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竹猶豫了一下:“這個事情我聽你的,若是你不想接她過來,那就任憑她自己生滅,可若是你想認下她,我也不反對。”


    “不過我提醒你一句,她在這暗中看著你,怕是真有些什麽苦衷。”


    賀濯蓮哭的梨花帶雨:“我不知道她有什麽苦衷,我隻知道她當初丟下我走了,要不是小叔和義父,我早就餓死在街裏,或者是被那些畜生帶走養了瘦馬了。”


    看著自己妻子哭的可憐,李玄竹將人摟在懷裏不斷的安慰,直到門外響起秦媽的聲音:“老爺,夫人,飯菜放在餐廳了,你們趁熱吃,今天我就不陪著了,我還要去趟郡主府給姑奶奶送羹湯呢。”


    “好,辛苦你了秦媽,若是姑姑那邊留你吃飯,大方吃便是,不要不好意思。”


    秦媽嗬嗬笑了起來:“老爺大可放心,咱也不是第一次在姑奶奶那邊吃飯了,走了啊,勸勸夫人別太難受了。”


    腳步聲消失,李玄竹說道:“要我說,明天讓秦媽去將人找過來,你們見一麵再說吧。”


    賀濯蓮點點頭答應了下來,恰巧肚子不爭氣的咕嚕了幾聲,兩人相視一笑,攜手朝著餐廳而去。


    清晨,秦媽帶著一些碎銀子離開了李府,這是預支的工錢,也不知道能不能給人騙過來。


    到了中午時分,外麵響起了一陣喧鬧,是秦媽死活要將人拉進家門,而那女工卻死活不肯。


    這便坐實了她的身份,正是賀濯蓮的親生母親。


    賀濯蓮今天沒有去學堂,讓李玄竹在戶部衙門找了個下屬過去代課一天,如今聽到門外的動靜,再也坐不住了,抱著孩子衝出了府門。


    相顧之下,汪氏有些局促,手掌在衣服上搓了幾下:“秦大姐,你就別逼我了,我那邊還有事情沒做完,真是沒工夫在這再幹了,你放過我,好不好。”


    說罷轉頭就走,身後響起了賀濯蓮的聲音:“你丟下我一次,還要丟下我第二次嗎?”


    身軀如遭雷擊的站住,可以看見地麵上多了幾處濕潤,淚水啪嗒啪嗒的落了下來。


    “進來吧,入府說。”


    賀濯蓮轉身先迴,秦媽拉著人走了進去:“夫人很好說話的,你就別不好意思了。”


    這就是個台階,秦媽早就知道是怎麽個事兒了,將人帶進去,就找來了馬夫帶著自己去學堂,孩子們的早飯已經耽誤了,午飯可得早點吃。所幸府裏還有備用的廚子,倒是不需要自己操心。


    “我想知道,你躲著不見我,到底是為了什麽。”


    一聲長歎,汪氏開始說起自己這些年的遭遇。


    當初孔三兒剛剛染上賭的時候,汪氏就預知到了殘酷的將來,於是在他還沒有賣地的時候,毅然決然的去投奔了娘家的遠房親戚。


    事實上並未跟著人私奔,這都是村裏謠傳和孔三兒瘋癲的臆想。


    在外麵飄飄蕩蕩,什麽都幹過,最終她後悔了,後悔自己沒有咬著牙留下守護自己的女兒,可後悔哪是這麽容易的,等人迴到應天,孔家早已人去屋空。


    多方打聽之下,通過裏正才知道了賀濯蓮遇見李星寒之後的事情,可如今女兒和公爹都過上了好日子,自己再迴來,怕是會落人口舌,得一個嫌貧愛富的名聲。


    一不做二不休,幹脆不要相認,暗中跟著孩子走便是,看著她好,自己也就放心了。


    於是這十幾年裏,汪氏時而在河南,時而在應天,都是靠打零工過活。


    一步一步的看著自己的女兒成了才,也嫁入了好人家,有了自己的事業,女婿更是不簡單,年紀輕輕就當上了侍郎,又是陛下的寵臣,這下更不能相見了。


    所以汪氏找了個在城門外浣衣的工作,就為了能看著賀濯蓮出城入城。


    聽到這,賀濯蓮有些明白了她的苦衷,當初為了活下去自私的離去,等良心發現後又不想給自己添負擔。


    “所以你就準備看著我一輩子不相認?等你老了也沒人給你養老送終了。”


    “其實你知道嗎,你若是與人私奔,怕是爹不會接受你,可你真是為了活下去的私心,爹現在想通了,也不一定會趕你走的。”


    “你沒讀過書,不知道那些堅持和氣節,所以我理解你,也能接受你,我相信你說的話,從今天起,就留在家裏吧,若是想做些什麽,就陪著秦媽去照顧一下學堂的孩子。”


    賀濯蓮有些乏了,這些事情對她的衝擊有些大。


    抱著孩子起身迴房,到了門前賀濯蓮才停住腳步微微迴頭:“休息一下吧,等等管家會給你安排房間的,這次就別那麽任性了,行嗎?”


    “娘。”


    隨著最後一個字落下,賀濯蓮也關上了房門。


    沒有人知道房門內是什麽光景,隻能看到汪氏的失神。


    “她.....她叫我娘.....她不怪我,不怪我啊.....”


    撕心裂肺的哭喊響起,打扮得體的老管家也站在了身後:“老夫人,家裏還有家丁丫鬟,如此不好,我給您安排房間,您先休息。”


    汪氏沒有動,而是請管家先去忙,自己就這麽在花園當中枯坐著,等著賀濯蓮再次打開房門。


    這個情景也沒人敢叫二人吃飯,廚子指使丫鬟給兩人送了點心,可到了黃昏,都一塊未動。


    “呃......你應該便是我的嶽母吧。”


    李玄竹從戶部迴來,站在花園裏打了個招唿,可無論如何都顯得尷尬。


    汪氏起身站的有些拘謹,任誰都知道李玄竹可以算是大明第一梯隊的官員了,西安李家的少爺,戶部的侍郎,岐王的堂弟,又是當代兩位大儒最為得意的弟子.....


    這哪一條對她來說都是龐然大物。


    賀濯蓮在屋內聽得真切,知道兩人見麵尷尬,自己又於心不忍,於是打開房門抱著孩子走了出來。


    “迴來了。”


    李玄竹點點頭:“是啊,今天也忙的厲害,不然中午就能迴來陪你吃飯了,你都不知道,堂堂戶部,中午給我吃的餅子和燉菜,好好好,當真是繼承了夏大人的節儉。”


    “廚子呢?晚飯備好了嗎?”


    廚子小跑過來:“老爺,您的晚飯一直都是秦媽負責的。”


    “笨,秦媽不迴來我還能餓死不成,你做飯去,晚上秦媽迴來讓她給姑姑做羹湯便是。”


    廚子嘿嘿笑著跑開,李玄竹看氣氛差不多了,拉著賀濯蓮坐到了石桌旁。


    “不管如何,嶽母在這,就證明了你們心結解開了,隻是需要一個時間來磨合,明天開始讓嶽母與你一起去學堂吧,你上課她幫你帶孩子。”


    汪氏欣喜非常,她到現在也沒敢想能親手抱一抱外孫女。


    畢竟自己沒這個資格。


    “也罷,先不去想了,等爹迴來再說吧。”


    賀濯蓮點了點頭:“走吧,有些微寒,咱們進屋說。”


    “對對,進屋說。”


    汪氏起身跟著兩人進屋,腳步也輕快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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