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家門,邵艾情緒陡轉,一下子變得沮喪。一直的,她繃足了勁想在比賽中打出成績,好再一次在李奢跟前亮亮相。可萬事俱備,她偏在這個時候出了叉。也是這時候,她才覺得自己是這樣輕賤。這一切都象什麽呢?她環視著自己的家。

    環視的結果,邵艾覺得屋子裏很陌生。從和小明結婚以來,她還從沒一個人在這個時候迴來過。正午的陽光從臥室的窗子直逼進來,屋子裏亮得眩目,有種盛夏的感覺。

    這光亮,讓邵艾有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她沒敢向前邁步,倚在了一進門的壁櫃邊。櫃門沒關緊,邵艾把身子往裏擠了擠。屋子裏太亮了,初夏的陽光是那麽妖嬈,晃得她心頭發慌。她不知道,自己的家在晌午是這番景象。這景象,讓她想起了似曾相識的那一個午後。

    陽光的嫵媚和明麗,觸動了邵艾空寂已久的感情。一瞬間,邵艾發現,無論她打出多少個第一,無論有多少個李奢看上自己,也填補不了她內心的空虛和絕望。

    那個夏天的午後,邵艾從嶽良家裏跑出來,一進家門,也是這樣一室燦爛的陽光。

    邵艾把頭靠在櫃門上,陷入了迴憶。

    那是她第一次去嶽良的家,也是最後一次。

    嶽良的房間因為把西房山,屋裏有兩扇窗子。她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房間,是那樣的好奇。實際上,她生活裏的一切,都因為嶽良而變得不再一樣。她還記得自己坐在嶽良的小床上,對方站在窗前不敢迴頭看自己的窘態。到了現在,她才知道對方為什麽會是那副表情。

    然而一切又因為嶽良母親的迴來驟然起了變化。嶽良的母親不能容忍兒子把原來女朋友的妹妹帶進家門,對方幾乎是咆哮著讓她離開。也是平生第一次,她遭到別人辱罵。當時,她就等著嶽良的一句話,或者是同母親抗爭,或者向她表態。可嶽良什麽也沒有做,隻是托著仰臥在床的母親發呆。終於,她忍受不了那漫長的沉寂,衝出了嶽良的家門。

    邵艾抹了一下眼角淌下的眼淚,把頭滑向冰冷的牆壁。盡管她知道這對於小產之後的自己是不合適的,可她仍然尋找著那一絲涼涼的快意。她想用這短暫的舒適去抵抗來自內心蝕骨的傷痛。

    這一屋子的陽光是殘忍的,與她陰仄灰暗的生活對比起來讓人難以接受。從嶽良家裏迴來,她一連躺了好幾天,就和生病的母親一樣安靜。那幾天也都是美好得令人置信的天氣。在那樣美好的天氣裏,她等著對方來敲門,等著他來告訴自己,他還愛著她。然而,一天又一天過去,她等得精疲力竭,等得忍無可忍。如果不是後來因為照顧住院的母親而忙碌起來,她想自己一定會崩潰。

    難過是沒有任何用處的。當屋子裏的陽光逐漸消退,邵艾的情緒漸漸平複下來。忙碌起來,是對抗傷痛最有效的方法。她該做的,是應付眼前的麻煩,是在工作上更上一層樓,是小心翼翼地把自己保護起來。生活不需要浪漫,需要的是忍耐和承受。眼下,她得再做做王冬的工作,讓她為自己保守秘密;得想出一個休息半個月的最佳理由。還有,她得為自己的下一步再做些努力。

    從地上爬起來,邵艾給自己燒了一壺開水。她想洗洗手腳上床休息一會兒。水還沒響邊,她就關上了煤氣。她覺得身上沒力氣,等水燒開的時間也無法忍耐。

    於是,她脫下外套就躺到床上去。

    頭一挨上枕頭,淚水就順了臉頰滑下來,急促得令她自己也感到意外。那個夏天的明朗氣息還猶在耳畔,嶽良凝視著她的眼神在記憶裏依然深情,然而,她已經是一個小產過的婦人了。身體的疼痛之外還有羞辱。一個沒有人陪護的年輕女人去打胎,麵對她的是冰冷的器械和護士大夫森冷鄙視的目光。

    邵艾用枕巾抹著臉上的淚水。那個裙裾飛揚的美麗夏天,在她的生活裏永遠消失了。她腹部隱隱的疼痛時刻提醒著邵艾最怕麵對的現實:嶽良再也不會出現在自己的生活中了。既使她打掉了腹中的胎兒,也拒絕不了這個事實。邵艾不能不感到絕望。

    太陽一點點西斜,屋子裏陷入黑暗時,邵艾掙紮著坐起來。小明過一會兒怕是要迴來了!她不能讓他看見自己呆在家裏。她沒法向他解釋原由。

    洗了一把臉,邵艾重新施了點粉,便背了包出門。她打算買些東西去王冬家裏坐一會兒。對於自己叮囑對方的話,她還有些不放心。而這不放心,正好是私下裏拜訪王冬的最佳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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