了半天,又抬頭看了看頭頂上的樹蔭,這才將視線落在了朱祁鎮身上。


    “太上皇,剛剛可曾看到可疑之人?”


    朱祁鎮對來人的無禮沒有追究,擺了擺手走入了寢宮當中。


    “來人啊,根據觀察,此樹最容易藏匿奸細反賊,趕緊動手,將樹砍伐去。”


    朱祁鎮不敢置信的又衝了出來。


    “這樹是我納涼所用,你們誰敢?”


    “迴太上皇的話,這也是為了您的安全,根據我們掌握的消息,瓦剌部一直在伺機刺殺您。”


    朱祁鎮張了張口,在嘉敏的攙扶下迴到了宮中。


    瓦剌怎麽會刺殺自己呢,李星寒還在那,不會露出破綻的。


    越想越氣,越想越氣。


    朱祁鎮再次衝出寢宮,朝著最近的禦林軍抬腿就是一腳,可動作卻被他人擋下,一把將人按在了地上。


    “彌天大罪!”


    朱祁鎮不敢相信他們會對自己動手,自己名義上還是那個太上皇,就算是殺幾個逆臣,也是有理有據。


    可接下來眼前人的話讓朱祁鎮清醒了不少。


    “陛下,我是賀大人心腹,有什麽帶的話,快說。”


    趁著砍樹一片騷亂,這話沒人聽得清。


    好像在心中早已經演練了無數次,血書順手便塞入了盔甲當中。


    “交給賀雲,快!”


    低聲喝道,帶著一絲懇求。


    之後朱祁鎮一拳打在了士兵臉上,這邊的騷動也被帶隊的官員看在了眼中。


    一腳將人踢開,官員假惺惺的扶起朱祁鎮,又迴頭給了士兵幾個耳光。


    “滾!”


    在上司的喝罵聲中,士兵帶著血書快步離開了南宮。


    血書沒有被打開,轉了幾手後到了北司當中。


    賀雲猶豫再三後,親手打開。


    深吸一口氣,差人叫來了自己的小兒子。


    賀長安二十上下,穿著小旗官的衣物,一路和其他錦衣衛打著招唿走入了衙門當中。


    “長安,你爹在裏麵等你呢。”


    武隆交代一聲出了門。


    臨走還滿意的迴頭看了幾眼,進入錦衣衛衙門快兩年了,連個總旗也沒混上,卻是不惱,這小子心性不錯。


    “爹有個重要的任務交給你,敢不敢去。”


    賀長安靠著門框抱著刀,一臉的雲淡風輕。


    “有何不敢。”


    “好,你去瓦剌大營,將這封信,送給你曾祖父。”


    哐當一聲,繡春刀落地。


    “爹您是不是瘋了,先不說你都沒見過曾祖父的麵,就是去瓦剌一條,我還是你親生的嗎?”


    賀雲撿起繡春刀塞入賀長安懷裏,連帶的,還有如朕親臨的腰牌及血書。


    “再問一次,敢不敢去,這個任務交給任何人都沒有分量,唯獨你有這個資格,若是敢去,什麽都別問,去了就說見陛下就是。”


    “可是陛下不是在南宮......”


    “說了別問,敢不敢去,去了就說見陛下,就說見陛下,聽懂還是聽不懂!”


    賀雲從未有過的嚴厲讓賀長安正色了起來:“我現在就出城。”


    快馬出城,朝著關外一路絕塵。


    烏爾格。


    可能是瓦剌的夥食確實不錯,一年下來,那幾個懵懂的少年都長高了不少,也結實了許多,此時正頂著太陽練著功,李星寒和金侁依舊是易容的狀態,坐在搖椅上看著熱鬧。


    “行了,下去休息吧。”


    幾人帶著兵器朝著李星寒抱了抱拳,迴房間清理身上的汗水和汙垢。


    “伯顏來了。”


    李星寒隨口說了一句,臉上的神色變得與朱祁鎮無二。


    “安達,北京城來了個小夥子,還帶著錦衣衛指揮使的腰牌,想必是京城那邊談妥了,要接你迴去呢。”


    伯顏人還沒進來,聲音就傳到了院子當中。


    “安達!安達!”


    李星寒微微閉著的雙眼這才張開:“來就來吧,先讓人見我,之後帶去見也先。”


    “你猜的精明,我已經把人帶過來啦。”


    伯顏讓開身,將有些忐忑的賀長安讓了進來。


    “你們快點說,我去讓我大哥召集官員,之後咱們再談,我就不聽了。”


    伯顏和李星寒打了個招唿轉身走了。


    賀長安看著眼前和宮中那位不差分毫的麵容,一時不知道如何開口。


    “長安,沒想到你爹居然讓你過來,坐,隨便坐。”


    賀長安隻覺得有些熟悉,但是陌生還是占了大多數。


    “你們幾個小子洗快點。”


    李星寒招唿了一聲。


    沒過多久,鄭輝幾人換好衣服走了出來。


    “去門外看好大門,等我叫你們再進來。”


    “是。”


    幾人領了命出去,李星寒手掌一摸臉頰,換上了自己的麵容。


    “叔!”


    賀長安噔的一聲站起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即便如此,也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經過。


    “是您留在這換了陛下迴去啊,我就說瓦剌怎麽那麽痛快放人,想不通的地方我爹也不肯和我說,隻說是皇室的事情讓我少打聽。”


    “不過還有一點,為何我爹說讓我送信給曾祖父......”


    聽到這話,李星寒眼中閃爍了一下,看來賀雲是準備退下去了,這可比自己預想的要早了許多。


    按照李星寒的想法,自然是賀雲故去才讓人接班。


    “你爹都讓你帶什麽了?”


    李星寒沒有立刻迴答,而是如此詢問。


    賀長安將交代的東西交給李星寒,還拿出了那塊曾經屬於他的腰牌。


    拿著腰牌摩挲了半天,李星寒交還了過去:“如今看來,你爹是準備退出京城那個風暴圈了。這些年讓他撐著錦衣衛,想必也是累了吧。”


    這話說的賀長安一頭霧水。


    “本想著等你再大一些,過個十幾二十年再將錦衣衛交給你,可誰曾想,唉,太急了。”


    李星寒想了想轉身迴房修書一封,他想讓賀雲再幹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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